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天机……竟被你看破……” 六道望着她,金眸中的仙气涨落不定,她此刻却是慨然不惧,只冷冷地盯着他,且看他到底要如何。仙人,仙界——杀死景元,毁她家园,心存此怨,已数百年!她只恨,无力逆天! “你,可是与天澜山曾有干系?”六道竖眉问道,“你虽能瞒得过凡人,却瞒不过本座——你并非人类,到底是何来历?” “不错,我曾是天澜仙山上一只小小的蝶灵。”知道瞒不过他,十一干脆坦然相告。 但他却并未怎样,反而轻叹一口气,似有些感慨地说道:“原来你竟是天澜劫火中幸存的仙灵……当初天界在天澜圣境降下劫火,其中原因实在是有些复杂……但本座也以为,景元仙君虽有罪,却不该遭那雷殛极刑。” 听到“景元”两字,她心中便是一凉。感受到眼前的六道身上流转的盈盈仙气,她忽然就生出一种熟悉之感,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故人已去,那无边憾恨却仍留存心间。只是,在这六道仙君面前,她不能流露,更不能倾诉。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蝶灵,所谓天意,景元尚且无力违抗,她除了默默接受,又能怎样? “你可知道,本座被派下人间,与天澜山之事也颇有干系。你家园被毁,心中必然痛恨天界。但若你知晓当中内情,便会明白天界为何要如此处置了。” “内情?不过就是因为一时疏忽,让那‘罪秽之眼’逃出了封印,天界便以失职之罪将景元仙君处死……” 说到此事,她的整颗心都在抽痛。只因那罪秽之眼本是一直被九曜仙芝封印在玉璇洞中,景元他忠于职守,从未大意疏忽过。而不慎让它脱出封印,酿成大祸的,分明是她自己。正是因为如此,她心中的歉疚与忧愤,历经五百年岁月仍是未能消减分毫。 “当然不只是因为如此。”六道说道。 听到他如此说,十一心中一凛——莫非此事竟有别的内情?其实当年之事,她只是稀里糊涂;此后行走于人间,无法与仙界接触,更是不可能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既然你是天澜山的仙灵,便是透露些天机给你也无妨。天界雷霆一怒,其实并不只是因为景元仙君对‘罪秽之眼’镇守不利,还因为他与万妖之皇勾结。试想他身为上圣境仙君,却与妖族沆瀣一气,让仙山圣境变为妖族聚集之地,这成何体统,天界怎能容忍?” “万妖之皇?!景元仙君怎会与妖皇勾结,不可能!”她忍不住断然否定。 “如何不会,据说那妖皇林忘忧,与他比邻而居,关系非同一般。”他说着,声音忽然弱了下来。 他这回答,惊得十一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林忘忧……那个天天都只想着怎么才能穿得更漂亮,被景元迷得晕头转向,又是用媚术,又是下药,为了当上自己的师娘无所不用其极的荒唐女子,居然是万妖之皇?! “不行了……本座撑不住了。算了,紫藤山之事便就此作罢……” 六道用手撑住额头,显出一副疲倦已极的样子。十一却急了,刚说到关键处,他怎么偏偏就想睡了,这怎么可以! 见到他已经垂下头去,身上的光芒渐渐敛去,她急得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喂,你再撑一会儿,多说几句会死啊?” “你这是做什么!” “你刚才说,天界处死景元仙君,是因为林忘忧?”她心中的冲动压制不住,一把拉住他的长发,只想要逼他清醒。 见她竟敢如此无礼,六道却已是无力发怒,只得拼力答道:“妖族一直对天界有反意,林忘忧的妖力虽不如前代妖皇,却也是天界的一大威胁。景元本就是天界数一数二的战仙,若是他被那妖皇引得倒戈相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就为了永除后患,便趁着景元与林忘忧为封印罪秽之眼法力耗尽之际,将他们一举铲除,而后焚毁天澜山,处死天澜圣境内所有仙灵和妖族……这便是那至高无上的天意,天意!”她只觉得一阵晕眩,像是有什么在闷闷地冲撞着胸口,却郁郁不得出,此等愤懑,只化作万般悲戚。 “小蝴蝶,本座再向你透露一件天机罢——本座在天界时曾听说,那景元仙君虽被判了雷殛天刑,但上圣境一众仙君不忍他灰飞烟灭,齐齐向天帝求情,将他的一缕元神收拢,谪下人间投胎转世。说不定数百年后,他修成正果,便能重新位列仙班……” 听到他这话,十一只觉一片昏黑的眼前突现一道光芒,刹那间明亮无比。谪下人间,投胎转世……她从前只是猜测,到如今才知道果然是如此…… 景元,景元……奚绝尘,奚绝尘……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两个名字,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冲到隔壁房间里去。不久前在柳家后园中,他突然拥抱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心中腾起一股暖流,突然好想立刻就看到他。 可当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却犹豫了,折腾了一夜,他一定很累了,就让他安静地休息吧。反正以后的路还长得很,她一定会守在他身边,再不会离开…… 金光早已淡去,六道已经变回婴儿的样子,像是累极了,躺在地上呼呼酣睡。十一此刻的心情早已拐了个大弯,温柔地将他抱回床上,自己却再无睡意,只独自凝坐,直至天际微明。 天亮了,鸟鸣喳喳,客栈内开始热闹起来,可是隔壁房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十一不禁在心中暗笑——没想到那人投了胎做了人,竟然成了这么个贪吃懒睡的家伙。若是不吵醒他,他又不知何时才愿起床了。 她轻手轻脚来到隔壁房前,举手刚想敲门,却发现里面的门栓是开着的。而且,丝毫感觉不到里面有人的气息。她心中一惊,猛地推门而入。 果然,房中空无一人。
