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执业的耐性也只够这来回两句了,说完便冷道:“放我下去。” “放你下去?”云闲怎么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祁道友,你现在伤势这么重,再不好好调养,怕是有性命之危啊。我们就好人做到底,一路送你回佛乡就是了。对了,你为什么一个人躺在那里?你师兄呢?” 好大一群光头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她怀疑又是柳世在其中作梗。 祁执业脸一沉,并不回答:“干你何事?” 云闲不为所动,笑眯眯:“哎呀,不要这么凶嘛。你刚才惨惨躺在那里,腿都断掉三只,还是薛兄含辛茹苦帮你接好的呢!” “我知道。”祁执业怎可能感受不到己身伤情,不耐道:“我会记着的。” 云闲:“记着?” 祁执业睥睨道:“日后见着东界,不杀你们便是。” 云闲:“……” 乔灵珊:“……” 叹为观止。 薛灵秀:“都说了我是南界的,你是不是有病?” 祁执业微微一惑:“仲长尧不是剑修么?”剑修不是东界的么? “?”薛灵秀一捏扇骨,木头吱吱作响,“我说我不是仲长尧——”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云闲担忧薛灵秀输的太难看,所以及时制止了。 祁执业嘴比什么都硬,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实际上重伤未愈,灵力空虚,若是能挣脱开云闲的灵气锁缚,他早不知道打晕众人飞到哪里去了,现在嘴上再风轻云淡,也只能待在剑上。 这附近围绕着一条将近干涸的沙河,秘境内的妖兽都默契地不曾靠近,用屁股想都知道沙河内肯定有不好惹的东西,所以佛乡弟子也不可能往这个方向走,可自从捡到祁执业以来,众人都已经按可能的行进方向走了一会儿了,却还是没能见着佛乡其余人的身影。 剑修的速度肯定比佛乡要快,理应是快要遇上了。 天色愈发光亮,热气灼烧黄沙,蒸腾出白烟。 乔灵珊蹙眉,道:“云闲,你有没有发现秘境内对灵气的压制似乎在减少?” 她们刚入内的时候,灵气的运作还异常缓慢,就连想要御剑飞行片刻都很吃力。 “是,但这不是只对我们。”云闲看向地上游走躁动的妖兽们,沉吟道:“它们的实力也在增强。” 听说那只冰影巨蜥现在更暴躁了,四处找茬,谁都收拾不了它。 “若再过半柱香还是找不到人的话,便就地驻扎休息吧。”薛灵秀道:“再往前去,有可能进入其他门派的势力范围。” 祁执业:“放我下去,你们还要我说多少遍?” 云闲:“可。” 风烨弱弱道:“我好像听到一点异常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一直跟着我们,但不像脚步声……” 云闲抬眼,并没有将他的话不当回事:“能分辨出来在哪里么?” 祁执业:“我最后再说一遍,停下!” 众人皆屏气息声,风烨皱着脸努力分辨了许久,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分不清,太乱了,好像到处都有,又好像集中在一个地方。” 到处都有,又集中在一个地方?不是人,难道是什么妖兽? 面不改色地将祁执业手上的灵力束缚又加深了些,还善良地担忧他花费太多气力所以封住了嘴,正当云闲仔细思索时,她的储物戒却骤然泛起白光,一股强大的推拒感和抽拉感袭来,随即,白光一敛,从中直直掉出了个什么东西。 云闲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 掌心里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玉色石头,表面上刻着一些读不懂的文字,触感温凉,比看起来还要重许多,自一入手,便泛着幽幽的微光。 光芒不算强盛,却有些异常,不论是隔着衣物、布料甚至石块后,都穿透似的发着光。在白天或许还不算显眼,室内或是夜晚,这玉石就像一颗醒目的萤珠,幽幽指示着携带之人的位置。 看起来不仅鸡肋,还很容易出事。对其他门派不知如何,但是对云闲这种三天两头就要鬼鬼祟祟趴一次草丛的,那就很容易出人命了。 “嗯?”云闲捏住玉石,疑惑道:“这哪来的?我不记得我拿过这个东西。” 乔灵珊闻言一顿,不禁吐槽:“你方才拿了那么多东西,看都不看一眼,怎么可能会记得?” 说得对,但云闲听不见,她一反手,想要再将东西装入储物戒,却愕然发现,失效了。 这块不知出处的奇怪玉石分明是块死物,但储物戒却像推拒所有活物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装进戒里。 奇了怪了,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云闲将玉石丢给乔灵珊,道:“灵珊,你试试。” 乔灵珊接过玉石,尝试一下,也摇头:“不行。” 风烨自觉地接过,更诧异了:“为、为什么我的也不行,我储物戒里没什么东西啊?” “怎么了?”薛灵秀察觉到动静,抬眼看向这儿,微微蹙眉:“这是什么?” 他向云闲伸出白皙手掌,云闲将玉石朝他掌心里一放,尚未眨眼,那玉石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薛灵秀将其收进了储物戒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颇有些尴尬。 薛灵秀吐出半句话:“你是不是要谋害我?” “薛兄,我哪是这种人?”云闲难得不解:“为什么你就可以?难道它喜欢贵一点的储物戒?可一开始它也不嫌弃我啊。” 