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云雀没跟燕安楠说这些。 她救人只是救人,只是单纯的爷乐意,没有要让对方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意思。 眼下燕安楠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本来这里有一记极其恐怖的贯穿伤,——如今这里温热而光滑,连一点疤痕也没有。 这又是什么神通? 偃师本就秘密重重,九钱偃师更是一身的玄机。燕安楠也知道避嫌,不准备打听云雀的神通:“现在是什么情况?李先生可知晓无惧牙叛变一事?要回去支援北门么?” “现在大家都知道无惧牙反了,炎虎关城内打成了一锅粥,不过也气数也该尽了。”云雀漫不经心地低头玩了玩手指,毕竟被她杀了半数,“是否回援北门随你,我还有事要办。” 燕安楠眸光一顿:“师傅不跟我一起回援?” “叫我云雀,谁是你师父。”云雀手搭凉棚,向四下望去,“有人躲起来了,必须得揪出来。不然北门就算赢了,炎虎关也有大患临头。” “此话怎讲?” 云雀面无波澜,抬脚一蹬,把之前踩在脚下的实物踢到了燕安楠跟前。 燕安楠:“……” 虽然这玩意形容狼狈,残缺不堪,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东西是让风骑死伤惨重的机关人偶! “时家的东西,倒吊臣。”云雀抬脚再踹了一记,异形的人偶在瓦上滚了一遭,燕安楠发现这东西居然还会动,四对手脚战战兢兢地发着抖,却没一支敢攻向云雀,“有时家的偃师混进了炎虎关,而且还站在叛军一方。必须得把他找出来,不然——” ——不然他把城中百姓都做成“人皮偶”,到时候全城皆敌,炎虎关就彻底嗝屁了。 云雀眯缝着眼睛,眼底尽是锋寒凛凛: 时、家、人。 既然你们送上门来,就别怪我大开杀戒。 . . 话分两头,炎虎北门。 穹隆之上、极目之处,已经变成了火焰与冰霜的世界;燎燎的火红与森森的冰蓝交错着相互飞梭,连缀成一片恢诡怪诞的云霞! 云霞内人影骤撞疾闪,龙吟和凤唳传震四扩,空气中抖擞着灿烁灼灼的灵子,天地都为这次交锋颤栗不已! 危纪分悚然道:“……盛爷和应龙打了多久了?” 李拾风面沉如水:“半日。” 危纪分倒吸一口冷气。 当日盛昭缇向着应龙的惊天一枪,几乎打出了云秦武艺的巅峰极意: 凤引九雏洞穿了应龙化为的“银海冰蛟”,重伤了应龙本人,迫使他退出了真身本相;然而从天坠落的凤引九雏去势未减,居然当场贯穿了苏丹尔答大元帅本人! ——焕哉何煌煌!!! 当年铁无情一枪风雨惊、鬼神泣,“霸下铁相”之威震慑整个东陆大漠;如今盛昭缇作为“天/行/枪”的集大成者,“惊龙狂骨”的风华不减铁相当年之神勇! 然而—— 应龙出手了。 李拾风错估了应龙的实力——几乎所有人都错估了应龙的本事:这个男人神神秘秘地裹在萨满法袍里,像极了外强中干的神棍,谁想到他比楼烦还要悍勇! 应龙正面承受了盛昭缇一记突刺,居然还能再战;他在空中吟唱施术,靖安府的鹿砦大盾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嗡鸣,开始锈蚀、腐化、崩解! 靖安府的主军大阵失去了大盾的防御,云秦步兵在苏罗耶的重骑面前,顿时化为了蹄下的尘土和泥沙! 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场,再次向着苏罗耶而倾斜! 盛昭缇一声清啸,掠身而上!女将血红的披风顿时拉伸出一道惊才绝艳的红,盛昭缇转眼间突破了十几丈的间距,一枪直夺应龙咽喉! 然而应龙并非强弩之末,他与盛昭缇打得有来有回,几个时辰的死斗也未见颓色。高空之上焰影翻卷、冰霜飚溅,这是整个东陆最顶尖的高手之间的激斗,旁人甚至看不清他们的拆招! 李拾风眼中银辉映彩,他作为云秦为数不多的神识大能,倒是能看清高空正在发生什么恶斗;李拾风还能看出应龙的私心,于是被后者狠狠地恶心了一回: ……这玩意是想跟盛昭缇多待上几息! 妈的! 李拾风在心里脏话难忍,但他必须坐镇阵后,大局在前,不容他出手分心,把应龙从天上摁下来打。 不过…… ……应龙的实力,确实当得起苏罗耶圣教第一天才的名号。 若不是云雀先前逼得应龙自亮底牌,百里临城又削弱了应龙的防御,昭缇眼下对上应龙,可能还打不出如今的均势来。 天道冥冥,因果相系。应龙欠盛昭缇的,兜兜转转十余年的光阴,终究还得盛昭缇亲手讨要回来! . . 危纪分惊得侧目: “……先生?” 李拾风起身站立,一抖衣襟,气度悠容。他本就出身皇室,又长于大儒,一身洗不去的高贵雍容,一身褪不尽的清和风骨。 他确实有紫薇命格,他确实有帝王之相。比周火更适合坐上龙椅的,本该是他周朝辞。 ……可惜那个周朝辞的心肠太仁慈,手段太软弱;周朝辞斗不过他的皇兄,也斗不过周火。周火逼得周朝辞装疯卖傻,周火逼得周朝辞远走京城,周火甚至夺走了周朝辞一切的希冀,名姓、前途、地位、权势…… 和小糖斋。 “皇兄,”李拾风喃喃自语,“——你说你欠我多少?” 危纪分这时才意识到了惊变—— 混战中楼烦一刀击飞了闻战,兔起鹘落间人直逼城楼,一刀如雷如电如龙,直冲李拾风本人而来! 