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阳城…… 秦宣娘突然明白,谢令仪接下来要讲的是什么。 是的,顾明带着女儿逃去了妻子的娘家,正是连阳城,而他……多年前也是在连阳城失去踪影。 秦宣娘对着谢令仪摇头,眼眶已经微微泛红,她不想再听。 谢令仪眼里带着怜惜,却没有停下,他字正腔圆地道:“我见到了外祖父,他已故去多年。” 秦宣娘只觉眼前一白,天旋地转,耳边依稀还听得到谢令仪急切的呼唤,她接着便坠入了一片暗黑的无底深渊。
第59章 宣娘 “父亲,你为什么又要去那脏地方,香得都快发臭了,你不觉得丢人吗?” “宣娘啊,嘿嘿……” 那男子长着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但是有些微胖,腆着肚子对女孩傻乎乎地笑着。 “父亲,你去秦楼楚馆,别人又要取笑我,我明日不去学堂了!” “哎,不可啊,宣娘,先生说你最是聪慧,怎么能不去学堂呢?” “可是你总是去那腌臜之地,别人都在笑话我……呜呜呜……” “对不起啊,宣娘,但是你相信父亲,父亲没做坏事……” “我不听,你这个骗子,每次都这么说,你这个骗子,别人都说你是色中饿鬼,你知道多难听嘛。父亲是个整日流连赌坊妓院的,别人怎么看我啊?” “谁说你了,父亲去找他算账!” “你还有脸找别人,我……我……要是被人知道我是你秦老三的女儿,我都觉得没脸活了!” 女孩扔了一地的东西,哭着跑走。 男子在后边追着,说着好话,哄着。 “宣娘,父亲给你买你最爱的桂花糕,还有珍宝阁的首饰,宣娘,别气坏了身子啊……” …… “呵,这不是秦宣娘吗,学问做得再好又怎么样,你父亲是开赌坊的,不知道坑了别人多少钱,毁了多少人家,你这样的还有脸来上学堂?” “可不是,听说她爹还是那些秦楼楚馆的常客,日日夜夜都离不开里面的花魁娘子呢……” “哟,秦宣娘该不会是花魁生的吧?” 女孩终是听不下去,上前与那几名孩子扭打到了一处。 事后,她被夫子罚站,不得入学堂听课三日。 那胖胖的油腻男子腆着脸,低三下四地替她求情,先生说了他一顿,才放她进了门。 “好了,宣娘,先生不生气了,你好好去上课。” “我不要你管。” “宣娘别气,等回家了父亲让你骂。” “我不要,我不要再上学堂了。” 女孩将所有的书籍扔了一地,在夫子气愤的眼神中,跑远。 那是京城有名的女子学堂,不得五品以上官员推荐的女儿家,根本连学都入不了。 秦宣娘的父亲秦老三只是个生意人,但是她的大伯父秦子义当时却是正五品户部郎中,堪堪够格举荐。 秦宣娘这一走,便再没了在学堂学习的机会,可是那样的地方,她才不稀罕去呢,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女,嘴巴脏得还不如市井小民! …… “宣娘,你自小聪慧,容貌又出色,谢家出了名的清贵,还有一夫一妻的家训,你嫁过去一定会事事如意的。” 秦宣娘与谢其琛的婚事,是秦老三厚着脸皮赖来的。 谢秉文官至太傅,秦宣娘也不明白,他怎么会看中自己这不着调的父亲,为独子应了这门亲事。 就因为父亲在山野之中救了他一次吗? 谢其琛自然是极好的,三元及第,状元出身,哪怕没有谢秉文,他凭着自己也能在朝堂闯出一片天来。 可是齐大非偶,她秦宣娘配得起吗? 只有这油腻的骗子,才觉得自己的女儿千好万好吧。 “就你在京城的臭名声,谢家能同意娶我?你该不会是逼迫了人家吧?” “我哪有啊,我的宣娘才貌双全,那谢其琛对你一见钟情,是谢家自己来求娶的。” 秦宣娘虽然表面嗤之以鼻,但是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甜蜜。 那可是谢其琛啊。 …… 成婚那日,那胖子哭得很是难看,他将全副身家送给了她做嫁妆。 “谢家清贵,我秦家也不差的,你有这么多钱财傍身,可别觉着低了人家一等,要是觉着谢家不好的,回府来便是。” “哼,回府做什么,看你日日逛青楼吗?” “呃,父亲最近去得不多了。” 是啊,从日日去变成了隔日去。 秦宣娘身着喜服,这是她此生最重要的日子,她不想再说不好听的话。 “我……我出嫁之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秦宣娘与父亲有自己的府邸,并没有与大伯父和祖父他们住在一处。 偌大的秦府,下人本就不多,秦宣娘出嫁,带走了一大半,还有几乎全部的家产。 “宣娘,你要好好过日子啊,父亲会常去看你的。” 胖子老泪纵横,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实在难看。 秦宣娘瞪他一眼,将眼泪逼了回去,她勉强露出笑容,看着他笑。 红盖头遮住了她眼里的伤感。 父亲,女儿出嫁了。 …… 秦宣娘与父亲的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十三年前的春天。 那时候,父亲到谢府与她告别,说要去连阳城看看新鲜的赌法。 秦宣娘气得骂了他一顿,将他赶走。 她从没想过,这一别,就是永远。 那个名声难听的风流纨绔,从此没了消息。 京城最混得开的秦老三,在连阳城赎下一个花魁之后,再无所踪。 有人说,他死在了妓院;有人说,他跟人争抢花魁,被人抛尸荒野;有人说,他买了人家赌坊赚钱的法子,被人下了黑手。 太多难听的揣测…… 一别多年,秦宣娘再听都已麻木。 她一直有个小小的期盼。 纵然她的父亲万般不是,只求他还……尚存人世。