这下众人不停也得停了,云闲将剑停下,四人脑袋凑到一起去,仔仔细细看这块玉石。 四方形状,刻着看不懂的字迹,但不论怎么看,都解释不出它的异常,直到乔灵珊灵机一动,突然想了起来:“这应该是放在沙洞穴墙角那一堆药草里的!” 墙角本就昏暗,那一堆常见的聚灵草还本就闪烁着微光,这玉石一开始就混杂放置在其中,根本分辨不出,被云闲连带着一起装进了储物戒里,现在却莫名其妙地蹦了出来。 从云闲将其放进戒中,到逃离,直到现在,刚好一刻时间。 “既然是柳世放在那里的,那他肯定也发觉了,这东西在储物戒中待不了多久。刀宗弟子众多,不可能只有一个储物戒,可方才乔灵珊和风烨也无法放入,但薛道友就可以……”云闲道:“难道是按照各界来判别的?” 乔灵珊:“这对北界来说很重要?” 被封口的祁执业突然在旁边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果不其然,一刻后,这玉石从薛灵秀的储物戒中脱出,掉在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沙坑,黄沙瞬间将其掩盖埋起,但很快,它又缓缓浮现在了地面上。 似乎在说,“埋起来也不行哟!”。 它没有一点动作,只是发亮,坚定地发亮,幽幽地发亮,藏在哪里都发亮,有一种不顾众人死活的温良美感。 薛灵秀:“……” 云闲:“……” 她总觉得这东西有点熟悉。 “薛兄,你还发现了吗。”云闲把它拾起,掂量了两下,道:“拿着这玩意儿,周身的灵力运转速度竟然又开始变慢了。” 薛灵秀:“发现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慢慢浮现出了之前路人甲给的荒谬消息,现在看来,竟有八分可能是真的。 既然这东西百害无一利,即会暴露位置,又会吸收灵气,还重得要死拿一会儿都手酸;那柳世历尽艰辛还要将它藏起来带着总不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增添一些趣味惊喜大挑战,爷们儿就是要负重战斗,也就是说,这可能就是能够开启远古战场的玉玺之一。 “魁首”的消息,是真的。 那么,刀宗追着佛乡穷追猛打,目的便更不可能只是表面上的分值威胁,毕竟得了魁首便得天下,先将祁执业给蹬出去,免得后患无穷,当然再继续往下推测,很有可能佛乡也得了一枚玉玺,他一箭双雕,不仅要伤祁执业,还要将那枚玉玺也一起抢过来—— 就在此时,云闲身后猛地袭来一道雄浑劲气,一只粗硬大掌从身后伸来,倏地半握住她的脖颈,微微使力。 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的祁执业鬼魅般站在她身后,崩裂开的伤口疯了一般地向外涓涓淌血,他劲力含在掌心之中吞吐,并未释放,而是微不可见地曲了曲指,侧头,略微疑惑。 怎么这么细? 事态突变,薛灵秀面色一变,乔灵珊未经思考,便要拔剑:“放开她!” “没事。”云闲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示意乔灵珊别过来,“祁执业,你的恢复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点。” 不如说,谁都想不到。谁能想到一个一刻前七窍失血重伤的人现在还能这么活蹦乱跳? 祁执业哼笑道:“是你太懈怠了。就凭那点灵力,能困得住我?” 他一边钳制着云闲,一边轻描淡写地将她腰间的欺霜扫落在地,一脚踢远。 “你想如何?”薛灵秀一挥折扇,提声道:“这里人手众多,你对她下手,逃的出去么?” “懦夫才会逃跑,我不屑做这种事。”祁执业华丽溢金的双眸睨过云闲手上的玉玺,话题突然拐了个弯,“这东西有什么稀奇,值得你们研究这么久?不就是白虎玺吗?” 薛灵秀:“?” “佛乡也有,在我师兄手上。”祁执业似是不很在乎,“柳昌应该想夺的便是这个吧。” “那什么,”风烨细声细气道:“那不是柳昌,柳昌是他亲爷爷。” 祁执业:“柳晖想夺的便是这个吧。” 众人:“?” 这种情况到底持续多久了?真的很担心他把薛灵秀记成仲长秀,早晚有一天会给人痛扁。 薛灵秀盯视半天,暂时没发觉他真有想伤云闲的意图:“佛乡也有?为何我们没有发觉?” “不然我为什么会输?”祁执业皱眉,像是他问了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当然发觉不了啊。师兄们聚在一起,脑袋已经够亮了,你们还能看见玉玺?” 薛灵秀:“…………” 他算是发现了,同样是不说人话,但云闲是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类型的,就是知道什么好听但她就不爱说。这位祁执业要简单许多,就是单纯地不说人话,还觉得自己很正常。 云闲安静着听,乔灵珊上前一步,道:“你还不放开她!” 祁执业又握紧了一些,颇有些无理取闹:“她方才怎么对我的?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场面一下子僵持起来。 祸不单行,之前妙手门派出去查探行踪的几个高手终于互相搀扶着回来了,面如土色,唇角还挂着鲜血。背后还背着一人,那人金丹七层的修为,现在竟双目紧闭,满脸痛苦之色,从耳道里缓缓流出两条黑浓的血迹,一滴一滴洒落在黄沙之上,将沙砾腐蚀灼烧。 薛灵秀拔针,越看越心惊,“遇见什么妖兽了?再迟一步,这毒素便直接进了头顶,药石罔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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