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的食客看着两只扇贝,再看看自己带来的朋友,一个个眼里闪出饿狼般的绿光,突然心痛:早知道就只自己吃了! 心痛只有一瞬,转头他就开始琢磨怎么分更公平。烧烤嘛,朋友越多吃着越开心的啊。 一进门唐易反应过来,忍不住吐槽,“港普和东北腔真能带跑偏口音!叶老板的生意越来越好,吸引来的什么人都有啦。” 想当初,他来吃饭的时候店里光是下班社畜都坐不满呢。 唐文文捧着没怎么喝的冰镇酸梅汁,坐下左右看看,明明是不熟悉的过分热闹的地方,却莫名真的慢慢放松下来。 是和逼仄的家里、窄小冰冷的医院病床,截然不同的热闹。人多,却不会显得拥挤。 “叮铃~”唐文文被路过的小车吓了一跳,连忙收脚躲开。 唐易见怪不怪,指着大金拖来的小车给她介绍,这是夜宵店特色之一,不怎么人工智障的智能送餐系统。 唐易端起小车托着的托盘,先推给唐文文,“尝尝。” 漆木托盘上摆了两只扇贝,除了主打的扇贝,唐易还点了烤饼和烤虾,清凉的可乐咕嘟嘟冒着气泡,插了一小片柠檬,光是色泽就让人食欲升了起来。 最惹眼的还是摆盘在正中间的扇贝。 几乎有脸大的扇贝托着一团晶莹的粉丝,烤架烤得手指粗的贝肉小粒微微收缩,挤出鲜甜的汁水变成汤汁,浸透了粉丝。 和烤箱烤出来的扇贝不同,炭火炙烤留下的独特香味,让山林和大海的气息在这里碰撞融合。再开一瓶蒜蓉辣酱舀一勺浇上去一起烤,味道就全被正收缩的扇贝吸了进去,鲜美又香辣。 唐文文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扇贝,夹的料太足,让她甚至不太敢碰。 被唐易推到眼前让她先吃,唐文文连忙摆手,受宠若惊地又推回去。 唐易无奈,“别让了,再推让就放久了。” 唐文文想了想,只取了一只扇贝出来,小心翼翼放到眼前,“我们一人一个。” “也行。” 唐文文捧着自己的这只扇贝,轻轻夹起来一座小山一样的粉丝。 粉丝时间把握得恰恰好,不至于太久黏连坨掉,也不至于夹生太硬。细细的龙口粉丝夹起来,浇在上面的红艳艳蒜蓉辣酱就往下淌,不需要刻意搅开,就裹满了每一根粉丝。 蒜蓉辣酱香辣刺激,迅速唤醒了味蕾。 烤出来的扇贝汁水鲜甜,全被粉丝吸饱了汁水,吃一口咸鲜软滑,就像吃到了大海的精华,光是这口粉丝,唐文文就觉得值了。 蒸扇贝更水呼呼软弹一点,烤扇贝的肉收缩起来,微微有些硬,却更弹牙。咬开时扇贝贝肉分成一丝丝肉丝,汁水烤到粘稠,浓缩在一起,被锁在肉里,越咀嚼越香。 最后一丝肉吃完,让人忍不住怅然若失。 撒了孜然和胡椒粉,切开的焦脆烤饼喷香扑鼻,甲壳油红亮晶晶的烤虾也如此诱人,但都比不上扇贝。 这样好吃的扇贝,以后吃不到了可怎么办呢? 唐文文看着吃空的扇贝贝壳,很有些明天再来吃的冲动。 唐易看着堂妹的表情,就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把新送上来的另一份端上来,端走一只扇贝,整盘推到唐文文面前,真心实意地提醒。 “珍惜眼前的这个扇贝吧,好好吃完,记住这个美好的感觉。夜宵店目前还没有做过重复的菜,想再吃恐怕起码得等一年了。” 啊?唐文文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面前的扇贝,只有这一只了。 看着状态不好的堂妹不再完全沉浸在悲伤里,而是投入了感受美食的样子,唐易突然觉得自己从某个角度有点理解叶老板了。 世界上美食那么多,每天吃不重样的都吃不完。当知道眼前的可能只有一次品尝机会,再见就很难了,就不由得让人专注起来。 好好吃饭,说起来如此简单,做起来却也如此的难。 就像好好生活一样。 唐易对有了改变的堂妹放下了半颗心,同样开始享受自己的美食。 叶泉卖掉最后两只扇贝,剩下的等点了餐再说。 她拎了个折叠椅,靠在门口,慢慢吃着自己最后做的一份蒜蓉烤茄子。 深夜晚风吹过喜乐街,将吃饱了离开的食客们的笑声打着卷吹过来。烤架上油脂被炭火火焰卷着往下落,噼啵炸开一簇簇小火花,奏成一曲欢快的小调。 唐易和堂妹慢慢吃夜宵,等到唐文文想去卫生间,临时抽身出来,过来找叶泉结账。 “等会跟我一起来的女孩,应该也会找机会来结账。能不能麻烦叶老板帮个忙,就说我是熟客,打折后便宜,收剩下的零头就行?” 夜宵店价格一直很实惠,叶泉基本是成本价或者只算一部分的钱,但开海季海鲜成本价怎么都低不到哪里去,一顿烧烤吃完也上几百了。 “可以。”叶泉看了眼唐易,目光划过他身后,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下来。 俞素素好奇地打听起来,“她是你妹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感觉心情不太好。” 内卷人唐易的妹妹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卷。 “堂妹。”唐易叹了口气,“前一阵子我祖父母去世了,在乡下刚办完头七,我爸妈和我看堂妹一个人留在乡下心情不好,就接来住几天。” 