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书却完全不是这样。 在手挽锋芒而刀指前路的那一刻,她与手中的长飚融为一体。 整个人向前跃起的瞬间,不像是一个挥刀冲锋的人,而是一把从苍空斩落的利刃—— 每个剑修,或者说广义上的剑修,皆有自己的“势”,为了不被混淆,无论他们用的什么法宝,都被统称为剑势。 虞锦书的剑势凶悍急狂,却又暗含着一种深沉的粉碎性的力量,就宛如那吞噬万物的暴烈飓风,从远方徐徐而来。 这一刻,她仿佛又化作了一阵暴风,卷着千万道奔腾的乱流,撞在了岩土双属灵力构建的结界上。 整个论剑台剧烈地颤抖起来。 如同摔破的水球,无数灵力汇聚的风流溃散开来,又像是浪涛拍岸后碎卷的水花。 崔槬一手按在结界之上。 隔着一层厚重的暗金色,便是那泛着玉辉般青芒的刀刃,他抬起头,对上那双暗藏着风暴的眼睛。 结界上绽裂出缝隙。 然后猛地破碎开来,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碎光。 结界外面又是一阵响亮的呼声,大家纷纷夸赞着看似占了上风的人。 “……什么岩土双属构成最强的防御结界,还不是被虞师姐一刀劈碎了?” 有人得意洋洋地道,“接下来他怕不是要认输了吧。” “你们是真的不懂结界法术……” 也有人冷笑道,“往下看吧。” 虞锦书没有乘胜追击,只是提着刀后退了两步,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还请师叔指教。” 这一句客套话似乎有些没头没尾,观众们纷纷投去疑惑的目光。 崔槬也叹了口气,“那就这一回吧。” 他抬手比了个奇怪的法诀。 外面的观众们在一阵猜测分析后,渐渐安静下来。 上万双眼睛看着,竟然没人能准确地说出这是什么法术。 下一秒,论剑台上金光闪烁的巨大结界倏地消失了。 “?!” 众人一片哗然。 这结界布置得极为精妙,不但能单向隔绝声音,还能吸收台上的法术,以及向外扩散的灵力余波。 反过来也是一样,外面的人也不能向内攻击。 而且能随着长老们的控制,在每一场比试开始后,只能出不能进。 崔槬身边展开了另一个金色的结界,上面闪烁的咒文,竟有一大半与论剑台上的结界相似。 “怎么回事?” “结界怎么没了?” “哇靠,崔槬搞什么鬼?” 虞锦书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师叔吸收了台上的结界?” “没有,我只是把它变成了我自己的。” 崔槬看向同样震惊的卧龙峰长老们,又扭过头来,“只能出不能进,但我并不想出去,所以师侄要不要试试来打一下?” 虞锦书:“…………” 论剑台上的结界是数位长老联手布置,每一轮都被输入了大量灵力,因而能经受两个元婴境的力量冲击。 她再有本事也没有两个人加起来的灵力多。 虽然说这结界未必能有先前的强度,但只要有一半,她耗尽全身灵力也未必能打破了。 就像她的师兄和萧天炀那一战,结界虽然有些损坏,但最终也没碎掉,他们可是两个人。 在短暂的疑问甚至叫骂声后,观众们早已鸦雀无声。 在短暂的死寂之后,周围又响起阵阵议论。 最初还是低低的私语声,很快就越来越大,变成了各种尖锐的呼喊甚至咒骂。 有些人大叫着这是犯规,另一部分人开始反驳他们,然后这些人彼此争吵起来。 落雁峰的一部分弟子们尤为激动。 他们本以为段鸿那一场十拿九稳,谁知打来打去,几次风云变化,让人提心吊胆,最终也还是输了! 若是再输一次还了得? 他们素日里如何以这两位前辈为傲,在外门弟子面前趾高气扬,觉得纵然你们也有天灵根,但还是比不过我们。 如今若是连输两次,这些嘲讽岂不是要回到自己头上? 当然,这么想的也只是一部分人,也并非每个人都会闲得无聊去外门弟子面前说三道四。 更多人还是在关注这比试本身,并且试图从高手交锋的过程中,努力感悟提升自己。 “……这是反咒?” 虞锦书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猜测,“师叔将结界视为施加己身的法术?用反咒将其收为己用?” “只是借鉴了几分反咒的原理。” 崔槬也没有吝啬解释,“归根结底,只是施术的各位长老们手下留情,给了一丝破绽,大约是因为我的举动原本就在规则容许的范围之内?” 他这话说得倒是很好听。 原先那些怀疑长老们水平不行的人,此时也转了心思,暗想原来这结界的存在,竟然还有这么一重意思。 给擅长结界法术的参与者一种助力——但这所谓的擅长,也得是到了一种近乎登峰造极的水平才行。 卧龙峰的长老们倒是都气定神闲,反正他们按着宗主的意思来布置,出了事也不是他们的问题。 更何况慕容冽的二徒弟比老大要圆滑不少。 一句话将这事轻描淡写揭过,只字不提具体如何将结界收入手中,还顺便为他们解释了。 虞锦书当然也能听出这种意思,以她的城府自然不会去点破,“师叔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虽然这么说着,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愁容,也看不出有什么为难的。 然后,观众们就震惊地发现,自己听不到论剑台上的对话了。 “……怎么回事?” “他们谁又开了结界?” 隔声的结界几乎是无形的,外人很难看出来,更何况绝大多数人的修为都远低于里面的两人。 