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渊抱着她往回:“你身上的血蛊是……” “贪蛊,我知道,你的冒牌货已经说过了。”苏厌打断他,又含糊道,“你是不是要说……什么来着,一个人忍得很辛苦吧。” 风停渊淡道:“不是。” 苏厌不知道是有点失望,还是有点庆幸。 总归冒牌货和他还是有区别的,不管是强得惊人的实力,还是虚情假意的温柔。 走了很长的一路,女孩逐渐不说话了。 风停渊低眸。 她体温高得惊人,浑身软烫,因为疲倦和疼痛,纤瘦的背脊上逐渐浮现起一层细细密密的冰冷龙鳞。 高热下,她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了。 咬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狠,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后来似乎已经忘了他是谁,只是不停地吸吮着,想渴求更多,柔软如花瓣的唇瓣染得殷红,素白的指尖勾着他的衣服,用力到发白。 她越虚弱,眉心如凤羽花般的魔印便愈发明显,艳若芙蕖,明丽动人,随着她的呼吸一明一暗。 可她眼尾一直垂着,湿润得像是沾上雾里的水汽,仰头索求的样子,像是刚出生没睁眼的奶猫。 无助得近乎可怜。 ……在她身上得不到控制的血蛊,迟早会操控她,伤害其他的人。 这样嗜血的凶性,他心底本该是抗拒的,可奇异的并没有。 脑海里闪过的只有女孩前阵子倔强地忍耐,搬着小板凳坐在上风口,连后脑勺都在炸毛。 为什么要忍呢? 这样恶劣的性格……早该受不了折磨扑上来将他撕咬得粉碎。她却没有给他动手的理由。 风停渊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苏厌微微顿了顿,松了口,一瞬间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自己在做什么,心跳慌张得漏了一拍。 她难得地想要解释:“我我,我不吃人的……” 然后,她听见头顶,男人好听的嗓音低沉缓慢道:“交换……” “将她身上的血蛊,换到我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w=
第20章 狐狸 苏厌脑子“嗡”的一声。 她继续立刻恢复了清醒,血蛊被强有力的秘境法则抽离,连灵台都像刮了阵风般豁然开朗,疼痛和愤怒都变得丝丝鲜明起来。 漆黑一片中,她下意识要去看男人的脸,但什么都看不见。 柔软的指尖胡乱在他想要避开的脸上摸索,只摸到他唇角溢出的温热的血,摸出了一腔怒火。 “你做了什么?”苏厌忍痛支起身子,染血的指尖拽住他的衣襟,颤声道,“换回来!” 当然是绝不可能换回来。 否则一来一回,血蛊还在她身上,秘境之主中间商赚两次差价。 风停渊偏过头,低低咳了两声,问:“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 苏厌一愣,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有人自愿交换,帮她承担血蛊,她求之不得。如果不是因为交换的法则不允许强迫,她没准还会逼着风停渊这么做。 她生气当然、当然是因为…… 苏厌拽着他领子,意识不到她离男人的脸有多近,近得几乎鼻尖都贴在了一起,纤长的睫毛气得发抖:“我不喜欢别人不经过我同意就对我做任何事!不可以!” 风停渊淡淡道:“知道了。” 苏厌发了一通火,又觉得气闷,缩在他怀里气鼓鼓地像条一戳就炸的河豚,半天憋出一句小声的:“代价是什么?” 风停渊道:“一点内伤。” “一点?”苏厌不信。 她只是置换了一下位置,就换掉了一双眼睛。 “嗯。” 苏厌不吭声了。 她是很气,但仔细咂摸一下还有点微妙的高兴,这股情绪复杂得惊人,搅得她心绪像是烈火烹油。 说到底还有个最关键的问题没问。 他到底为什么要换走她的血蛊? 其实,他甚至不该跟着她。 本来,在凌霄宗满地蜘蛛的火场里,她是要放他走的。可他自己跟了上来。 当时她累了困了,趴在他背上要他找间屋子睡觉,放出的金色飞萤只负责看守能认出清虚仙君的林初。他没什么用,尽可以一走了之。 可他没走,一直等她醒来。 她危险、任性、为所欲为,她自己知道,只是不改。 所以别人不喜欢跟着她,像是林初,她也知道,只是不在乎。 那他为什么跟着? 总不能是因为喜欢。 苏厌又想问他,又不太想问,平生从来没这么纠结过,只觉得烦躁不堪,在他怀里翻来覆去不安分地拱来拱去,有那么一丝私心想听他说声“别动”,好让她开口问问题。 可他只是由着她乱动。 又让她想起自己闹困不睡觉,抱着乌九爹爹的尾巴满地打滚,他庞大的身躯蜿蜒盘起,像一座山峦,头颅靠在墙上低垂着眸子,尾巴尖挑来挑去,耐心地看着她像只小猫一样扑击,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他低下沉重的头颅,冰凉的蛇吻贴上她的额头:“……这世上不会有人像爹爹一样爱你。” ……这就是爱吗? 苏厌想到这里更烦躁了,漂亮的眼眸像琉璃一样茫然睁着,一个劲地啃自己的手指。 她小时候,也有一个小东西喜欢黏着她。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被她的捕猎阵网抓到,因为深渊灵气匮乏,妖魔鬼怪生养都缓慢,所以三族都下令不准杀戮幼崽和怀孕的母兽。 