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没有去看她的表情,也没有遮住她的双眼。发丝被雨水打湿,覆在脸侧,多了一丝破碎的感觉。 温热而柔软的唇瓣覆上了她的。 丝丝糖蜜顺着两人唇瓣相接之处流入口中,她能感到自己柔软的唇被那糖蜜融化。 一下一下,如同在描绘着她眉眼般去抚弄着她的唇。 ……师兄确实吃了糖。 手被师兄抓住,腰肢也被不断收紧,只有蜜糖流入口中。湿漉漉的发丝触在脸颊,连头上的白色黑荆花也被雨水打湿。 滴答。 水珠从花瓣间滑落,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吹的影响,飘落到了师兄的脖颈间,顺势下落,形成一条湿漉漉的痕迹。 师兄的睫毛微动,刮在她的脸颊上,有一丝丝痒意。 然而一道温热的水痕自她面上滑落,落入两人相接的唇畔。 咸的。 微微发苦。 冲淡了口中的甜意。 这不是雨水。 是……师兄? 她忽地挣动起来,眨着眼睛欲看师兄的表情。然而那张脸紧紧地贴着她,下唇被重重地咬了一下,似是在惩罚她刚刚的动作。 还没等到她感觉痛意泛开,熟悉的柔软再次覆上。 一下又一下,撤离再贴近。 痛觉被细密的痒所覆盖掉,而她忽然气愤。 师兄想吻她便吻她,想咬她便咬她。 一瞬间,气息颠倒。 白芨掌握了主动权,头微微后仰,将自己从师兄的唇前撤离开来。雨水打湿的发丝交缠在了一起,而她虽然拉开了距离,发丝反倒成了阻碍。 她定定看了师兄一眼。 喻永朝搭着眼帘,没有与她的目光对上,不断有细密的雨丝落下,自脸上不断滴落水珠,形成一道道水痕。也许是刚融魂渡雷劫,他的脸色格外地苍白。 与这苍白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那愈发红艳的嘴唇。 面对她的突然抽离,师兄仿佛变了性子一般,将最脆弱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宛若被抛弃的小兽,倒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这不忍的情绪也只持续了一瞬。 因为她发觉,大师兄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攥得很紧,是她根本无法逃离的力道。 指尖那一点红色被冲刷着荡开。 白芨重新覆身而上,学着师兄那样,将两人的唇瓣贴在一起。然而她并没有去刻意掌握自己的力度,下唇重重地碾磨着,直到蹭出了一丝铁锈味,她才作罢。 而在她近乎粗暴地对着师兄做出亲吻的动作时,喻永朝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白芨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算起来,师兄逼着她吻她两次了。看到师兄下唇那一点破了皮的肿痕,她心中的气恼也散了些许。 喻永朝忽而问道:“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哪有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白芨盯着那微微发肿的唇瓣,却没有张口回答。 然而喻永朝并不打算放过她,拦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抽出,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睁眼去对上他的目光。 “为什么?” 师兄眼中翻滚着极致的墨色,内里还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白芨抿着唇,眼神微微飘逸,不愿去看他专注的目光。 雷劫所带来的甘霖只持续了一阵,雨丝渐停,露出了久违的阳光。白芨被那阳光晃得眯起了眼,顺带躲过了师兄探究的视线。 但喻永朝显然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她。 眼睛虽然闭上了,还有其他的感官去感受。 唇瓣被柔软的指腹触及,在上面轻轻滑动,像是擦拭刚刚采撷过的果子。 果子被剥开,指腹瞬间感受到一片湿润。 师兄的手指微凉,让她有一瞬间的战栗。下颌又被师兄的手掌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发丝从面前撤离。 冰凉的感觉顺势下移,白芨微微睁眼打算看师兄到底在做什么,却发现面前之人低下了自己的头。 ……? 脖颈处被一片温热覆盖。 白芨惊得张口呼出声,师兄的指腹却在瞬间滑入唇瓣之中,她下意识地一咬,脖颈前的触感亦是一顿。 一丝痛感从脖颈处传来。 师兄在报复她,她确信。 也不知过了多久,师兄抬起了头,而她亦松开了口中的手指。白芨觉得尴尬,故不去看他,玩起自己半干未干的发丝来。 身前之人传来一声闷笑,似乎心情很好。 白芨顿了顿,心中开始算起账来。她今天咬了师兄两口,师兄只啃了她一下,怎么算自己都不算亏。 她想起正事,扯了扯师兄的衣袖。上面的血色被雨水冲刷干净,亦或是喻永朝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施了净尘术。 喻永朝微微俯下身来,等着她说话。 “师兄……”她有些不确定,“你现在的修为,有大乘期了吧?” 喻永朝淡淡嗯了一声。 他融合了残魂,现在的修为提升到了大乘初期,但并不算稳固。 白芨忽然想起来,魔界的两个护法修为在合体期,长老们大多也在大乘期之下,顿时看师兄的眼神就有些微妙。 喻永朝见她眼神有趣,上前一步,想将折扇还予师妹。然而这个动作让白芨戒备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 不是吧,还要亲? 喻永朝知道她误会了,但也没有解释,将两面折扇拿出,排列在眼前。渡雷劫时自己被劈的浑身是血,因此在白芨的扇面上也留了些痕迹。