第16章 太一宫人 突然得到了一整座金矿,无异于天上掉落一个大馅饼,虽说是万人共享,虽说会被官府收取很重的税赋,但那可是一人啃一口都能撑死的巨大财富哇~因此,彭昌城人家家喜庆不已,人人奔走相告。 可是当有心人们抬着谢礼到了四方客栈的时候,带来这财缘的“景元仙子”却已经不知去向。于是,人们只好围住无相宫的某位“高人”,以聊表膜拜敬谢之意。 妙法本是出世修道之人,对这些凡俗喧嚣并无好感,只撇下两个弟子收拾残局,自己草草地应付了一番便脱了身。她一出城便使用了遁术,不多时便已到了千里之外。 不料,她竟在一处山道上遇到了几个仙门中人,看他们的青白两色道袍和挂在腰间的八卦阴阳佩,她一眼便认出他们是太一宫弟子。不过,他们手中拿着的却不是仙剑,而是每人手中都提了一根拇指粗的锁链。此刻,他们正将当中一人团团围住,人人口中都在念诵法诀,很明显是在布设某种阵法。 那被困当中之人着一身朴素的青衫,身上并未带武器,任凭那群人在他周围念咒布阵,却一动也不动,只是定定地站得笔直。 妙法仔细一看,发现这人她竟认识——他不正是那个与她初见便大打出手的小子么?看到这场面,她忍不住驻足观看。只见太一宫弟子们口中的法诀终于念毕,阵法已经发动,阵内一股狂风起,卷得奚绝尘一头碎发乱舞,他却仍是静立不动。 妙法终于看出,他们布下的阵法竟是太一宫独门的“绝仙索”。她还知道那阵法曾是太一宫先人当年在蛮荒围捕巨妖之时所创,据说当时那巨妖身躯庞大如山,喷一口气便能引动飞沙走石,却也被这些锁链制服。 可是为何他们要用如此霸道的阵法来对付奚绝尘,竟是将他当成了凶兽来围捕么?看他立在当中,神色沉郁,身上却毫无杀气,似乎并不打算反抗。若是那锁链上身,非捆断他的骨头不可。妙法与他虽算是有些过节,此刻却也忍不住替他担忧。 在那围困他的人中,有一人身着紫白两色的道袍,头戴峨冠,冠上缀有丝绦缚玉穗,外表打扮和其他人明显不同。他气度凝定,生得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望着奚绝尘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绝尘师弟,宫内法度不容情,我等皆是奉命行事,只好得罪了!”他说道。 “奚绝尘这妖孽,重伤同门,弑杀恩师,罪无可恕,凌朔师兄你还与他啰嗦作甚?只管抓回去问罪便是!”另一人怒声道。 这话听得妙法心中一震,这奚绝尘虽是满身煞气,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等凶残之事的人啊…… “可是用此阵将他抓回,不用问罪,他便已成废人……”凌朔似乎有些不忍。 “法不容情,我看他此次是死罪难逃,便是废了又怎样。我们乃是执法宗弟子,只管按宗主命令行事便是。”又有一人说道。 凌朔紧咬下唇,终于闭目喝道:“起阵!” 只见他们手中的九条锁链瞬间变粗变长,化为九道赤芒,以交叉之势袭向毫无反抗意图的奚绝尘。妙法看得心中一突,却见奚绝尘周身突然放出清芒,听到无数激越的碰撞之声传来,同时便见到无数火花在他身周迸溅。 电光火石间,她根本就未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到数声惊呼,那布阵的九人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震退数步。而奚绝尘仍是静静立于正中,手中多了一把滢蓝长剑,即使是在阳光下仍旧难掩其烁烁锋芒。他那把剑的威力她是见识过的,但很明显,他此刻其实并无反抗之意。 “你!你竟然敢反抗?!”一人怒喝道。 “我不愿回去。”他抬眸,眼中冷光闪烁,隐忍之下,是毫不妥协的决然。 “绝尘,你……”虽然其他人都是面露愠色,但那叫做凌朔的却是双眉紧皱,神情中满是忧心。 “我们手下留情,他却敢执剑反抗,那我们又何必再念什么同门之谊?只管放手对付他便是!” 听到这话,其他几人都点头,又重新摆出阵势。 妙法终于忍不住,清喝一声:“且慢!” “你是谁?看你一身道袍,该是个修道之人。不过你擦亮眼睛仔细看一看,太一宫的事岂是路人可管,还不绕道而行!”立刻便有人自报名号以立威,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她却故意答道:“哦,我还以为是遇上了以多欺少的不平事,所以就想出面说句公道话,没想到各位竟是太一宫的道友。” “哼,以多欺少?你这路人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如他这般的妖怪,若是不用这抓捕野兽的锁链死死捆住,一个不小心就会发作起来咬死人,可怕得很!” 听到这话,奚绝尘神色之中的沉静终于破碎,寒星般的眼眸中闪过难掩的愤怒。只见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强压翻腾难抑的情绪,忍了又忍,最终却只是黯然闭目,将那一种难言的悲戚之色紧锁在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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