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这么在乎,早干嘛去了!让人怀的时候不后悔,生的时候不后悔,人没了你后悔了,虚伪!现在后悔后悔,过两年娶新老婆,还觉得他重感情也会宠爱妻子,什么也不耽误哈!”余婵扭头瞪着石斌,辛辣讥讽。 余婵冲楼梯间吼完,外面安静了一会。有人小声嘟囔,“但人已经不在了,做人还是要朝前看,总不能一直为这个让他忏悔吧?” 余婵还想继续争辩,却听到背后叶泉的声音。 “你的妻子魂魄不在人间,已经毫无留恋地去投胎了,还不足以说明,她不想再和你有联系吗?人要活在现实,要往前看没错,但你去过了自己的生活,不要来打扰死者的安宁。死后万事皆休,如今是你后悔了,还是你想靠着她死后还好安慰自己,你其实心里明白。” 叶泉凤眼微垂着,显得漫不经心极了。 石斌仔细看着她。除了态度过于平静置身事外,太过年轻的明丽少女,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真有什么本事。 余婵有些惊讶地看过来,之前叶泉在果园时,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这话听起来,和过去找的那些有点本事的大师说的,没什么区别。都只说了姐姐不在人间无法招魂。 但她没有问,就凭叶泉怼了石斌,她也愿意相信叶泉是来帮她的。 “没错,事后再后悔有什么用?就像现在,你根本没有为我姐姐考虑过!人都死了,还想再利用一次,让自己心里好受点是吧?” 余婵推开大门,比了个手势,“现在这里是我买下的房子,我们还有事,不留你做客了。” 石斌苦笑,“既然不愿意见我,就算了……我承认是我失职,我没想到她会产后抑郁,没发现她笑着的时候心里很痛苦,但小婵,婉婉已经不在了!她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姐姐才去一年,你成天都说自己深情自己痛苦,实际什么事都没干,是不是你为了巨额保单害死了姐姐?”余婵冷冷看着他。 石斌怒了,“你说我害死了婉婉,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怀疑我,你不一样也有嫌疑?你那会儿创业资金不足,保单的钱你可没少用!你想害死我们全家,你独吞是不是?!” 余婵脸色唰地苍白如纸。 石斌双目赤红,像濒临绝望的困兽。他急促呼吸两下,慢慢又平静下来,叹了口气,“小婵,你是婉婉的妹妹,也是她这么多年照顾长大。我们几乎把你当我们的孩子,做什么,都没关系。但你不能这样戳我的心。” 他像忽然老了许多,“如果你真要这样想,是我的关心错了。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明天婉婉忌日,扫墓的时候再见吧。这位大师,无论可不可以见到婉婉,小婵只是病急乱投医,现在也没多少钱了,希望你不要乱来。” 石斌最后的话,就像真的担心余婵被骗一样。他唉声叹气地离开,十分无奈的样子。邻居们看热闹看得心满意足,一哄而散。 无论他是尊重、祈求还是警告,叶泉都不为所动。 石斌情绪变动极为激烈,感情爆发感染力很强。但……就像一张演员的面具。 余婵关上门,也是一身疲惫,“抱歉,耽误了时间。大师,现在可以开始找我姐姐的魂魄了吗?还是要等到晚上?” 余婵记得之前大师们招魂做法,都是午夜才开始的。 叶泉摇摇头,“不需要。你在屋子里走一圈,让我看看就行。” 余婵一头雾水,按要求每间屋子转了转。最后一间,站在罩上防尘布的主卧门口,她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甚至有些迈不动步子。 “可以了。”叶泉越过她,走进房间。 主卧里大床边婴儿床、奶瓶玩具和相框之类的,都还像一年前一样,位置都没变过。只要揭开防尘布,似乎这里的主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很快还会回来。 床头像很多婚房卧室一样,挂着婚纱照。屋子里少有的没被扣住不忍看的照片上,拿着捧花的女人靠在丈夫肩头,和他一起幸福微笑着,期待着未来。 女人手中的红玫瑰,红得仿佛要滴血。 叶泉轻轻一推,摘下照片,放在旁边。 住了几年,照片就在墙上挂了几年。背后的墙面颜色都比其他地方鲜艳些,照片背后积了一层灰,显然没人摘下来过。 “扶好,站稳。我要打开看看这面墙后面的东西。”叶泉看着一脸茫然的余婵,多叮嘱了一句。 叶泉一没算卦二没拿罗盘三没做法跳大神,看起来路数实在难懂,余婵只能安静跟着。 这句余婵听明白了,赶紧道,“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承重墙。我问一下物业,找施工队来……” “不用找人。” 叶泉摇摇头,手按上墙壁。 手掌骨肉匀停,指节修长,漂亮得像是一件需要珍藏、小心照料的艺术品。按上去没用什么力,好像只是贴在墙壁上。 下一秒,墙面忽然响起微弱的咔嚓声。 咔嚓、咔嚓—— 响声越来越急,连成一片,细小裂纹从叶泉掌心蔓延,越裂越多。 整面墙抖动着,终于到了临界点,哗啦倒下。 这是人能拥有的力量吗?!她到底找到了什么人啊! 余婵张大了嘴巴,呆滞得说不出一个字。 几秒前还完整的墙面,瞬间裂开一个长方形大洞。恰好只有床头宽,叶泉手掌位置那么高,所有崩碎的墙砖都向后砸落,没有一丁点落到这间屋子里,激起半点尘埃。 