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吧?!普通的民众之间打架,为什么会引起两国开战?国主不考虑一下后果的吗?一开始是什么原因?” “……听弟子汇报,是因为两家人抢田畊。两家都觉得对面往自己这边侵了一寸,吵了好几天,有个人手下没轻重,用锄头把对面一人打死了。但对面那家人是宏愿国人,又不是法喜国人,这下子引起众怒,就,就……打起来了。” 实在是荒唐荒谬到离奇的理由。抢田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乡里乡间每逢播种季节都要这么掰扯一回,但打死人就不一样了。就算打死人,打死的还是异国之人,那就更不一样了! 打死一个人,这对一个家是灭顶之灾,但对某些人来说,人不是人,只是一个恰巧奉献了生命的导火索。 两国国主都不约而同做了同一件事,那就是装聋作哑,在国境内大肆宣扬仇恨。要说开打,又不说,反倒是成天哭天喊地死去的那人有多么无辜多么凄惨,对面的人又是对么盛气凌人多么丧尽天良,自己国家的脸面就这么被踩在脚下,凭什么?为什么?! 平时征兵都要用强制手段,现在倒是不费一兵一卒。被耳濡目染了几十年的国民们个顶个的愤怒,只要有第一个怒喊着冲向对面国境的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再美其名曰派兵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百姓,这么一来二去,就开战了。 这两国原本便是一国,信众众多,住持面色沉凝,道:“接收流民了么?” “接收了,已经在接收了。几乎把所有没闭关的弟子都叫下去救人了,可是……”那弟子惨然道:“此战若只有几天还好,若是打个几周几月,我们的佛寺实在接收不了那么多人。” 不是说救就可以救的,普通人要伤药要吃饭,要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要休息,一间佛寺再大,就算把佛像都拆了,能住的了多少人,接收得了多少流民?那剩下的人怎么办?他们往哪里跑?就算整座山都住满,也不够两国人的百分之一啊! “先不管够不够了。”住持当机立断道:“尽量先救治重伤之人,能制止就制止,我要启程去法喜。” 众人皆应“是”,匆匆离开了。 住持站起身,明仁也起身,道:“住持,我与你同去。” “明仁,你还在紧要关头。”住持迟疑道:“此事非同小可……” “正是因为非同小可,所以我才要去。”明仁并不躲闪,道:“以后我若要接任住持,难道也发生什么事都坐在山上修炼吗?” 她的眼里满是坚定。这是她第一次着手佛门事务,她是年轻一辈修为最高之人,她必须要去。 住持深深看着她,叹息一声。 “这和修为没有关系。”他道:“……罢了。你跟来吧。” “……” 到了法喜国,国主正在殿中吃水果,看到两人来了,眼皮都不撩一下,语气倒是挺尊敬:“法师来了,恭迎恭迎!来人,给法师倒茶!” 二人向他行礼,住持一路过来看见硝烟遍地,哪有心思喝什么茶,只道:“国主,这开战之事,老衲……” “什么开战?我也不想的啊。”国主老神在在道:“可是对面都打过来了,难道方丈你要我国人坐以待毙吗?他们是人,他们有血性,对面都欺压到头上来了,难道还要不还手吗?” 明仁听他语气,压根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怒道:“分明是你法喜国人先出手伤人,杀了对面一人,不忏悔也就罢了,反倒挑起战争!” 住持道:“明仁!” “什么叫我们先出手伤人?这位法师,你可不要胡言乱语!”国主正襟危坐道:“你只看到是我们出了那锄头,那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在什么状况下?能把我国人都逼到用这种激烈方式来自保,你怎么知道对面有没有拿刀,有没有拿棍子,有没有出手想要杀人啊?难道他死了就有理了吗!” “你……”明仁平生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最初那田畊,到底是谁往前了一寸?” 国主答道:“不知道。” 明仁不可置信质问道:“不知道?!你在开玩笑吗?是谁先犯的错,谁就理亏,就该忏悔道歉,而不是还继续一错再错。” “可我真的不知道啊。没问,没查。不过两位法师,这真的重要吗?宏愿多年以来偷偷劫走我国货船,人财两空,不知逼死了多少人。那个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来?难道上吊比被锄头打死要痛快点体面点吗?要论谁错,难道不是对面先犯的错吗?” 国主用一种明仁不知怎么形容的眼神看她,随即,微笑起来。那笑里面带着点令人厌恶的圆滑,仿佛一只飘着死苍蝇的菜汤,“啊呀,两位法师。我们都知道,佛门清净之地,不能打打杀杀。所以这不是都没有砸佛寺么?你要接收流民,接收了就是,我们不管。” “我们不管,你们也不要管我们了。行不行?”他悄悄道:“不如这样,法喜再捐一座佛祖金身像?纯金的,十米。不,二十米!” 明仁瞪着他,心中郁结,难以言说,住持只是静静看着国主,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诶,别走啊!法师说一个数,我们建就是了!这样行不行?” “……” 声音被甩在身后,明仁跟在住持身后,见其他人神色怪异,竟是故意把两人当做打秋风的来对待,顿时气到差点头昏,抿唇道:“再去宏愿国……” “不必去了。”住持道:“抱着那般目的,已经药石罔效。去也是无用。” 明仁道:“若是把这国主给抓来关到佛门……” “明仁。”住持温和看她,视线中略有愁意,“先不说,我们不能这般做。其次,就算真的这样做,他走了,其他人也会继续贯彻他的做法。能抓一个两个,能把法喜所有主战之人都抓走吗?” 明仁哑口无言。 “此战,绝不会善了。”住持看向天边,又道:“前阵子,北界之人又悄悄进入西界之内,似是又有异动。” “……”明仁默然半晌,才道:“住持,让我去佛寺中吧。我也是个不小的助力。境界无所谓,我还年轻,还有时间,人死了就救不回来了。” 住持深深看着她,不知为何,犹豫良久。 云闲一众人又感到了时间的骤停,这仿佛出现在任何一个需要抉择的时刻。可这时,寂静的时空中,明仁仍是一脸执着地看向住持,并无半点迟疑。 明仁恳求道:“住持!我就算在山上,我也无法静心的!” “……好。你去。”住持最后仍是道:“明仁,你一定要记住。救人便是救人,不要去考虑你救的是谁,不要生出分别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沉声道:“不论如何,我佛门弟子,只能固守,绝不能还手!绝不能。不要伤害任何人,听到了没有?!”