只是…… 他自己的折扇上也有一圈红痕,只一眼就能猜到,是他情绪暴动的时候,折扇不受控制,划了白芨的手。 喻永朝拉过白芨的手,将那白嫩的掌心展现在面前。被划伤的掌心已经愈合结了痂,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 他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 白芨缩回手,也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解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的。” 她拿过属于自己的折扇,看见了上面刺目的血迹,也沉默了下去。 正当她以为师兄不会再开口时,一道淡淡的声音消失在风中。 “以后不会了。” 晚霞将天际渲染成绚丽的颜色。 光线落在喻永朝的发梢上、眉眼上,白芨恍惚之间,又听到了一道很轻的声音,宛若一片羽毛落入池水中。 “师妹,你唤我的那几声里,心中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呢? 在想那翻飞中为她摘下一树魔果的折扇,在想为她挡下景恒那致命一击的瞬间,或是山洞中温暖着如寒冰般自己的身体。 她在想大师兄那耐看的脸,总是带着些许笑意,一次又一次地帮着她,引她一路前行。 那道道金雷轰然砸落之时,她产生了自我怀疑般的恐慌。 如若大师兄真的不在了—— 面前这一幕,一道道不断下落的金雷,会成为她午夜之中,乃至整个修炼生涯最深的梦魇。 但是白芨没有说。 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却化成了一句:“想你。” 两人又这么对视了一阵,这一次,是喻永朝先侧过头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白芨发现面前之人消失在原地。她循着气息追踪过去,发现师兄又走回了洞府里。 她呆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玉牌,将师兄破阶平安无事的讯息传了出去。 先是通知了魔尊与魔祖,又告诉了二师兄一声。想了想,也给顾初衍发了一条。 刚发过去,玉牌转瞬间亮了起来,似乎对方在守着玉牌回复:“没事就好。” 白芨戳了戳玉牌上垂挂着的流苏,向顾初衍道谢:“多谢顾师兄关心,改日我请顾师兄吃饭。” 那边显然是愣了会,过了许久才传来回复:“吃饭就免了,如若师妹有空,过些天随我一起去一处地方可好?” “要去哪里?”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只是那边还没有回,玉牌处被打下一片阴影。白芨抬起头来,发现师兄又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她抬眼看了看那片洞府距离此处的位置,颇有些感慨:“要是御扇飞,这一来一回也要些许时间。” 喻永朝没有回答,却是看了眼那玉牌。这银丝流苏有些眼熟,好像顾初衍的玉牌上也挂了个不同颜色的。 “在与人联络?” “是的。”白芨替他自豪,“我第一时间向师父与魔祖报了喜讯,想必他们也很开心。” 她抬起眼,忽地问道:“师兄,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种地。” “……” 白芨震撼抬头,然而那洞府离她太远,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里面的状况的。 喻永朝没有骗她。 离开之前,确实有一件事情要做。 雷劫过后降下的甘霖,给了植物新的生机。他想到了来这里之前带的几株芨芨草,将那几株草移植到了外面,种了下来。 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能长出漫山遍野的芨芨草…… 记住一个人需要漫长的过程。 从声音,到面孔,从气息,到性格。他将芨芨草带在身边,就怕万千种可能中发生了那一种——融魂之后忘记了白芨。 倘若一株芨芨草不能令他想起,那就种下更多,直到他所见的每一处都有这丝坚韧的绿,漫山遍野的绿。 他以相思寄于草。 ……来年春风也藏情。 * 回城主府那日,白芨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魔尊提了一壶酒,正拿魔气温着;魔祖还是老样子,干脆躺在化灵池边上钓鱼,看得白芨是提心吊胆,生怕魔祖一翻身掉进化灵池里喂食人鱼;而大师兄似乎与二师兄在谈些什么,见到她来,打了个招呼;饕餮拉了几个演武场的朋友来,没等聊几句就在庭院里打了起来。 纵然心里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看到眼前魔界的友人,白芨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顺着记忆中的位置,白芨走到了当初学扇时用来练习的魔树下。 她团的“魔果”仍然悬挂在树枝上,也不知魔尊有没有发觉。魔树相比第一次见时又粗壮了些许,倘若她以之前的力度再去摘果子,恐怕连魔树的叶子也触不到。 树下站了个人,正闭目仰头靠在树干上。有落叶落在他的肩上,白芨顺着视线望去,看到了那熟悉的白色狐皮袄。 如若没记错,顾初衍很喜欢这狐皮袄子。她放轻动作,打算用一缕魔气将那片叶子打落下来。 一缕细如丝线的魔气自指尖而出。 它十分缓慢地接近了顾初衍肩上的落叶,刚刚触及到叶子时,却被两根手指夹住。 魔气一时动弹不得,进退两难,将这股无助的情绪传回白芨身边。 树下的人睁开了眼睛,一点笑意从眼中浮现,像冬日的雪般清冽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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