宛如,叶泉只是轻轻推开了一扇门。 一阵满是灰尘味的风从破洞卷进来,掉落的墙砖后,一起落下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叶泉控制的力量范围相当精准,一掌下去,墙面碎裂,原本砌在墙内的木盒,却连边角都完好无损。 叶泉伸手接住,打开盒子。 里面赫然是个用稻草和发丝一起扎成的巴掌大人形。 朱砂黄符贴在稻草人身上,却贴得不怎么紧,盒子刚打开,就晃了晃,似乎随时要掉下来了。盒子晃动时,稻草人身体里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摩擦声,像装了什么东西。 稻草人头顶和四肢分别钉着一根似木非木、非金非石的黑红色钉子,草人心口上,蘸着干涸的血迹,写着一行姓名与生辰八字。 正是余婉的。 盒子打开的瞬间,屋子里忽然冷了下来,余婵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在叶泉身后,看不到盒子里是什么,只看到叶泉从墙里拿了什么,还以为是砖头。 屋子冷得奇怪,余婵想到了什么,声音忍不住放轻,像生怕惊醒一个梦,“我姐姐的死,真的有问题?” 她纠结、痛苦,苦苦寻觅了一年的答案,似乎即将浮出水面。 叶泉看着盒子里被死死钉住的稻草人,没回答余婵的问题,反而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事。 “过去你找玄学人士来这里时,石斌也会来找你吗?” “最开始他也会经常找人来看,后来就少了。”余婵摇摇头,努力回忆,“半年前开始他就不再找人,我找来大师们看的时候,差不多……七八次里他会来劝说一次吧。上次见到他,大概是一个多月前了。” 叶泉点点头,“那就对了。” 余婵越听越迷糊,终于没忍住,上前探头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余婵忍不住惊呼一声。她这才发现,叶泉手里哪里是砖头,分明是个看起来就邪气的稻草娃娃! 想到自己住在这里时,墙里还有个娃娃,余婵就背后发凉。尤其是看清上面写的是姐姐的名字时,一股怒火窜了上来,“是谁?是不是石斌?他用了什么邪术诅咒了姐姐?!” 过去没觉得奇怪的细节,随着叶泉的问题引出,瞬间成了证据。 余婵愤怒极了,“好啊,这面墙从装修时就没动过了,没想到他心机那么深沉,那么早就开始害姐姐。出事了难怪不敢住在这里,来劝我,也是怕被发现他用了邪术吧!” 叶泉轻轻点头,拿起稻草人头上的符纸,“过了零点,就是余婉的周年忌日。他不想出意外。” 揭开符纸,消失得一干二净的阴气,乌黑如云,滚滚涌出,瞬间占满了整个屋子。 一声不似人的尖叫从阴云里响起,饱含怨恨愤怒,在耳边猛然炸开。 余婵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却在下一秒放下。她努力看着什么都没有出现的四周,眼睛亮了起来,甚至往前走了两步,期待地呼唤: “姐姐?姐姐是你吗,你回来了,我是小婵啊!” 灯光开始滋滋闪烁,一身血衣的影子在黑云若隐若现。 女鬼四肢僵硬地立着,手臂弯曲,像抱着一个孩子,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长长的黑发披散,看不清五官,只有血红的眼睛格外清晰,恶狠狠地看过来。 叶泉挑了挑眉。红衣厉鬼,倒是少见。 电光火石间,红衣女鬼动了,却不是像余婵希望的那样回应她。 “嗬嗬……”红衣女鬼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嘶哑声音,黑发瞬间变长,每一根都像针尖一样尖锐锋利,铺天盖地地冲过来,封锁了所有可以躲避的方向。 完全是想要余婵的命!
第34章 坠亡案(四) 密密麻麻的黑色针尖头发四面包抄,张牙舞爪地急速俯冲下来,没放过站在对面的任何一个人,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叶泉不耐烦地抓住一把头发,轻轻一拽,“老实点。” 像抓住了缰绳,原本站在黑云里的红衣女鬼,完全无法自控地飞了起来。 啪叽一下,女鬼顺着头发的方向摔到叶泉面前。 四肢僵硬的女鬼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呆呆地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什么飞起来了! “嗬嗬——” 女鬼愤怒地挣扎着,叶泉不耐烦地又甩了几下。 啪啪! 骇人可怖的女鬼像麻袋一样,被抡着头发甩来甩去,哐哐砸在墙上。本该没有实体碰撞不到墙面无法受伤的鬼魂,却像真的被暴打了一样,不断撞上墙,发出痛苦嘶鸣。 她的气息慢慢弱下去,漫天黑发失去了控制,全都委顿在地。 啪—— 女鬼无力挣扎,又一次摔下去,趴在地上再没爬起来。由于四肢过于僵硬,趴在地上像一只小乌龟,四肢滑来滑去,就是翻不过来站不起来。 本来只是包围叶泉方向的黑发,再被划拉几下,直接把女鬼包成了个粽子。 叶泉蹲下戳了戳粽子:……看起来有点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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