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怎么耍小孩子脾气呢。” 通过肥啾,冬青早就知道了赵姨母的嘴脸,闻言愤怒拍桌,“你倒是说说你姨母是个什么货色?!张口闭口占人便宜,高篱那个兔崽子的酒楼住一天多少文多少两?她把自个儿卖了能抵房钱?她那个儿子,三岁诵文五岁作诗,吹什么牛皮呢,多少世家的孩子不比她儿子强?还有你!我要是不让这肥球进去,你是不是还得听完你姨母的话然后嫁给你表哥啊?!” 白啾不乐意地在冬青手指头啄了一下。 练星莞尔,“哪会,大人不嫌弃我,我就留在冬青峡一辈子呢。” 冬青哼了声:“小没良心的。”掀衣而坐,指着练星愤愤不平,“你以后没事别给我去见你姨母,没得带一身尖酸刻薄回来,脏了我冬青峡的地方。” “是是是,我知道了大人。” “滚滚滚,今天的课业做了吗?滚去做!” 练星丝毫不恼,退进了山林。冬青靠在神像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膝盖,面色有些凝重。 通过鸟目他能看到悦客楼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个赵姨母是个什么货色他心里门儿清。 高篱反复将目光投向贺书,讲老实话他是惊讶的,没想到高篱居然比练星更敏感。练星久居山林,有些人情世故纵然知道,未必懂,高篱却是在尘世中摸爬滚打出来的。 那个贺书……总感觉怪怪的。 冬青从来没有感觉到那样的气息,说非人,又确确实实是个人。可若说是人,他却能嗅到一点不属于人的气息。 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多半都心有恶念,背负着业障。可贺书不知道是隐藏得好,还是别的什么缘由,竟一丝业障也没有。 冬青暂时没想到贺书究竟是个什么玄虚,直接让冬青峡那棵大榕树通过汉阳镇的徒子徒孙监视赵姨母和贺书。 小榕树恰好正对着赵姨母的房间,偷偷窥伺。 白日虽说吃了顿好饭,但被鸟啄烂了衣服仍旧让赵姨母满腔气不顺,换好了衣服还骂骂咧咧地,指责高篱不好好打理酒楼,让她受了委屈。 贺书一面好脾气地听赵姨母口若悬河,一面帮自家母亲收拾好东西,打来了水净面,服侍赵姨母就寝。 “书儿,练星那丫头肯定得了不少好处,你看她的衣服,还有,普通人家哪儿会有修炼的东西?她这是攀了高枝儿了!那什么恩公,肯定是个有权有势的!你听娘的话,让练星带你去见见那人,实在不行,你就娶了她!反正这么多年她肯定捞了不少好处,你吃不了亏!等你出息了,娘给你寻个好亲事,练星你愿意休就休了她!” 贺书道:“好的娘,我知道了。” 小榕树把探进来的几片叶子收回去,层层上报给了老榕树,末了通过四通八达的根系议论练星怎么有这样的亲戚,白瞎了个好姑娘。 小榕树撤得太快,没看到房内烛火尽灭时,睡得四仰八叉的赵姨母突然面色灰败,整个人如撒了气似的瘪下去,几乎成了张薄薄的人皮。 高篱好吃好喝待着,赵姨母和贺书就算是住下了。赵姨□□懒馋滑,没别的本事,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拉不下脸来去寻活计,死皮赖脸地拖着房钱和伙食费。贺书倒是勤勉,也真有点本事,在汉阳镇寻了个抄书的差事,也将费用付了七七八八。 高篱本不指望赵姨母母子能付钱,收到钱时还有些诧异。 贺书笑道:“多谢高兄体恤,这钱我尽所能,必定都会还上。” 高篱愣愣地接过了。 更诡异的是,一月后,赵姨母和贺书竟然向高篱辞行。 “阿星,你表哥是有大能耐的人,以后肯定飞黄腾达!这年头仙人多,也少不了你表哥这样的大能人不是!你听姨母的话,跟我们走吧!” 练星无奈道:“姨母,我早和您说过的,我要报恩的,留在这里挺好的,也没人欺负我。表哥以后名扬天下,我一定去祝贺的时候我向您保证。” “唉……唉,你真不走啊?” “娘。”贺书拦住赵姨母,对练星温柔一笑,“表妹有她的考量,知恩图报,大家风范,我们怎么能不支持?再说,等以后咱们有了定身之所,再接表妹不是更好?难道现在要表妹跟着我们奔波劳碌吗?” 高篱:“……” 这真是亲儿子吗? 这觉悟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赵姨母面色为难,还是没放弃,正要再说,贺书已经先一步开口,“好啦娘,再不走,要赶不上渡船了。” 赶不上渡船就白花了钱,赵姨母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以后我们来接你啊,阿星。以后来接你,你可得听姨母的话。” 练星:“姨母,表哥,一路顺风。” “真走了?” 冬青将信将疑。 那个姨母一看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这么轻易就答应走了? 高篱道:“真走了,我都跟去码头看了,真真儿的。那个贺书倒是个明白人,阿星她姨母当宝贝似的供着,也不娇气。我看,八成是他劝的。” 冬青望进山林,在高篱看不到的视野外,练星正按照他的指导修习。 从没叫过苦,也没叫过累,心思又纯良。每每有人遇到妖邪上山来求,他懒得动,练星就替他走上一趟。 那些地方都是他精挑细选过,不会危及生命,又能达到历练的目的。练星也总能做到尽善尽美,从没让他失望过。 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却没有因此而丧失了同情和善良的本能。虽说是侍奉他,但更多时候,冬青感觉身边有这么一个活人,才慢慢让他这个乖戾的神,多了丝人气儿。 这样的小丫头,不能不好好护着啊。