第60章 父女 秦宣娘只觉得头痛欲裂,身边来来去去,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可是她却听不清。 她从小是秦老三带大的,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母是谁,她问过,秦老三只说,生下她不久便因病去世。 她想,或许自己就是青楼女子的孩子吧,所以父亲才一直说不出母亲的身份。 秦宣娘幼时,是被秦老三娇宠长大的,那时她还不知道父亲在外的臭名声,只觉得父亲在外吃得开,自己也很有面子。 京城的地界,就没有秦老三不认识的,他仗义疏财,赌坊生意又好,在各路人士那里都有几分面子。 等到她慢慢长大,听到了外人对父亲的评价,开始渐渐知道,秦老三不过是披着富商外皮的地痞流氓,纵然他背后还有秦家,但是也洗脱不了他混迹赌楼妓院的事实。 秦老三在家排行第三,秦老大走的是仕途,秦老二幼时早逝,也因此,秦家夫妇对于幼子秦子正自小宠爱,宠着宠着,便宠成了一个纨绔,好在他也没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就是爱做生意,爱逛青楼。 久而久之的,秦家也不再管他。 虽未分家,但是他们分开而居,外人都知道秦老三不着调。 秦家夫妇为了长子的仕途,只能将他放弃。 没人管束,秦老三便更加放肆,后来还开了全京城最大的赌坊大祥泰,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不过,秦老三赚得多,败得更多,经常在青楼里一掷千金,偶尔一时兴起,在酒楼饭馆来个全场请客,也是常有的,算得上当年京中有名的散财……胖子。 秦老三只能说是略胖,但是耐不住他有个大肚子。 秦宣娘不知自己昏过去多久,在一阵阵的头痛中,缓缓睁开了眼。 秦嬷嬷就候在床边,欣喜地叫着:“夫人醒了,赶紧叫府医来。” “哎,奴婢这就去。” 是映竹的声音。 秦宣娘愣愣的,慢慢忆起之前的事。 令仪说,他见到了外祖父,但是故去多年? 不对啊,若是故去多年,他怎么能见到? 是了,是令仪在说笑吧? 秦宣娘又想起了顾又笙。 令仪说她是通灵师…… “通灵师,可通阴阳,化怨杀鬼,游走于人鬼两界。此次我去连阳城找她,也是碰碰运气。” “顾姑娘传承徐家血脉,是天生的通灵师。” “她是儿子请来的。” 谢令仪请了顾又笙,顾又笙传承了徐家的通灵师血脉,顾又笙可见阴阳……所以,是她让令仪见到了父亲? 所以…… 父亲果然已经去世? 秦宣娘又一次晕了过去。 秦嬷嬷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秦宣娘的眼角流下了眼泪。 是梦吧? 那个色鬼死胖子一定还在哪家青楼里快活呢,那个死胖子怎么会死呢? …… 秦宣娘再一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 秦嬷嬷抹着眼泪,让一直候着的府医替她把脉。 府医摸了脉,声音沉沉:“夫人忧思过重,头疾又重了,要好好休息啊。” “劳烦莫大夫了,夫人这边我看着,您老看看要不要重新拿个药方,还是炖些什么补一补?” 府医摇了摇头:“心病还须心药医,夫人得自己想开些。” 府医背好东西出去,外面候着的小丫鬟跟着送了送。 映竹端了一杯温水,凑到秦宣娘的嘴边,伺候她喝了下去。 秦宣娘这才虚弱地问:“什么时候了?” 秦嬷嬷擦了擦眼泪:“夫人这一晕,都两天了,早上醒来那一会,奴婢还以为没事了,结果又晕了过去,老爷找太医来看过,和府医一个说辞,留下药方就走了。” “老……少爷呢?” 秦宣娘来不及问谢其琛,她要见谢令仪,立刻。 “少爷刚回院子呢,夫人一晕,少爷吓得脸都白了,老爷以为是少爷惹了夫人生气,还罚少爷跪了一天的祠堂。” 秦宣娘不悦:“谢其琛那个呆子,除了读书一无是处,他不知道先问问令仪,发生了何事吗?” 秦嬷嬷偷偷瞄了眼,还好下人都在外面,屋内就只剩她和映竹伺候着。 “夫人可别这么说,别人听了要误会。老爷问了,只是少爷自己什么都不说,才惹怒了老爷。” “去把谢令仪叫来。” 秦宣娘躺回到床上,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她要好好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了,老爷呢?” “老爷被圣上叫进宫,还未回府。” 谢其琛作为一朝首辅,被楚皇叫进宫、商讨国事是再寻常不过的,秦宣娘也没心思管他,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见到谢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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