八卦小能手俞素素敏锐地嗅到了瓜的气息,追问道,“她爸妈呢?” 唐易回头看了眼店里,唐文文还没从洗手间出来。他跟夜宵店的人挺熟,尤其是俞素素,反正附近没别人,说说自家的事也没什么。 “她爸,我大伯……混得很。” 唐易父亲是家里老二,过去乡下习惯长子是赡养父母主力,也会留下继承土地和宅基地之类的。老大留在父母身边,唐易父亲就早早出来打工,虽然没出人头地,但也过得可以。 唐老大年轻时还好,年纪越大,大概是觉得弟弟出息了自己被比了下去,对原本老大留下老二出去的习俗颇有怨言。唐老大种完地回来就是跟闲汉喝酒抱怨,成天喝酒打牌打老婆,妻子忍无可忍离了婚。 唐老大也不在意,继续喝他的酒。 唯一好的是,唐老大抱怨归抱怨,对父母还行,不至于不闻不问。 唐父唐母本来想把父母接过来住,但老人一辈子都留在村里,最远也就走到镇上,来城里住了几天,不习惯,又闹着回去。最后唐父只好固定每个月打钱,算是花钱买大哥的付出,让大哥多操心。 前些年计划生育,唐老大只有个女儿,为这个也眼红过老二很多次。 本来妻子还要把女儿带走,唐老大死活不肯。他嚷嚷着女儿走了自己连个崽都没了,娶老婆亏死了,最后妻子闹不过,只能留下女儿,没几年又重新嫁了出去。 唐文文说是唐老大的女儿,实际唐老大没怎么操心过,差不多是祖父母养大的,送她读了书。读完初中,唐老大一拍脑袋,让女儿学了护理。 她读书这几年唐老大越发混,打牌能打得整宿不回家,家里的地大部分租了出去,只留下半亩,不求出产多少,给闲不住的老人精神好的时候活动一下,也能种点喜欢的菜自家吃。 唐家祖父母年纪已经很大了,时不时有个小病小痛的,中间还住过院。唐文文刚毕业一年多,也没顾上工作,一直留在家里照顾着他们。 “……我爷爷奶奶一向感情好,爷爷还担心过他先走了的话奶奶怎么办,最后一起走的。他们是睡着的时候不在的,算是高寿喜丧,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觉得挺突然的。我都难受,更别说她了。”唐易道。 俞素素恍然大悟,“她也太乖了吧?难怪我觉得这个气质眼熟。这不就是过去最喜欢的文静贤惠孩子?” “还不是被我大伯逼的,我倒宁愿她没这么乖。” 唐易无奈道,“前两天出丧才气人呢。夏天没法停灵太久,就走的最快的流程,头三天停灵后火葬完,送他们下葬。我们那里习惯长子要打幡摔碗起灵出家门,结果他昨天晚上守灵守没了人,居然跑去喝酒去了! “头一天要不是文文不眠不休守了两天受不住了,我们劝她去睡,绝不可能让我大伯跑出去混了!爷爷奶奶不在了还去喝酒,怎么不喝死他!大早上急得找了半天才找回来,醉得差点认不出谁是谁,摔碗都第一下没摔碎。” 唐易想起来都来气,“要我说,还不如让文文负责起灵!我爷爷奶奶后半生的路完全是文文陪着走的,他做什么了?论起资格,文文才配呢。” 唐老大干的糟心事还不止这一桩。 唐父作为老二,村里宅基地之类的财产很早就分回去了,没法参与。唐家祖父母一起离世,剩下的手续上很多内容,隔代的孙女文文虽然知道信息,但都得子女去跑。结果唐老大一转头就又跑去打牌了,半点不操心。 唐易感觉回去办一次丧事,自己能被这个混账大伯气得短寿十年。 最后手续勉强办完了,看着堂妹沉浸在悲伤里的样子,唐易一家觉得不行。再说,留下唐文文跟这么个爹在一起,谁知道唐老大又能干出什么事。 他们要回清江,干脆把堂妹一起带回来住几天,换换环境散散心。 俞素素听得唏嘘不已,瞄一眼大堂,提醒他唐文文出来了。 唐易刚要回去,叶泉忽然出声叫住,“你说,他们头七过了几天了?” 叶泉目光移向他身后,两个魂魄正气得直跺脚。 摔碗未碎,鬼魂不走。
第75章 头七回魂(二) “是啊。今天是第三天,我们是守完头七回来的。”唐易对时间记得很清楚,秒答。 “文文性子软和但柔韧,不肯一直花我们的被扶持,等会她来付账,老板一定记得只给她算零头啊!我回去了。” 眼看着唐文文回到座位,唐易没明白叶泉想问什么,也顾不上问了,匆忙回去。 俞素素看着他的背影,“唐易这个哥哥当得还挺贴心。” 夜宵店门口,唐易进去了,两个老人的魂魄眼巴巴凑在门槛边,看着里面两个年轻人,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听见俞素素的话,他们头也不抬,齐齐叹气,“唉,谁说不是呢。幸亏老二一家还行,不然我们真是死都闭不上眼。” 老头老太太一边瞅着大堂里的孙子孙女,一边像在乡下蹲在门槛边唠嗑一样,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文文被她爹逼得,也是被我们拖累了,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苦了,遇到点好意就想加倍还回去,也太累了。我们两个老东西走了,有她哥带着,等拿到我们的地,以后就能过得好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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