虞锦书和崔槬面对面站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偶尔抬手比划一下,氛围看着颇为和谐。 除了那些修为低的本来就听不见里面对话的人不在意,外面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 “你师妹和你不是一种人,对吧。” 苏陆看向了旁边的段鸿,“她看上去并不是很在乎输赢。” “你的师兄们也不一样。” 段鸿不置可否,“师妹和我自然也是。” 苏陆隐隐能感觉到其中的区别。 虞锦书出刀的那一瞬间,那种强悍凶暴又专注至极的剑势,并非被某种渴望和欲念所驱使。 更像是出自一种极度纯粹的目的——她想要破坏对手的结界,仅此而已。 至于为何要破坏,破坏之后再做什么,她好像全都不在意。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虞锦书一看就不是那种毫无战术全凭感觉打斗的剑修。 苏陆大致说出自己的想法,段鸿却是微微扬眉,“一看就不是那种剑修?你怎么看的?” “……看面相?看举手投足言行气质?嗯,我说错了吗?” 段鸿摇摇头,“你应当相信你的直觉,她确实如此,她热衷于修行和战斗本身,对胜负并不在意。” 而且她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或者说她已经做到了,与师兄一样名扬青州甚至整个中原。 人们提起他们两人时,习惯性将她放在后面,也是因为她是师妹而已,并没有任何人发自内心觉得她比段鸿要弱。 苏陆:“那你又是为什么在台上拼命?因为你觉得你不该输给大师兄?” 段鸿默然片刻,“……我曾经赢过他数次,大约是觉得自己强于他,先前也是都去了秘境的,我自然不想输给他。” 当然虞锦书也曾赢过崔槬,而他们都参与过多次九脉会试,所以赢也不止一回。 但现在看他俩谈笑风生的样子,显然她并不在乎。 “他的结界……” 段鸿将视线转向论剑台上,“他要维持结界,自身行动就会受限,此术也并非完美无缺。” 然后他就对上了苏陆打量傻瓜的眼神,“因为这是有时长限制的一对一擂台赛,否则二师兄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她也受过崔槬不少指教,很清楚他的本事。 再说这家伙在秘境里来去如风,整天忙着抢救看护范围内的几个年轻人,但凡实力稍差一点,这活也难做。 苏陆:“二师兄不想在台上拼死拼活还被像猴子一样围观,他觉得没必要,又不想直接投降,才使了这个手段。” 段鸿:“……你倒是真护着他。” “我实话实说而已,再说他是我师兄,他护着我的时候也很多,我为他说话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他的神情变得有点复杂,“崔槬和萧天炀性格截然不同。” 苏陆头顶冒出一个问号,“这话刚刚不是才说过吗?” 段鸿默然片刻,“你……更喜欢……对你而言,你更赞赏他们其中的哪一个?”
第122章 苏陆只觉得问号由一个变成了一群, “这是什么问题?这就像是问人家孩子更喜欢娘还是爹一样。” 段鸿眼神微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像又有点高兴, 又好像有点困惑。 “你将他们……” “不。” 苏陆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我不将他们视为父亲, 只是比喻那种都很重要不分上下的感觉。” 他们俩安安生生地聊了一阵, 眨眼间就一刻钟过去了,两人仍然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 外面已经是骂声一片,嚷嚷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阴谋论了。 “她师兄已经输了,如今她这样拖时间, 拖到最后也就是平手, 那岂不就是更胜一筹?” “……或许人家就是不想打呢, 难道就因为你想看打架,她就要打给你看?” “她不想打可以不参加啊。” “哈,落雁峰首座就两个亲传弟子, 按规定都要参加,指不定人家原本就不想来呢。” 忽然间,随着观众们的一阵阵惊呼声,论剑台上的形式再次变化。 崔槬一挥手, 将周身的结界散去。 擂台上重新升起了金色的壁障。 这一收一放之间极为迅速, 仿佛这偌大的结界就是他的本命法宝一般。 虞锦书身形轻盈地后退, 升至半空中。 ——这明明是个向后跃起的动作, 偏偏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跃动的力度和起落感, 她就像是一片随风飘浮的轻羽。 不。 或者说在这一刻她本身就如同一阵轻风。 大多数观众们对此毫无感觉, 只认为他们即将打架, 因此兴奋起来。 苏陆不由轻轻惊叹了一声, “很少有剑修会这样。” 仅仅一个轻灵的身法,其中却能显示出她对风属灵力的掌控之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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