漫天黑气朝弥泱席卷过去,神光从她身上流出,隔开杂乱的堆叠着的怨力,这些神光并非蓝色,亦非金色,更非银色,而是刺目的雪白,冰冷的光几乎将黑气冻住,如潮水般涌向目眦欲裂的焚祭。白光打在脸上,怨灵之主并未觉得疼痛,只是刺骨的严寒,这些神光宛如冰山上万年不化的积雪。 三日未停的大雪席卷了溟洲大地,只有方壶之谷因是日月居所而雪不能落,自穹极之处看下,圆形的大地白茫茫一片,然而就在上一刻,这些积雪神奇的从地上消失。好奇的百姓顾不得外面的危险,纷纷跑出家门,摸着冰冷干燥的道路,雪不再落,黑云尚未散去,然而人族都相信,他们很快将迎来新生。 “神君,不可。”修罗地落下的血让奎山无法再留在此地,他想冲破穹极至上九天,身旁的小仙君张开双手将他拦住,“尊上曾言让神君留下,神君难道要弃溟洲于不顾?”长明心知巫神若去,仙族只可自保,无法护下人族,因此今日,他定不会让面前的神君离开。 “长明,你听着,神族每流下一滴血,他们身上的生息就会减少一分,今日我若不去,神族的尊上便会死去,我乃巫医之神,我无法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面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小仙君,奎山无法对其出手,只能呵令其快些让开。 “神君若去,是否能改变境况,尊上已发谕令,神君岂能违抗神谕?”长明已然无所畏惧,今日他定要将神君留在此地。 奎山抬眼看着凡人仙妖看不到的修罗地战场,缓缓落于归藏川上,好一个义正严辞的小仙君,愿你漫漫仙生,皆如今日这般,长明,终有一日,你会尝尽我今日的无奈。他独自漫步在川上,不再让昔日总跟在身边的小仙君跟随,神总该回到故土,他们这数千年的情义,就随这些流淌的川水而去,自此以后,他与凡仙,再无纠葛。 好不容易清理完掉落自己一身的白光,焚祭看不出这是什么神力,世间竟有如此不带杀机却缠人的力量,他拿起凝在肩头的一片白光,用手一捏,白光化作水汽。 “焚祭,这便是溟洲落下的雪,三日的大雪,足以将那些怨气冲散,你还记得兰裳身死那年吗?云都也下了这样一场大雪。”弥泱提着剑走到怨灵之主身旁,雪花在他身上留下潮湿的气息。 一向痛恨人族的焚祭只道自己被戏弄,完全未注意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他举起灭神刃刺了过去,今日战场,若自己不死,身旁之人必死。绝苍剑轻轻将那一击挡开,世间威力最强的两把神器相交,撞击之下溢出的力量令狭长的修罗地震动起来,十二境上空流云翻涌,神剑利刃的余波甚至传到了天鉴台。 “避开黑气。”神光和黑气落下之时,汐樾朝地上交战的神兵大喊。 绝苍剑和灭神刃交锋,洒落下的神光黑气皆有极大的威力,那是精纯的神之力和暗之力,普通的神兵和怨灵根本没有能力抵挡这两道力量。天鉴台上忽明忽暗的星辉,溟海中翻涌的滔天巨浪,大荒中肆虐的狂风,神君们不得不感叹在九天布下结界是多么明智之举,那些刚开辟天地的世界,怎能抵抗如此强大的冲击。 光影中,剑起,幽光一闪,焚祭举起左手发出一声怒吼,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上只剩下三根手指,缺失的那两根,正是方才偷袭汐樾时,释放暗之力的指头。面对不利于自己的局面,他终于将一身灵力凝聚,灭神刃上黑气暴涨,暗之力的威力被提升到巅峰,这是他降世以来实力最强的一刻。 深谙宿敌本性的弥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旷日持久的两族之争终将落下帷幕,她之前一直在等待此刻,等待一个毁掉灭神刃的时机。 灭神刃之于焚祭不同于绝苍剑之余她,神剑永远只会有一个主人,她若身死,则剑灵散,神剑毁。灭神刃以暗之力的拥有者为主,可以在不同时间内拥有不同的主人,同时器灵本身可存储暗之力,怨灵之主若死,暗之力则会散落,灭神刃也会隐迹于世间,若日后有人能驾驭暗之力,这把可灭神的利刃便会再次出世,给天地间带来无穷的灾祸。 今日暗之力尽出,皆流于灭神刃上,趁此时机将这件凶器和他的主人一同杀死,才可让那道为虚无所弃的至暗力量在世间绝迹。 灭神刃上的力量倾泻而出,弥泱并未用神力抵挡,而是抬起手来接住那些比昔日更强的暗之力,黑气上蕴含着灭神刃的刃气,那些力量进入她体内后立刻发疯般的直击元神,那里是神之根本,三千年前的伤,时至今日依旧未愈,她元神上的灭神刃残力尚未散去,两道力量交合在一起,妄图在此将她的元神击碎。 “弥泱,你快住手。”焚祭惊呼着,想将灭神刃收回,握在手中的利刃却如同被吸住一般,怎么都无法拔回。 他看到星辉闪耀的战袍上隐隐燃起业火,那些火焰焚烧着进入神体内的暗之力,若是灭神刃上那些强大的暗之力被吸附干净,他数万年内再难凝聚出那样强大的力量。原来那句最后一次是真的,神族之主果然要将他杀死于此地,只是再强大的神祇,被那么多暗之力攻入体内,还被灭神刃所伤,她当真还能活下去吗? 灭神刃上的黑雾几乎散去,他才狠命一挥,将自己的利刃收回,神剑扫出的光将他击落在地,脸上被剑芒划出一道伤痕,刹那间失去太多灵力,他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鲜血顺着战袍不停滴落,弥泱杵着剑冷冷看着几乎无法直起身的焚祭。