李拾风低下头去,展开了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 扇面上绘着碧海明月、孤舟独火,那是清嘉帝周火亲自画给弟弟的礼物;太后唐水烛当年还是个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小糖斋”,硬是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墨宝”: “一去一万里,千知千不还”。 李拾风笑了一下,眼神温柔:“非我意也。” 我意如是—— 楼烦刀锋直迫城楼,李拾风手腕一抖,折扇轻挥而过,从容得近乎悲楚: “——靖安山河,太平天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 . *注: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出自刘向《战国策•魏四》 作者有话说: *注意: 1、本章开头与说第六十六一致,是暗指时燕二人同途不同归,并不是作者有意偷懒。 2、wb上有超话啦!!!欢迎大家去玩鸭! 3、雀雀头发上系着的确实是四枚铜钱哦,其余五枚都给红云了。
第102章 、说第九十六:提携玉龙为君死(上) 飒——! 急急前突的一剑好似跃渊而出的蛟龙, 闻战的身形潇洒、落拓、飞逸,像是惊涛骇浪中翻飞的银燕! 闻战的剑锋撩向楼烦的手腕, 楼烦行云流水地错开半寸, 古老而繁丽的刀镡倏然一转,巧妙绝伦地卡住了闻战的剑尖;随即楼烦的手腕猝然一抖,刀身震开了古意雍容的刀鞘, 豁开一线幽泠泠的寒光—— 哗! 与楼烦的刀身一起脱鞘而出的,还有一股催金裂玉的刀风, 宛如一记悍勇而豪迈的横斩, 楼烦前方五步之内,士兵、大盾、钩枪、尘沙、天光——皆被一刀两断! 这是由云秦雪山传向苏罗耶冰原的刀,“风卷尘息”刀。但是云秦的山河太过俊秀, 刀法太过纤巧,数百代的苏罗耶人用它与风雪、与冰川、与巨熊、与群狼相抗衡, 逐渐异化成了适合苏罗耶的模样。岁月更迭、屡变星霜, 如今的“风卷尘息”刀在云秦虽已式微,在苏罗耶却传遍千家万户,一招一式更加粗犷、更加豪横、更加悍勇,皆是苏罗耶民族性格中的底色。 楼烦呼吸一顿:不见了? ——闻战不见了! 破军剑第六•金蝉脱壳! 楼烦眼神倏然一凛: 在—— 从天而降的一剑好似晴空劈下的霹雳, 惊若飞鸿、亮如电殛,汹汹下刺的列御寇, 直直夺向楼烦的头颅大穴! 破军剑第一•将星乱! 千万星火竞逐在两刃交击之处, 楼烦不闪不避, 正面迎上了这一刺!闻战的炼炁顺着这一刺沛然爆发,燃烧成一瀑耀眼欲盲的烟云, 剑意汪洋捭阖、炼炁幻化无方, 烟云飚散成了一剪剪落拓飞逸的人影——那是闻战游弋、忽闪、腾挪的残影, 眨眼间闻战已绕着楼烦连刺了上百剑! 破军剑第九•连星百闪!!! 闻战出手、进攻、变招皆是打得又快又急,逼得楼烦连连防守,看似占尽上风,实际上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他打不过楼烦。 高手过招,只需一眼,高下立判。闻战一眼看见楼烦握刀的姿势,就明白这玩意根本不是他闻战对付得了的:他只有打得快一些、打得再快一些,在对方反击之前、在自己死亡之前,把自己能打出来的伤害,尽数泼在楼烦的身上。 倘若这是在江湖上狭路相逢,闻战早就跑路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还能弹呢,谁还不是一根识时务的橡皮筋,大不了下辈子再战。 不就是打不过吗,我打不过的人多了去了,这有什么? 闻战向来心比天宽,他不像他哥闻征那个德行,成天苦大仇深地想要变强,舍去一身剐、受尽千重罪,最后闹得谁都惧他三分、畏他三分、敬他三分,好好一个闻家家主,硬是给闻征活成了闻家孤儿。 ……好在闻征就算活成这副铁孤儿的鸟样,也是有小陆大夫往心里稀罕的。闻征打过亲爹、叛过家门,走过邪路、入过魔道,最后还是活成了“天下第一剑”该有的亮敞模样。 挺好的。 闻战是真心实意地祝福自己的亲哥,赶紧娶了陆梨衿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你是积了八辈子的阴德才能娶到小陆大夫这种媳妇,别他妈再作了。 闻征这逼已经活得够精彩纷呈,他闻战就没必要再高/潮迭起,闻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二重唱的刺激。 自打来到炎虎关之后,闻战看明白了很多东西。彼时狂得不可一世的“千秋风雨”,也开始慢慢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他闻战,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子,就是个天赋不错的小剑客。 “少年成名”的风光、浮躁、包袱,能毁掉太多太多的年轻人。曾经那个骄傲耀眼的少年剑圣,也开始像个成年男人一样低头沉思,自己肩上的重量,自己脚下的未来。 闻战觉得自己从此扎根边疆,内能照应闻家,外能为国效命,陪着苏大萝卜在塞北一辈子,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还真的没什么不好。风口浪尖的权柄、金山银山的富贵,对他闻战来说,还真比不上每天跟苏锦萝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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