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隐垂眸凝视着这穿着缩小版凤冠霞帔的小丫头,缀满珍珠的凤冠对这一丁点大的小丫头显然太大,看起来随时有可能因为头重脚轻往前滚去。 而凤冠下,小丫头粉妆玉砌纯真无邪,眉心一枚银白色叶芽印记,婴儿肥的脸蛋沾着草屑泥土,湿漉漉的浅碧色大眼睛惴惴不安地仰望着他,看起来既无措又可怜。 风长隐漠然错开视线,认真审视周遭,打算找个突破口。 小妙儿不想被丢在这诡异的地方,她怯生生出声。 风长隐蹙眉,他似乎听到一声弱弱的猫叫声。 “妙儿……”,小妙儿再次仰头对上眼前的小师父,鼓起勇气,软糯糯的嗓音提高了一些,重复强调,“妙儿,我叫妙儿。” 名字很重要,知道了名字就是朋友了。 小妙儿见他只是沉默地站着,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也不在意,从凤冠上扯下一根红线,应该是她方才躲在树下时落在她头上的,她想丢掉,然而红线就像是长在她手心的似的。 这个地方怎么到处都是红线? 小妙儿看到自己的指头上还留着伤痕,那是她阿娘见她剪纸玩,用剪刀戳的,骂她成天只知道玩……那时她没哭,但在这一晚,小妙儿抽了抽酸酸的小鼻子。 小妙儿不由地伸手扯了一点点小少年鲜红的衣袖,带着讨好的笑容,“小师父……” 风长隐顿时周身寒气逼人,冰冷的目光落在扯着自己衣袖的肉爪子,大红衣袖衬托下那节爪子白.嫩如同水中鲜藕。 不待他抽.出衣袖,那节水嫩鲜藕的小主人像受到惊吓,自己缩了回去,结结巴巴道歉,“对,对不起……红线拿不下来了。” 小妙儿伸出自己的手掌,手心丢不掉的红线总让她想起那流了好久才止住的血。 风长隐冷淡的眉眼俯视着,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的视线落在黑夜中白净的小手掌,那根长长的红线在肉爪子掌心中格外醒目,而他第一眼想的却是,断章掌纹,纹路交错厄运缠身命运坎坷,早夭之相。 轻盈细软的红线在夜风中轻拂在他们之间…… 见他眸色深深,小妙儿再将自己的小手再抬高些,掌心长长垂下的红线像是活过来,悄无声息以极快的速度缠绕到风长隐修长干净的指尖……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也甩不掉的红线消失她的掌心了…… 小妙儿圆溜溜的大眼睛无比诧异。 偏巧远处似有异动,风长隐慢慢后退,将盯着他指尖看的小丫头护在身后。 花轿落地,夜风渐起,寒鸦四散。 轿夫双目无神,站在最前面胖媒婆脸上是格格不入的神采飞扬。 那胖媒婆细长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容姿出众从容不迫的风长隐,发起桀桀桀恐怖笑声,十分满意地夸了一顿风长隐。 阴森森的笑声幽幽地回荡在飘满红线的院落。 藏在风长隐身后的小妙儿忍不住悄悄探出一双眼睛,然后很快就被风长隐无情按回。 那个胖媒婆盘着高高的圆发髻,脸像涂了好几层厚厚的□□,唇又鲜红得吓人,小妙儿下意识贴着风长隐,肉爪子捏紧了风长隐的衣裳。 温热软绵的触感让风长隐颇为不自在很想甩开,他抿了抿薄唇,终究未曾没有挪动半分。 闻着很近的草药香,小妙儿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她咬唇,松开了被她捏得邹巴巴的衣袖,默默为自己打气,从为自己庇佑的风长隐身后走出来。 风长隐拧眉按着小妙儿的额头试图将她推回去。 小妙儿却摇头挣扎着把风长隐的手拿下来,浓云诡异的夜色中,她双眸点漆明亮,喊他,“小师父……” 她记得方才花桥飞入她逃出来的院落,那应该是接她的。 小妙儿悄悄看一眼盯着自己笑的胖媒婆,咽了咽口水,再飞快转向不解的风长隐,凤冠上的垂珠打得她小脸生疼,轻轻眨着卷翘眼睫,“他们是来接我的。” 她刚刚嗅到的不止药草香,还有药草掩盖下的血腥味,而那边古怪的有五个家伙,从数量上来说他们胜算小。 风长隐嘴唇嚅嗫,反手按住小丫头瘦弱的肩膀,低声,“是来接我的。” “啊,男孩子也可以坐花桥吗?” 都打算上含泪花轿的小妙儿呆住,仰头盯着眼前这个好看的小师父,凉风轻轻吹着他的长发,漂亮极了。 风长隐闻言,抿了抿唇,默默无视这个话题,抬手将小妙儿凤冠上的垂珠拨正。 小妙儿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满眼里只有他可真好看啊! 胖媒婆将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漂亮的眼眸中是一片肃杀寒气,有那么一瞬间胖媒婆竟然觉得自己沉寂多年的心脏因为害怕而跳动。 但也只是一瞬间,胖媒婆毫不在意,她露出变态般的笑容,唱着奇怪的音调,四处响起震耳欲聋的唢呐声。 小妙儿扯了扯风长隐的衣袖,踮起脚尖想和他说悄悄话。 风长隐视线落在笑得夸张的胖媒婆,配合弯下腰,贴耳凑近,只听小丫头压低嗓音认真说:“小师父,不用管妙儿,妙儿可以自己呢。” 小妙儿想好了,小师父那么厉害,他自己跑肯定没问题的。 所以小妙儿说完就打算去花轿里,正好她腿好酸心大地想睡啦。 但她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握住了细胳膊,小妙儿不解地回头,风长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心中微有波澜。 他从小就被教导救济苍生舍己为人,尽管七情六欲皆不沾的风长隐嗤之以鼻。 但每次最危险之时,风长隐总是自觉断后的那个,那是他刻进骨子里的责任。 