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视线里的女人却瞬间扭动了姿态,修长的美腿分为八条粗壮的触足,快速刺入墙体,将她的身体吊了起来。 祂像蜘蛛一样垂直立于墙壁,轻声感叹: “真有趣,和杂技一样。” “但作为同伴,你们是不是有些缺乏默契呢?” 如实说着,祂用纤细的手臂压住盾牌的边缘。 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力度。 为什么?因为那只是祂的头发么? 举盾的男人错愕不已。 就像蚂蚁直面孩童拍下的手指,无法挣脱、无法躲闪,他手中的盾牌不受控制地下降。 “喀嚓”一声,铡刀分开了小个子的身体,鲜血如注。 然后像是为了报复他之前的失礼,粗壮的触足从大个头腹腔穿过,一口吃空了他的上半身,足有锅盖大的伤口鲜血淋漓。 这次来的食物,比酒吧附近的“流星”强一些,但水平也就那样。对于送死的炮灰,祂实在提不起兴致,连身体都没有完全变形。 沐浴腥风血雨,祂慢条斯理舔去面上飞溅的血渍,从墙上爬下,践行约定,挖出矮个子的双眼。 像在吮吸甜美的硬糖,祂把眼珠含入嘴唇,吞进腹中。 而专注于进食,祂脆弱的脊背正对楼顶,毫无防备。 一双眼睛沉默地记录了小巷内发生的一切。有人伸手切断钢索,广告牌、热水器、装修废料如骤雨倾斜而下,无差别地砸向楼道内的生物。 按照计划,本来应该是三人缠斗时,他再进行狙击,可对方实力实在可怖,他只能抓住祂进食的空档发起攻击。 数只黑红的触足拔地而起,将坠落的重物劈开,拨向四周。 但这些物件不过是佯攻,杀招随后而至。 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长箭,破空而来,威力惊人好比小型导弹,与空气摩擦出刺眼的花火,直接炸穿了周竹生用来阻挡攻势的血肉。 突破第一道防线,黑箭的外壳如花瓣剥落散去,作为助推器,将中心血红的细针以更快速度射向周竹生的命门。 就算祂及时侧身闪躲,细针还是刺入了祂的手臂,仿佛活物般沿着血肉的纹理,向深处钻去。 放水、放水。 周竹生垂眸看向皮开肉绽的伤口,在心底默数时间。 差不多这样就行了吧? 再放水就假了。 一、二、三,祂猛地绷紧肌肉,阻止细针进一步举动。 肩颈处细腻的皮肤如花朵打开,露出其中黑红色的切面,无数扭曲的触足一起一伏,蠕动着推出了一条殷红的长针。头部尖锐锋利,尾部生有狠辣的倒刺,像线虫一样在祂掌心挣扎跳动。 祂握住掌心微微用力,将线虫碾成烂泥,轻声感叹: “我还没吃过海胆。” 下一秒,黑红的身体腾空而起,手里握着的正是大个子的巨盾。 “把壳砸开就行了吧?刚好这里有石头。” 祂将巨盾拍向顶楼上鲜红的“刺海胆”。 一声脆响后,小巷终于真正安静下来。洁白的睡裙彻底被鲜血浸透,变成幽暗的酒红。 祂随手调整地上重物,将现场伪装成普通的高空坠物事故,然后抬头看向天边的明月,幽幽叹息。 虽然今晚“裁决者”仍旧没有露面,但该做的祂已经做完了。 被长针刺穿的肩膀恢复如初,只余“海胆”残余的信息素若隐若现。祂打算将它捏造成孕期导致的迟钝,当成身上的弱点。 箐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祂得尽快返回家中。 如是想着,周竹生换下藏于体内的备用衣物,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巷外走去。 但步子没迈几步,祂便歪歪扭扭撞到了墙上,一脸困扰地抚摸腹部。 单薄的睡裙下,隆起的肚皮像沸水般涌动。沉睡在羊水内的小生命饭饱喝足,反倒闹腾了起来,好像随时会挣脱父亲的束缚,降临于世。 透露给“裁决者”的消息不全是假的,离生产的时间的确越来越近了。 由于先前的不懈努力,这个孩子已经初步成熟,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简单反应。 可惜和生下来就能撕开猎物皮肉的“流星”不同,人类的孩子多是些羸弱的“早产儿”,离开子宫还需要数月时间掌握身体的使用方式。 祂还是希望孩子能耐心接受哺育,以更可爱的姿态面对母亲周箐。 周竹生轻轻压住小腹,劝说道: “再等等,宝宝。” “等我吃掉那只“裁决者”,给你最完美的形态……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明天就是去医院的日子,在祂没有露面的这几天,“裁决者”一定想办法召集人手监视各个产科。 等他从医生那里得到预产期,就是两人开战的时候。