第19章 神殇 距离练星离开冬青峡不过三五日光景,冬青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些年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练星也算是走过了不少地方,自然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几日前,云水崖任玉辞送来了帖子,请练星去参加她的十五岁及笄礼。 任玉辞是练星最看重的朋友,此行不可避免。冬青峡和云水崖相距不近,练星略做收拾后,就启程了。 按照计划,练星应当十几天就能回来。冬青作为神有着漫长的寿数,十几天连睡一觉都不够,这几日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高篱看他的时候都惊了:“……您好像,瘦了?” 也不是真瘦,只是看起来有些萎靡,难怪他一路上山来,看到的风景都有点蔫头耷脑。 冬青好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滚滚滚,少来烦我!” 高篱本就是受练星所托,三天一次送点吃的来,放下食盒忙不迭溜了。 冬青看着食盒里完全合他口味、但不是练星亲手做的菜,更气闷了。 好在几天后,练星准时回了冬青峡。 冬青见到练星的那一刻眉头立刻舒展开,连带着山里的阳光都明媚了几分,但下一秒心情就不那么舒爽了。 “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一股子怪味儿。” 练星茫然:“啊?有吗?” 她在袖口嗅了嗅,实在没闻到什么味道,而冬青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她她现在就是个行走的臭鸡蛋,恍然悟了。 “可能因为半路消灭了一窝妖邪吧,带了些气味。大人,我现在就去洗洗。” 冬青注视着练星的背影,眉峰不自觉地蹙起。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但按平时来看,练星举止又一如往常,连劝阻他和高篱置气都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冬青一直劝是自己想多了。 是夜。 入夜后,山神庙里就空荡荡的了。白日里因为冬青峡处在比较重要的要道上,一般都有些门庭若市的感觉。而冬青峡离汉阳镇不远,夜里游人都会选在镇子落脚,难免显得门可罗雀了。 练星打扫了地面,持一方抹布,把沾了灰的香案擦拭干净,将歪斜的贡品扶正。做完这些,她抬头看了看完全不像山神的神像,眯了眯眼,足尖一跃跳上了神像肩膀,伸手去够神像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 练星手一哆嗦,抹布就掉了下去。她抬眸看向房梁,绿衣青年正坐在梁上,虎视眈眈,孩子气都掩藏起来,只留下一水儿的冰冷漠然。若非他出声,是断然无法发现的。 练星道:“大人,我看神像的眼睛有些脏了,可能是风大时吹的土,打算擦干净。” 冬青:“哦,辛苦你了。” “大人怎么这么说,这是练星该做的。” “嗯,确实。”冬青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转而音调陡降,庙里山风一时凛冽起来,“这是练星该做的,不是你该做的,滚下来。” 练星瞳孔一缩,“……大人?” “从云水崖回来我就觉得不对,以她的性子,我若说她身上有味道,她定然二话不说就去洗沐,断不会同我解释,何况什么消灭了一窝妖邪,她从来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她知道我爱吃,每隔几天就会下山去高篱那小崽子那儿带点吃的回来,而你从云水崖回来后,没下过一次山,成日泡在我这山神庙里面。” 练星目光冷下来,但仍旧做出一副笑模样,“那天大人问我去哪儿了,我当然要回复大人了。这些天没下山是因为……” 冬青遗憾地摇头,“你看看,学也学不到位。那丫头傻得要死,从来没顶撞过我,也从来不会为自己辩解。” 他俯下身子,胳膊搭在膝盖上,鹰隼一般审视着下方的练星,指了指那神像,“……你知道那神像里,有秘密,不过我猜练星没告诉你在哪儿,所以你才和狗一样围着它转了这么多天。” “练星”的温柔小意彻底褪去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冬青。片刻后,小家碧玉的假象撕碎,她露出格外欢愉的笑,“不愧是山神大人。” 冬青笑了,“好说好说,麻烦把我家傻丫头还回来,否则我就拆了你这身骨头丢去喂狼。” “练星”一摊手,“这可真没办法啊。无所不能的山神大人居然没发现这就是练星的身体?太令人唏嘘了。” 冬青唇角弧度一僵,浑身肌肉紧绷,下颌收紧,眸中瞬间掀起狂风骤雨。而山神庙中也被突如其来的呼啸着的穿堂风扫落了案上的香炉和水果,骨碌碌滚了一地,刚刚被打扰干净的地面又铺上了一层沙砾。 气氛登时压抑。 冬青想,自己虽然有肉身,但是和真正的人还是不一样的,怎么会感觉到血一寸寸冷下去呢? 他几乎要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冲动,不要伤了练星,才能克制住喷薄欲出的怒火,敲着胸膛几近窒息。 “……她的人魂在哪里。” “练星”耸肩,“肉身在这里,人魂自然是掏出来了。” 所以掏出来了,是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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