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态龙钟的山神,怎么配让他去崇敬。 一觉醒来时日上三竿,张凡甚至有一瞬的恍惚,紧接着鲤鱼打挺爬起来,抹了一把脸。 “老大。” 独眼龙递来一块饼子,张凡接过来啃了两口。 “老大,咱们今天去哪儿?” 张凡:“让秃子带俩人出去探探路。” “得嘞。” 秃子带人出了山神庙钻进树林,其余人百无聊赖地守在山神庙里,眯着眼打盹儿的,擦刀的。张凡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暗地里运转灵力。比起正统修士,他灵力自然不高,但作为一个匪,也算是足够。 一众小盗虽然有些修炼的底子,但都比不上张凡。在他们尚未感觉到不对时,张凡面色一凛,提着刀站起身来,面色阴鸷地看着山神庙外。 独眼龙:“老大?” 张凡:“把人叫醒,走。” 独眼龙:“啊?” 张凡不耐,一脚踹在独眼龙腿上,“听不懂人话?啊个屁,叫他们都滚起来!” 张凡本就凶相,发起怒来刀疤衬着更加狰狞。独眼龙仓皇爬起来,把还没有被张凡怒吼震醒的一一摇起来,点明物件儿报告给张凡。张凡二话不说,带着人撤出了山神庙。 练星自夜里与冬青对话后就一直有些恍惚,分不清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真的撞了鬼,以至于被张凡等人带着离开山神庙时还有些魂不守舍。 然而一出山神庙她就精神了,庙外不再是他们昨日来时那般风光,乌云蔽日,飞沙走石,露出枝干的树像张牙舞爪的群鬼。几个小孩子吓得直哆嗦,忍不住往一起靠。 与她同出身白石川的男孩儿高篱因为前一天没有害怕挺身而出护着练星有些愧疚,今日一直守在她身旁。 然而对这帮小孩子来说,剩下的没有一件事他们能够参与其中,神出鬼没的少年和突如其来的战斗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几个孩子像鹌鹑一样缩在队伍的最后。 那个悠然自得的少年单枪匹马挡在张凡身前,几个孩子一开始是担心的,毕竟他们真正见过这帮强盗杀人不眨眼。而当他们发现强盗们倾全巢之力都奈何不得少年,他挥挥手就能掀飞七尺大汉时,除了惊讶外还有深深的震撼,以及一点,自己要得救的欣喜。 张凡也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毛没长齐的小崽子能有万夫莫敌之勇,当下发了恨,一手提刀,一手成爪,背身过来要抓住其中一个孩子! 被冬青打得头昏脑涨几乎要临阵脱逃的小盗们没一个想起来还能用孩子来要挟,他们也不由自主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最吓人的刀疤脸凶神恶煞地扑过来,脸上还带着残忍阴鸷破釜沉舟的笑! 离张凡最近的孩子吓得大哭,练星看着张凡放大的脸更是浑身僵硬,而高篱咬牙一步,将练星牢牢护在身前,以背对着张凡能断合抱之木的利爪! “……高篱!” 练星的惊呼未落地,张凡却发现自己再近不得一步,在这些孩子的周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与整个刀光剑影的战场隔离开来。 他回过头去,却见冬青吹了吹手指,笑道:“拿孩子要挟,啧,丢不丢人啊。” 张凡冷笑,“滚你妈的蛋,满嘴什么屁话!” 冬青勾唇一笑,手指一挑,山地轰隆隆开裂,缝隙丈余,几个没了斗志的一时不察惨叫着掉了下去,当场摔成瘫痪。其余有几个被凭空拔地而起的突刺直接刺穿了四肢,像投入沸水的鱼一样拼命挣扎。 练星被高篱捂住眼睛,却意识到,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被波及,无论是四处飞溢的血,还是平地的狂风,滚走的沙砾。 张凡直面冬青,仿佛胸膛被重重一拳砸中,肋骨都发出岌岌可危的咔嚓声,一口腥甜涌上喉咙。他硬是咽了这口血,将已经出现裂痕的长刀插进地面,回首看去,独眼龙早就在风沙四起中撞上了树,七窍流血下一秒就能嗝屁。他信任的六指运气不好,被一根突刺穿了膛,嘴边满是血沫,也只剩一口气了。 ……他当然知道了,这个少年是在吊着他们玩,明明有一击必杀之力,却像是逗弄圈在笼子里的狗,看他们垂死挣扎,无比欢乐。 张凡看向冬青,狠狠呸出一口血,“……你他妈要杀就杀,装模作样地折磨人,你他娘的也敢自称是替天行道?艹你大爷!” 冬青歪头,“你自己手上都沾了血,还怪别人不给你个痛快?你敢骂我,罪加一等。” 张凡目光淬毒,“你个小崽子算他妈老几?老子骂了就骂了!有种的你别让我活着离开,否则老子艹你全家!!!” 张凡破口大骂,冬青却好似听得津津有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你敢骂神?更不能原谅了。” “神?”张凡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直到撕裂般的痛袭上胸膛才不得不低头缓一口气,嘴角仍是嘲讽的笑,“你以为是神老子就怕你?告诉你,老子不信神,更不怕神! “天道无情不公,神鬼无情不公,就别指望我做个有情人!那些人,懦弱,无能,他们活该去死!我没做错,错的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把我们当玩物戏弄,当畜生驱赶的王八羔子!” 尽管只剩他一个人还保持清醒,张凡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多年来的愤懑怨怼,怨父不慈,怨母不刚,怨天命苦痛降在他一人身上,此刻倾巢而出,像开了闸的洪水淹没了他整个胸腔。 “……你以为你是神?我告诉你,你他妈什么也不是!你们虚伪,你们更恶心!老子今天栽你手上,但是我告诉你,你以后会比我惨烈一千倍一万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信,就等着看吧!” 像整个天地唯他一人耳,张凡把这辈子的压抑全都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喉咙充血,沙哑难听。 冬青却掏了掏耳朵,“我未来结局什么样你无权置喙,你只需要知道你将会沦为废人,死在其他人的唾骂下就够了。” 如同听了一场闹剧,热闹看完了,冬青屈指一弹,张凡便一声不吭昏了过去。他上前俯身,在张凡丹田处轻轻一点,汹涌澎湃的神力涌入,将灵珠绞了个粉碎。 做完这些,冬青才看向几个孩子。除了高篱和练星,其余几个早就晕死得彻底。 “差点忘了你们几个小家伙。” 冬青挥手撤去一早就布在孩子们身上的屏障,再一甩袖,除却练星,都不见了踪影。 练星一愣,“山神大人,他们……” 冬青:“放心,这山太大太高了,我把他们送到山脚了,不是傻子走几步路就能到小镇上。” 练星环顾一下四周,哀鸿遍野。兜头一件绿色袍子罩下来,头顶传来冬青没好气的声音,“看什么看,不怕做噩梦啊?傻。” “山神大人,这些人都死了吗?” 冬青勾勾指头,被袍子盖住的练星一声惊呼下离地几米,跟着冬青的脚步晃晃悠悠地离开。 “没有,就算是神也不能轻易取人性命。” “您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打败他们呢?” 冬青:“你这小丫头怎么话这么多。作为神,我有权倾听每个人的声音,不管是虔诚的,怨恨的,我需要知道他们异化的原因……不要问我异化是什么,说了你也不懂。他们都是犯了无谓杀业的人,我有权惩罚。” 否则带着这么重的业障去鬼界,鬼界都特么要翻天。 袍子下面冒出一个疑惑的鼻音。 已经到了看不见战场的地方,冬青一把把袍子拽下来,“嗯嗯嗯,嗯什么嗯?我让你想以后想干什么,想好了吗?作为你维护我的回报,我都可以满足你。” 练星眨眨眼,“山神大人让我留下吧!” 冬青:“……????” 这脑子莫不是被耗子啃了? 练星:“我……我什么都不会呢,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山神大人救了我,我爹娘说,要知恩图报。我想留下来,侍奉山神大人!” “你什么都不会,怎么侍奉我?” 练星绞尽脑汁想了想,“我会扫地,我能打扫山神庙!我只要吃野果就可以,野果我也可以自己找!我会缝衣服,能照顾好自己。虽然我不能为山神大人做什么,但绝对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冬青沉默良久,凑近看着练星的眸子,“你可想好了,我脾气大,指不定怎么打骂你。” 练星嘿嘿一笑,“山神大人是好人,才不会打我呢!” “……蠢丫头!” — 春去秋至,寒来暑往。修真界变化很大,曾经闲散的世家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大大小小百来个世家将大陆分割各自的管辖之地。散修或隐于山野希冀得道飞升,成了人们口中的隐士高人,或进入某家门下成了客卿,壮大一方势力。 冬青峡却依然是那个冬青峡,唯一不同的是山神庙里多了一个姑娘。 姑娘是什么时候留在山神庙的不知道,只知道第一次发现她时才不过八九岁年纪,婴儿肥还没褪下去,就在山神庙里东奔西跑,扫净除尘,规整贡品,因为年久无人而多少有些灰尘的山神庙自此以后再没结过蛛网。 那姑娘还怪漂亮的,不仅漂亮,身手也很好。谁也不知道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岭她究竟是如何修炼的,只听说有人在离山神庙不远的地方看见过姑娘舞剑,尽态极妍,两袖藏风,足下轻盈,像精灵般舞动,而剑锋所至之处,林木尽断。 于是冬青峡有神庇佑的传言流传更盛,甚至有说那姑娘就是山神的使者。 被迫成为“使者”的练星从没有向旅人传递过一次山神的话,终日尽职尽责守护着山神庙。 不是她不想说,她家山神成日吃饱了混天黑,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实在没有什么好听的话用她来传达。 练星收了剑,到河边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身后一绿衣青年百无聊赖地躺在树上打了个呵欠,眼中蒙上一层水光。 许是因为练星渐大,冬青再不好意思以少年形态出现,觉得跌份,于是自作主张地长大,化形成了二十多岁的样子,成日摇着练星下山买来的一把折扇。 用被冬青薅秃了尾巴毛的狐狸的话说,骚包。 “今天练得不错……唔,你还要下山?” 练星甩了甩水珠,“是啊,高篱上次来告诉我他的店面要开业了,叫我去看看呢。” 说起高篱,冬青着实没有好感。当年练星被打,他身为男孩子没站出来,虽然在张凡抓他们的时候挺身而出,但到底已经没了好的初印象。后来他把除了练星的几个孩子送下山,高篱又反反复复往山上跑要把练星带走,冬青被烦透了,直接现身说法,高篱才没再坚持,到山下的镇子当了童工,每月报时似的定点来山神庙找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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