暗之力进入体内,虽被虚无业火燃烧,灭神刃之力依旧将她的元神击伤,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汐樾深知神若没有识魂,则体内之伤无法恢复,每一滴落下的血都如同一朵带来死亡的妖花,手腕上的印记隐现着幽光,那道本不属于自己的神力,感知到自己曾经的主人即将从世上消失,顾不得此刻尚在战场,统率数十万神兵的神君冲了过去。 “弥泱,我们不打了好不好,我们回玄墟。”她紧紧抓着那只流血的手,恳求着说道,血流透过她手指的缝隙落到地上。 “汐樾,这般心慈手软,日后如何执掌百万神族将士?”因流了太多血而苍白的脸上满是温情,弥泱抬起手接住汐樾就要落下的泪水,擦掉她脸颊上因打斗而沾染上的血迹。 那只手上沾满鲜血,唯一干净的地方也因擦掉自己的脸上的血迹而染上殷红,虽然早已知道这一战便是他们的离别,但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之前,汐樾总是幻想着或许还有别的方法,这一天不会真的来临。直到此刻,她心中所有的幻想已经破灭,无生无死永存于世的神族之主就要踏进真正永恒的死亡,这一刻,她不再是统率神兵的神君,只是一个想留住自己心爱之人的普通人。 银光打入眼帘,神兵依旧在和怨灵族战士拼杀,这场战争已经不知打了多久,怨灵族只剩下二十余万战士,神族士兵也死伤近半,如果两族在此时停手,那些将士岂不是白白牺牲。怨灵族不灭,终有一日他们会卷土重来,而失去了自我愈合的能力且元神受伤的神祇,她还能支撑多久? “汐樾,到后面去。”持剑而立的神祇望向身边的神君,收起脸上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众神之主睥睨天下的威仪,那是不容置喙的神色,天地苍生没有一个人能对着那样的面孔说一个不字。 无尽的生息之力从弥泱握剑的手中被放出,化作杀伐之力萦绕在绝苍剑上,幽蓝色的神剑通体变得透明,剑悬于身前,恰如天鉴台万千辰光的星辉从她胸前不断流向神剑,那些幽光中带着丝缕血红。 “弥泱,你快停下,你不能散尽元神,这样你会死去。”退开几步的汐樾冲上前去,她无法亲眼看着同族死在自己眼前,即便不是自己所爱之人,只是神族的尊上。 一道神光在眼前落下,化作看不见的屏障将她挡住,任凭她怎么拍打,那道屏障都无法被击破,另外三人也一起向屏障发力,想将屏障击破,可他们释放出的神力,如同落入汪洋的雨滴,无法掀起一丝波澜。北辰将求助的神光送上天鉴台,留守玄墟的六位神君早已看到眼下的一幕,然而那道屏障不仅隔绝了修罗地的四人,更是直通天鉴台,让他们无法靠近。 神族十一位神君此时置身修罗地、玄墟和溟洲,他们被结界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原来自己在巽泽内即将醒来之时,模糊中看到的景象并非是梦,汐樾的泪水滴落在沾满血腥的焦土地里。 刚才绝苍剑看似飘忽实则蕴含着无尽威力的一击,扫落的神光将焚祭的灵脉斩断,他喘息之余想恢复些许灵力,却发现灵念开始溃散,体内残存的暗之力不受控制的溢出,被手中的灭神刃吸收。他强撑着让灵念散得慢些,若不快些回到溟海深处,灵念涣散后,他就会彻底消失在世间,可他的敌人,明显不想让他离去。 “焚祭,十几万年的恩怨,都结束了。”弥泱朝挣扎着想要离开的怨灵之主,举起透明而闪着星光的神剑。 这便是所谓的归虚吗?无色之剑星辉起,天地尽归于虚无,这是一句古老的虚无谶语,原来那把昭示着苍生归宿的无色之剑,竟然就是斩天裂地的绝苍剑。焚祭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争了十几万年,果然是在和一个无法战胜的敌人作斗争,而那个敌人并非是对面的神祇,而是藏在虚无中从不见人却主宰万物的那位。 他用尽力气挺直身躯,凝聚最后的暗之力,挥出灭神刃。 无色之剑和黑色利刃在半空相接,修罗地上空发出震耳的轰鸣声,没有零碎的神力洒落,也没有残破的黑气掉落,绝苍剑上的星辉将灭神刃上的黑气化去,那些无色的光穿过流线型的利刃,黑色利刃消失在数十万神兵和怨灵的眼睛里。 “灭神刃被毁,怨灵族的圣器不复存在。”幸存的二十余万怨灵族战士纷纷放下手中的长刀,仰头望出无色之剑。 神剑在主人的推动下,穿过最后的黑色屏障,穿透一身黑衣的怨灵之主,暗红色的血如泉涌般落在地上,焚祭低下头,摸着剑锋上的血迹。他的灵念已经彻底破碎,而且被绝苍剑上的业火烧烬,这具身躯马上就会消散,他很快便会死去。 主上死了吗?怨灵族战士来不及私语,他们的身体开始雾化,道道黑烟从他们身上散发出,四肢和身躯如同被焚烧一般,数十万神兵围着这些自行燃烧起来的敌人,面面相觑,修罗地上,遍布黑烟。 “弥泱,你终于还是杀了我,可你也活不了了,你看那溟海,那些怨气很快就会冲上九天,灵力低微的生灵,只有死路一条。”焚祭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看到溟海中滔天的巨浪,听到呼啸的浪声,那些存蓄十几万年的怨力,就要涌出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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