而这是第一次有人让他自己快跑,还是个注定早夭的小丫头。 胖媒婆嫌他们磨蹭蹭手一挥,立刻有人上前要推搡他们,那些只有眼白的傀儡看着着实丑陋,小妙儿下意识后退一步,碰到一堵人墙。 抬头一看,是风长隐。 风长隐格开傀儡,冷眼望去,“不必……” 小妙儿跟着点头,“对,我们自己会走。” 花轿往高处飞去,轿内骤然失重,小妙儿没坐稳,凤冠往后一撞,后脑袋疼得她泪眼汪汪,身边之人闭目养神坐得稳稳当当。 那么安静漂亮,小妙儿都舍不得打扰,痛呼声都小了不少,抽了抽小鼻子。 她低头看着自己小肉爪,除了指腹上的伤痕,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伸出另一只手指划了划掌心,这里本来有一根她怎么也甩不掉的红线…… 小妙儿想了想,抬头去看闭目的小师父,还是决定出声,“小师父……” 方才的那一剑损耗了风长隐不少的内力,本就淡的唇色此刻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他忍着胸腔的疼痛,慢慢睁眼,淡然的目光落在小妙儿脸上。 小妙儿见他看自己,立刻把右掌递过去,左手食指在掌心比划着,“红线消失了!” 风长隐顺着看去,白白胖胖的指头划来划去,他垂眸,“可有不适?” 小妙儿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风长隐左掌握了握拳又松开,那根红线顺着他的指尖同样消失在他的掌心,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抚了句无碍。 花轿外唢呐声嚣张尖锐,小妙儿瞪大眼睛再慢慢点头,十分乖巧。 风长隐不露声色打量了小妙儿一会儿,眼帘微垂,从袖中抽.出几张黄纸,咬破食指,凝神画下繁杂的图案,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最后一笔落下,黄纸似有了生命。 以精血画符极耗精力,何况风长隐刚旧疾添新伤,几张符篆纸画完,他额头已满是薄汗。 小妙儿看了很担心。 风长隐闭了闭眼,调理混乱游走的气息,再睁眼,他将符纸全给了小脸皱成一团的小妙儿,叮嘱她收好,要是遇到危险就把符纸丢出去。 “可是……”小妙儿想说全给她了,那他自己怎么办。 但花轿一沉,传来胖媒婆让他们下轿的笑声。 风长隐低声轻语,“收好。” 他掀开轿帘,出了花轿。 山顶凛冽的寒风吹着风长隐红色发带,小妙儿见到远处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院,大门紧闭。 忽得锣鼓一敲,大门上悬挂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亮起,正门大开,带起一阵邪风,荒废的院落瞬间焕然一新,长长的红毯从花轿一直铺到正厅,那里端坐着一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前方鬼火引路似的灯笼摇曳,他们踏在长长红毯上,一步一步走向正厅,只有胖媒婆不紧不慢地跟着身后。 小妙儿紧紧攥着风长隐宽大鲜红的衣袖,看着对她来说高高的门槛,有些犯难时,后领被拎起,双脚轻轻松松落了地,她抬头仰视着目视前方的风长隐。 凤冠上铃铛玉翠轻轻摇晃,颗颗圆润的珍珠在浓云密布的夜色中隐隐泛着光泽。 正厅内只有新娘子身侧点着一盏昏暗的夜灯,小妙儿懵懂的大眼睛忍不住好奇地看着端坐的新娘。 新娘的红盖头是一层薄纱,可以看清凤凰衔珠的凤冠下肤色赛雪妆容精致,涂着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指交叠在膝盖上,只是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 好漂亮啊! 小妙儿默默惊叹,只是叹着叹着,堂上紧闭的双眸忽地睁开,凤眼直直盯着她,她下意识往风长隐身侧缩了缩。 一直跟在身后的胖媒婆上前,扶起新娘子,正想说什么,奈何席卷过一阵风,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现在小妙儿面前。 小妙儿看到一个手拿拂尘长得还有点邪气的年轻道士,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目光看得小妙儿很不舒服。 好在风长隐依旧默默挡在她身前。 小妙儿躲在风长隐身后,看到那道士对她笑,招呼她过去。 她自然是不肯,眼见着道士笑着朝他们走,风长隐提起她后衣领,腾空往后跃起。 被稳稳放在院中角落,小妙儿看着风长隐手中凝化出一柄淡金色流光长剑,凌空一挥,凌厉寒霜的金光剑气扫荡过去,挥着拂尘的道士避之不及,整个人撞到房梁的柱子,吐出一大口黑血。 风长隐咬破食指,鲜血入剑,剑身瞬间金光大盛,他手握着长剑,围着小妙儿划了一圈,严肃叮嘱小妙儿,“好好呆着,不要乱跑。” 小妙儿望着风长隐持剑而去的背影,迟缓地点了点头。 扶着自己沉沉的凤冠,也不嫌弃草地上脏,小心翼翼坐下,很听话也很怕死地把自己的大裙摆一点一点收起来,生怕有一点被风吹出圆圈界限。 而那边倒地的道士见飞身而来的刺目剑光,哪里还能不知道对方是谁,天门山弟子风长隐。 天门山历史悠久,自诩授命于天,替上界神明教养天赋佳有缘分的弟子,学成之后再派往各地,维护天下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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