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卫老板八成就是号称倾慕自己的人,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灵压,且是一种刻意隐藏、收敛到极致的状态。 但凡距离再远一些,恐怕未必能感觉到。 “免贵姓王。” 男人冷笑一声,从座位里一步走出来,指着桌面上的一碗白玉豆腐羹,“卫老板,这里面的东西你可曾过目?” “嗯?” 卫老板有些惊讶地道,“还有这种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站到了桌子旁边,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副干净的木制筷子,在汤里轻轻翻动了一下。 “在哪里呢?” 卫老板疑惑地道,“我怎的看不见?” 那姓王的客人脸现怒容,“你瞎了,这不就在这里吗?” 附近几桌人都伸长了脖子盯着观瞧,然而他们眼力有限,故此看得都不太清楚。 “诸位想看就直接过来吧。” 卫老板淡定地招呼大家,“站在这里也无妨,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了?” 周围许多人都笑起来。 因为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到眼花的年纪。 那姓王的正要反驳,周围几桌人都呼呼啦啦地站起来,一股脑地凑过来围观。 “呃,确实没有啊。” 其中一个小伙子疑惑地道,“你是说的这盆汤吗?” “对啊,我也没瞧见。” 另一个小姑娘奇怪地道:“这位大叔说的虫子在哪啊?” 那姓王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就在这里啊!” 他直接扑过去,仿佛将什么东西从汤里拿了出来,“这肉虫你们看不到吗,你们这群睁眼瞎!” “哎你怎么骂人啊。” “你手上什么都没有,这位大哥。” 旁边的人用一种悲哀的目光看着他,“你这,要不去医馆瞧瞧吧。” 周围的客人们纷纷散开,“呃,搞半天是个疯子,这家里人怎么也不拦着点,放他出来作甚。” 那姓王的客人后退几步,“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惊恐和疯狂渐渐攀上他的面庞,然后渗入了他的双目里,“怎么回事?” 满桌的美味菜肴,此时化作了另一番可怖的模样。 饭粒化作密集蠕动的蛆虫,豆腐里爬出密密麻麻的蚂蚁,肉块抖动着钻出数不清的飞蝇,扑闪着翅膀向他冲了过来。 那些虫子太多了,铺天盖地黑压压的一群,就要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围住。 那人忽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跌跌撞撞后退着,向门口跑去。 大厅里的人都知道他是疯子,看着这一番怪异举动,也只是无奈地摇头。 那人太过慌张,在门口摔了一跤,袖子里滑出一个小瓷瓶,那瓶子飞出去撞到椅子上,竟摔破了。 破裂的瓷瓶里淌出一些水,水里还漂浮着被泡得肿胀的肉虫。 “啊。” 旁边桌位上的客人们纷纷皱眉,“这人怎的带着虫子出来吃饭——” “他方才还说什么饭里有虫子,怕不是就要出来讹人吧,结果疯病发作了,虫子还未放到碗里,却以为自己放了。”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称是,“大约是这样了。” 许多人不由笑起来,“哈哈哈哈,疯子还想出来行骗——” 那姓王的早已连滚带爬地出门了。 一个伙计跑过来,手脚麻利地将地面收拾干净。 苏陆围观了这一场闹剧的全程,大厅里又变得吵嚷热闹。 那位卫老板伸出手,优雅地指向大厅一侧的旋梯,比了个请的姿势。 她从善如流地走过去,两人在楼梯口处汇合,一同向上。 “好高明的幻术。” 苏陆赞道:“卫仙君如此本事,竟在朝水城屈就。” “仙君直呼我名就好。” 卫老板轻笑一声,“我单名一个饶字——色求桃李饶,心向松筠妒的饶。” 苏陆眨了眨眼,“我猜我也不必自报姓名了。” 两人转到四楼,穿过金碧辉煌的长廊,踩着厚重的手工绣毯,卫饶将她引向雅间。 “与仙君如此得见,其实非我所愿。” 卫饶叹息道,“或许仙君觉得这是托词,但我确实仰慕仙君已久。” 苏陆没接这话茬,“方才那闹事的是谁雇来的?” 他们在布置典雅的厢房落座,卫饶看了她一眼,“仙君如何笃定他是被雇来,而非是单纯想讹些钱呢?” 苏陆:“……你这门外一直有人张望,看那姓王的一出去,就跑到对面的酒楼里报信去了。” 卫饶笑了笑,“仙君觉得玉樊楼生意如何?” “挺好的?客人那么多,还在外面排队呢。” “仙君有所不知,这几日是徐州的金花节,故此在外面的人多一些,平素里其实还是要冷清一些的。” 卫饶有些苦恼地道:“而且这片地方同行越来越多,被抢生意也难免。” 苏陆歪头看着他,觉得这神色不似作伪。 苏陆:“要不我给你写些……营销手段,或许能帮你拉些客人,回头客也能多些,但是,咳,你得把我大师兄的情报出手了。” 她虽然这么说,却是没报什么希望。 因为以这人的一身修为,恐怕也看不上这些钱。 虽然说某些经营手段也能用在修士身上,但修士们的体质问题,大多数还是鲜少光顾酒楼的。 方才崔槬还让他尽管开价,他都丝毫没被打动呢。 “唔。” 卫饶思索片刻,竟欣然同意,“仙君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些极好的点子,于我而言这比灵石要值钱的多。” 苏陆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卫兄究竟是想要钱,还是仅享受经营开店的乐趣呢?” 没等对方回答,她又继续道:“而且阁下恐怕不仅仅是负责徐州的钱庄和酒楼生意吧,我猜你就是背后的大老板?” “嗯?” 卫饶含笑道:“仙君为何这么说?” “……阁下这般修为,我觉得你不会为别人打工。” 虽然他是收敛灵压的状态,但苏陆仍然隐隐觉得,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她在师兄们面前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呢。 卫饶微微挑眉,“那倒也不一定。” 苏陆疑惑地看着他,“所以我猜错了?” “不,我确实是万年钱庄背后的老板,这钱庄是我创的,只是背后也有宗门的财力支持。” 卫饶微笑道,“对了,我还尚未招待仙君。” 他拍了拍手,厢房的门缓缓拉开,十数个衣冠整齐侍者,捧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 这些人手中的杯盘碗碟皆是昂贵的玉器,且散发出极为诱人的气息,油脂和调料的香味在空中萦绕盘旋。 苏陆扫了一眼就愣住。 全是肉菜。 正中的人捧着一个月牙形的玉盘,里面洒满红艳艳的剁椒,又有翠绿的叶片点缀着,中间横着一条生了三个脑袋的黄鳝。 右边的人则是举着一盘巨大的烤鸡,油光锃亮、身上沾满各色香料,背上赫然生了两对翅膀。 她又看了看别的菜,终于能够确定,这些东西的食材,全都是妖兽。 甚至还有一盘蛇羹。 苏陆:“……” 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原身,但从这一举动来看没法做出推断。 因为但凡对蛇有点了解的人,都会知道,他们大部分都不介意吃同类。 她自己也一样。 看到蛇妖的肉摆在盘子里,她除了想吃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不过,倘若卫饶知道她的身份,或许从属于人的理性一面去考虑,也不会将同类的肉端上来。 苏陆扭头看向卫饶,“如果我师兄被关在鹭山府的地盘上,我还要苍鹭山的地图包括密道结界封印。” 后者点了点头,“但凡我有的,都可以为仙君奉上。” “给我纸和笔。” 苏陆勾了勾手,“以及,先把那些东西端过来。” 她一边吃一边打草稿,大致将内容整理得差不多了,才重新展开一卷新纸,开始挥毫泼墨。 卫饶全程在旁边看着,眼中异彩闪烁,也一直在啧啧称奇。 “……这是从何处想来?幸运座位这个说法真真有趣。” “会员二字倒是颇为贴切。” “仙君从哪里吃过这个……自助吗?” “对了。” 苏陆头也不抬地道:“那个还涉及到一些别的问题,待会儿再细写。” 卫饶笑了一声,“我猜是防止食材相克、以及客人将食物偷带出去,唔,具体的菜品种类大约也有些门道,大约是要多放些容易饱腹的……” 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苏陆抬起头来,“我觉得我不用写了,你应该都能想到。” 这家伙仿佛还真是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 但他本身又不缺钱,甚至整个神州大陆上,可能都找不出几个比他更有钱的人。 或许是享受经营,也享受通过经营赚钱的过程? 苏陆眯起眼睛,“仙君是常常在九州巡视自己的产业么?这几日恰好轮到徐州?” “不,其实我原本在扬州。” 此时又有一个侍者抱着一叠卷宗进了房间,卫饶从他手中接过来,一样一样放到了苏陆面前。 “萧仙君颇为谨慎,他的线人们大多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被他雇来监视鹭山府等门派。” 苏陆拿过其中一张捆好的图纸,打开一看正是苍鹭山的地图。 “我原本也不清楚他来了,直至我的手下收到了鹭山府的传讯。” “嗯?” “我才知道原来是玄仙宗的萧仙君被抓了,而他们想让钱庄悄悄散布这消息,萧仙君行事随性,这些年树敌不少,他们想看看谁出价更高,就把杀他的机会卖给谁。” “但他们仍未杀了他。” “群玉宫的人只帮着抓了人,其余的并不预备掺和,以鹭山府如今的实力,想要彻底杀了他是有些麻烦的,而且他们只是将他困住,还没能将他彻底制服呢。” 那毕竟是正经的元婴境高手,一个不慎就会让其元神溜掉。 苏陆懂了,“你卖了吗?” 她倒是知道为什么鹭山府非要拜托钱庄传消息。 倘若他们没发现他是魔修,他就依然是正派弟子。 鹭山府也好,群玉宫也好,可以直接将他绑回玄仙宗,正大光明责问乃至追赔,但不能使其他的手段。 否则万一被玄仙宗知道,这事就会变得很麻烦。 卫饶微微摇头,“我嘴上答应了他们,但其实我什么都没做。” “因为你谁都不想得罪?” 苏陆看了看桌上的东西。 此时她仍然不是特别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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