第五十八章 吞噬了众多同族, 怪物的能力今非昔比,让对祂毫无防备的周箐睡去并不是难事。方景澄在逃命时能制作分身,祂也能如法炮制, 将主触留在卧室陪伴周箐入睡。 不同于本体, 主触幻化成的“周竹生”虽然攻击力强悍,远超中等“流星”,但思维方式却很单纯,行为更多依赖本能。 祂才离开没多久,鲜红触足就迫不及待地顶替了祂这个正主。它们耀武扬威地铺满床铺, 让整间卧房笼罩在甜美的香气中。 这种和动物标记领地的行为相仿, 对外人来说是可怖的威慑,猛烈的毒素足以瞬间麻痹神经,对伴侣来说则是令人安心的摇篮,好像爱人未曾远离, 有力的触足化为圆圈越缩越近, 将她抱在怀中。 祂看到鲜红的乐园,蠕动的软触扭成“玫瑰”, 苍白的牙是尖锐的荆棘, 守卫花丛中的睡梦人一晚安然静好。 周箐呼吸绵长, 在犹如醇厚的烈酒, 狂热令人躁动的气息中陷入美梦—— 她们又回到了那间浴室,赤身裸体,水雾缭绕,对方的面容若隐若现, 看不真切, 周箐只留意到她弯起的红唇说:“我有一个爱人, 也曾经亲密无间地坐湿润的水雾里”。 然后女人把目光从回忆中抽离, 转向周箐,问道: “那你呢?你的爱人是谁?” 是谁? 同样的场景,谁曾经在“雨”中让她感到了一丝心动。 周箐不知道。 她讨厌雨,它打湿了她,让她在爱面前溃不成军,狼狈不已。她本能地拒绝这让她脆弱的东西。 除非、对方也被大雨淋湿。祂要贴紧她,肌肤摩挲,炙热的体温透过皮肤融入血肉,坚硬的骨、紧绷的筋肉尽数被柔软覆盖吞噬,秘密无处遁形她才能感到安心。 于是,雾气中祂回应:“那、来看看我,我是不是你的爱人。”,祂向她伸出双手,慢慢变成另一副模样。 黑红色的浪潮席卷了周箐。 …… 癫狂到溶解理智的快乐带来堕落,而这堕落背后又是“就算这样也无所谓”的安全感—— 她在“雨”中伸手,一下抓住了祂那颗脆弱的心脏。 梦境和现实相互呼应。 从窗外翻入,祂看到心爱的女人,手指颤动,轻声梦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祂垂眸,俯身爬上床铺,驱散那些迫不及待挤入周箐掌心的软触,将手递向她。 “箐箐。” 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呼唤她。那两个字被祂舌尖卷起,在唇内滴淌,好像她本身被祂含住,又慢慢融化。 掌心相贴,十指相扣,周箐纤细的手指深深埋入祂的指缝。深深地、深深地、肉与肉的分界线逐渐模糊。就像在停车场对那只“酒保”做的,周箐无意识发动了能力。 不需要银白的婚戒,单单凭触碰,她就能在祂身上种下束缚的“荆棘”。没有注入任何毒液,红色的细线自她而来,在怪物指尖蔓延,缱绻地收紧,玩闹般地啃咬。 箐箐咬了我一口,她在吞噬我…… 这种发现让祂克制不住颤抖。祂按住小腹,二话不说切断了孩子的感知。 …… 周箐从晨光中醒来,睡眼惺忪,瞧见高大的身影就卧在一侧。恍惚间,她差点以为自己跌入了双重梦境,还未真正回到现世。 梦里,她做出了和现实截然相反的选择,没有注视“林轩”,而是仔细观察怪物本身。 水雾太厚太浓,为了回应那“看看我”的祈求,她便一把拉过怪物的手掌,将祂扯到身前。 她用细小的触须挤入祂拟态的缝隙,交缠束缚,触碰那些颤抖的牙触,甚至共享了祂一部分感知,借此探知祂的想法,思考下一步行动。 所有的地方都乖巧地敞开,柔软地颤抖,除了两个地方—— 一处有讨厌的臭味,一处有珍贵的宝物。 小心地绕开珍宝,荆棘对侵略者的气息张牙舞爪,说“我要吞掉!” 但黑红的触足将它们卷起,撒娇地晃了又晃,同她商量道:“再等等……后面什么都听你的。” 周箐卧在枕上,一动不动,梦境带来的余韵还未散去,她反应了半晌,才想起昨晚是在好友家里过了夜,身边正是熟睡的女人。 祂很高,纤长的手臂足以越过腹部,轻轻搭在周箐的身上,看起来就像要把她和孩子一同抱进怀里。 似乎做了一场好梦,周竹生还安宁地睡着。 祂美艳的面庞枕在鸦黑的长发上,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容,每根发丝都在和煦的日光下散发光彩。 想到荒诞的梦境因祂而起,周箐便感到脸上发烫。 扪心自问,周竹生的确是位美艳动人,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具有强烈吸引力的女性。她符合周箐对母亲的想象,也弥补了她童年的缺失。 这个温馨的小家就像装满甜美蜜糖的罐子,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越陷越深。 但这绝不是她产生这种想象的理由。 为了索取快乐,她拥抱了黑红的触足,蠕动的肉块。难道打破底线后,她对男女的划分都变得无所谓了么?仅剩下的一点道德,就是为了合理化心底的愿望,擅自把周竹生的形象替换成怪物? 周箐别过脸颊不去看祂。她撑起手臂,从床铺起身,想要离开这个甜美气息的温床,洗脸冷静一下。 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了周竹生。 祂在周箐背后出声: “箐箐……” “早上好,等会儿想吃点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周箐的错觉,祂的声音带着雌雄莫辨的沙哑,语气也比往日娇媚许多。 周箐抿了抿嘴唇,轻声安抚:“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去做早饭。” 热豆浆,煎鸡蛋,蒸紫薯、玉米等一些粗粮,周箐简单做了一些端上餐桌。因为产检需要做血、尿常规两项,周竹生还不能吃东西,所以这餐只有她一人享用,她打算化验过再去医院的餐厅给周竹生买点喜欢的东西。 等周箐来到客厅,周竹生正在镜前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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