第106章 梵心逆莲(二十) 这要求, 即使云闲一行人早就在四方秘境里对佛门有所了解,现在也还是无法想象。 只能固守,不能进攻,换句白话说, 不就是只能挨打, 不能还手吗?可这些是杀红了眼的两国人马,不是好糊弄的异兽, 只是这样, 又怎么能抑制战局? 即墨姝道:“我不懂。” 祁执业道:“你一个魔你懂什么?” “你就懂了?”云闲回嘴,“也不知道谁在秘境里天天离家出走, 要说最受不了佛门这种方式的应该是你吧。” 祁执业:“……” 即墨姝一句“秃驴找死”还没出口,见云闲帮她说回去了, 便不太自然地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风烨顿时觉得心里难受:“我天天给人骂,也没见你帮我说话。” 乔灵珊无语:“明明她骂你最多吧……”被骂的时候心里不难受, 叫他缝袜子削苹果也不难受, 看到云闲帮人说话心里就难受, 真的很难揣测风烨的心理活动。 少年明仁还在回佛门收拾东西。她要带的东西不多, 换洗衣物,一点辟谷丹, 武器靠在墙上,是一把莲花棍。 她像是犹豫了一下, 也不顾忌男女,直接一溜烟跑到了明光的房前,把门推开了。 云闲顿时捂眼, 从指缝里被迫看见了明光大师的闺房。 众人又是一震撼。 明光大师屋内的东西竟然还挺多, 扫帚就有六七把了。他真是个很恋旧的人, 什么东西收拾收拾都不舍得扔,法衣都快洗包浆了还不舍得换,但最重要的是,他人走了,东极法杖竟然还靠在墙上。 他根本没有带武器! 不带武器,等于自断一臂,想出手都难,明仁沉着脸,一排排看了过去。 所有下山的佛门弟子,武器都还在房内。没有一个人例外。 明仁纠结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莲花棍,最后还是将武器带在了身上,她要防范不时之需。 不得不说,明仁前辈年轻的时候和现在真是完全不一样,没那么慢悠悠也没那么慈祥了,跑起来更是奇快,一行人跟在她后头,感觉自己被拴在马车后头拖。 “接下来她要去哪里?”乔灵珊问。 “我猜。”云闲道:“南山镇吧。” 莲座最后一次幻化出的,应该便是南山镇破败的那间佛寺,也不知道到底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叫做芳菲的少女,那对绣娘和木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明仁性情大变? “……” 但,众人先看到的,是沿路的惨状。 南山镇坐落在临近两国边界线处,更是首当其冲,一些平房已经被烧的只剩下灰烬,路上神色匆匆的全是逃难的流民。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跑的,不少人手持着粗糙的兵器,严阵以待。 小镇平日气候温凉,又临近山水,许多老人都在镇内疗养,行动不便,说跑,能跑的掉吗,又跑的去哪里?就算有人帮忙,在路上一伤寒一中暑,说不定人就没了,根本冒不起这个风险。 平常人,用平常人的法子,在镇外砍木头设置障碍,床头备上武器;修真者,便用修真者的法子,不对常人出手—— “这个准则,在平常时候适用。”姬融雪道:“战争中,谁管你到底是什么修为,是不是普通人,眼里只有杀了。” 南山镇这么一个小镇,最厉害的修真者也不过金丹期,堪堪抵御过了一波入侵,现在正在房内养伤。 明仁看见一路的伤民流民,还有路边倒伏的尸体,面色似冰,急急向南山镇所属的佛寺奔去。 路途中,她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家门,门口歪七扭八放着几只制作精巧的鲁班凳,那是芳菲的家,房门紧闭,至少看起来里头还有人在。 明仁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向前。 “原来那木匠真的是芳菲的父亲。”云闲道:“我记得,他没了手,但腿脚看起来也有点跛……行动不便,所以没办法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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