苏厌不想把它放走,就把它养了起来。 结果小东西偷吃了她不小心留在阵法内的灵丹,开了灵智,天天盼着她来喂吃的,还学说话,一会儿问“我们是朋友吗”,一会儿问“我可以喊你厌厌”吗? 苏厌笑得又甜又漂亮,摸他的头说“可以呀,你要好好长大”。 长大了养肥了,就杀掉剥皮给她做小围巾。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总是在看他的毛皮,冬天的时候,快成年的小狐狸竟然给她准备了礼物,他收集了自己一整年落下的毛,一根都没有放过,织成了一条小围巾,眼睛亮亮地送给她。 他高兴道:“厌厌,你戴白色的围巾真好看。” 结果苏厌生气了,她脸色冰冷,扯下那条围巾,走出了阵法,没有回头。 苏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她本来想要一条围巾,现在得到了一条围巾,可她却这么气。 尤其是当小狐狸黑亮的眼睛无辜又单纯地看着她,两爪搭在她的膝上,轻轻帮她绕上围巾的时候,满眼欢喜。 过了很多天,她带着食物再回去的时候,小狐狸已经死了。 一只狼妖发现了小狐狸被囿于阵法,无处可逃,趁机杀了他,吃光了他的血肉,只剩一具白骨,和满是污血的皮毛。 那天晚上整个狼族见识到了什么才是发疯的小魔女,连妖尊乌九都拦不住。 她提着一柄比她还高的大刀杀进野狼谷,一个人一柄刀杀光了整个深渊里的狼妖,泼天的血把红衣染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她把狼妖的皮全部剥下来,做成堆积成山的围巾。 但她再也没有戴过围巾。 …… 苏厌抓着风停渊的衣襟,茫然地想,这该怎么办啊。 她遇到了第二只小狐狸。 * 回到洞窟后,公西白凝重新帮苏厌诊治伤腿。 她贵为百草堂大小姐,说的话病人向来是言听计从,像苏厌这种将“静养”抛在脑后还给腿整了个大洞的病人,让她半点温柔耐心的好脾气都没有,大有一副“把腿作成这个样子还要我治不如砍了算了”的架势。 苏厌看不到,所以也没什么反应,骨架纤细,乖乖坐在魔尊高耸的宝座上,踮起的小皮靴点在地上,肩上垂着一条细细的发辫,看起来像是个精致的玩偶,既不动也不叫疼,只沉默地把下嘴唇咬得出血。 直到公西白凝开始包扎,她才问:“为什么这次没有上药?” “没有药了。”公西白凝硬邦邦道。 交换让她失去了自己的药箱,就连现在锅里煮的药,都是其他百草堂弟子一起凑出来的。 “我闻到药的味道。” “不是你的药。” 苏厌指尖点了点胳膊,偏头问:“我不能吃?” “能,去吃,”公西白凝面无表情,“吃死我不负责。” 苏厌差点就要翻脸撂摊子不治了,结果听到远处风停渊压低了的咳嗽声,下意识抬头张望,却只看到了令人烦躁的黑暗。 公西白凝动作停下了,指尖攥紧了包扎的白纱,嗓音压着怒气:“你就这么恨他?” 苏厌:“听不懂你在放什么屁。” “药是风公子的。”公西白凝打好最后一个结,站起身,声音很冷,“我探过他的脉,陈年旧疾,寒伤未愈,再加血蛊。你尽可以做你想做的,不过,但凡你有一丝良心,都不该把蛊毒换到他身体里。” 苏厌心里骂骂咧咧,心想又不是她换的,是风停渊自己换的!她就算要摆脱血蛊,也不会用交换的法子,因为交换的代价绝对会比血蛊更高。 再说……就算她要交换血蛊,也不会选风停渊。 她张嘴还没骂出去,就听到公西白凝道:“毕竟,就算大罗神仙在世,也留不了他多少年了,你只是让他死得更快一点而已。” 苏厌心里一紧,伸手想抓她再来问问,但抓了个空,公西白凝已经离开,手心一捧风倏地从指缝里溜走。 像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他在湖心岛上就一直是受不得风的模样,大夏天的夜里吹点冷风第二天保准咳嗽,往哪轻轻一倚便是副病恹恹的模样,苏厌一直觉得就是鲛人身娇体弱爱生毛病。 但不知道是他快要死了。 他自己知道吗? 还是说他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却仍然要勉力跟上来,在鸿昀长老变异成的大蜘蛛前他去而复返,在生死一线的迷雾里他接住了遍体鳞伤的她。 破天荒的,秉持天错地错也不会是她错的苏厌,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哪怕这件事,一开始,本就不是她做的。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倒影 不知道是血蛊的原因,还是别的,风停渊的身体一直在恶化,之后的第三天,他在全身冰冷的情况下发起了低烧。 虽然平时他也寡言少语,一直在洞窟安静的一隅闭目打坐,但苏厌一折腾出什么动静,他就会睁开眼,淡淡扫来一眼。 而现在,就算林初在旁边喊了好几声“风大哥”,他都没反应,像是睡着了,须臾才慢慢睁眼,眼尾带着发热的潮红。 林初忧心忡忡:“风大哥你身体没事儿吧?” 自从亲眼看到风停渊出手救下公西白凝,踏破幽火伏地阵,一击杀死冒牌苏厌以后,林初对风停渊的印象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原本的“被小魔女收复的废物跟班一号”,到现在的“深藏不露埋伏在敌人身侧卧薪尝胆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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