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叹息着摇了摇头,三少爷一走十多年,不知生死。 他能做的,只有替他看好这个老宅。 秦宣娘又问了些旧事,可惜秦峰对秦子正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秦子正在这秦宅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最后,秦峰带着秦宣娘逛了逛秦宅,而谢令仪则跟着顾又笙去找老秦。 老秦早就转完了秦宅,顾又笙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祠堂那边发呆。 顾又笙对着谢令仪摇了摇头。 二人没有过去打扰,就站在走廊下等着。 老秦过了半刻钟才出来。 “我对这里很熟悉,但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老秦仰首,天色灰暗,说不出的压抑,如同他的心情一般。 昨夜在须臾山,还能想起一点点的片段,可这秦宅,明明分外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 顾又笙温声细语:“别急,再看看。” 老秦苦着一张脸,背着手又往别处去。 顾又笙与谢令仪慢慢走着,跟在他的身后。 一个时辰后,三人上了马车,离开华柳巷。 此次一行,一无所获。 老秦已经蔫了,在溯洄伞中沉默无语。 秦宣娘的心情更不算好,好几日不犯的头痛,又开始发作,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秦宣娘掀开了马车窗帘的一角,今日是雨天,但是京城的街道上还是有不少人。 行人来去匆匆,有一脸愁色的,有一脸着急的,有带着笑意的,也有怒气冲冲的。 “这雨下得我头疼。” 秦宣娘拧眉抱怨了一句。 谢令仪顺着窗,往外瞟了一眼,雨帘下来往的人,都不如平日的悠闲,看着确实多了几分急切,他知道母亲是为了外祖父的事情烦闷,便想宽慰两句。 马车外,一道消瘦的身影一晃而过。 “停下。” 谢令仪说着,拉开帘子往外看去。 雨下,有一个很是潦倒的书生在路上蹒跚着,没有打伞,全身都已湿透。 “母亲,顾姑娘,你们先回,我去去就回。” 谢令仪撑开伞,没等车夫放好脚凳,便跳了下去。 他往那书生疾步而去。 谢令仪很快走到了书生面前,书生一脸呆滞,脸色有点青白,双眼木木地,看了眼谢令仪,很久才反应过来。 “是令仪啊。” 他傻傻地扯了扯唇,却笑不出。 谢令仪皱眉:“随我去一边避雨。” “啊?” 那人傻乎乎问了声,然后才迟缓地应了:“嗯。” 谢令仪带着他去了一边的客栈,吩咐掌柜:“要一间房,再买一套他能穿的衣服。” 掌柜的认识谢令仪,笑着接下了银子,吩咐小二将二人带去客房。 “谢公子请先上去休息,热水马上备好,衣服现在就去买。” 谢令仪抓着书生,跟着小二上了楼。 书生晃晃悠悠的,像是没有了灵魂,任由谢令仪将他带了上去。 谢令仪吩咐小二:“你找人去国子监传个话,让萧芝铎过来。” 小二收下打赏:“谢公子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远崖,你先喝点热水。” 书生名叫方远崖,也是国子监的,他来自西杭府,与萧芝铎是好友,因此与谢令仪也相熟。 谢令仪知道他刚办完未婚妻的丧事,只是没想到短短月余,他竟消瘦至此。 考学的时候也没见到他,不知他是何时进京的。 方远崖还是那呆呆的模样,谢令仪将水杯塞进他的手里,他便愣愣地端着,凑到了嘴边。 温热的水灌入身体,方远崖似是有些回神,但很快脑中全是吴忧的笑容,他又呆滞了。 谢令仪见他如此,手指捏了捏,看来未婚妻的去世,对方远崖的打击很大。 他们是青梅竹马,三月的时候,那女子及笄,本该筹备婚事的,却因为春闱延迟了婚期,没想到这一年还没结束,他那未婚妻竟意外去世。 萧芝铎来得很快,方远崖在小二的帮扶下沐浴更衣后,他便到了,因为来得急,衣服上还沾了不少雨水。 萧芝铎与方远崖在西杭府便是同席,关系很是亲近。 方远崖学问出众,但家里只是开酒楼的,他能入国子监,还是托了萧家的关系。 国子监中,方远崖一直名列前茅,来年春闱,先生都说他必定榜上有名。 只如今这模样,萧芝铎咬了咬舌,强自镇定下来。
第71章 痴情 “远崖,你何时回京的,怎么不去找我,你身边的张子呢?” 张子是方家的下人,除了不能入国子监,平日都会跟着方远崖。 方远崖偏了偏头:“张子……哦,我让他帮我在西杭府多留几日。” 吴忧的丧事之后,吴家父亲伤心不已,方远崖被方母催着进了京,却将随身的小厮留在了那里。 方远崖洗完澡后,人稍稍清醒了些。 他面容凄苦,双眼通红地看着两人:“芝铎,令仪,如今吴忧不在世上了,我该怎么办啊?” 青梅竹马的情意,谢令仪与萧芝铎都不懂,但是方远崖最是看重自己的吴忧妹妹,吴忧一死,二人都很担心他会一蹶不振。 萧芝铎斟酌着劝道:“远崖,吴忧在天有灵,一定看着你呢,你可不能叫她失望啊。” 方远崖看了看他:“吴忧在看着我吗?” 萧芝铎想到了顾又笙,想到了祖母诸采苓:“人死了,若还有人记着,就不算没了。吴忧有家人疼爱,有你记挂,一定还在呢。” 方远崖眼里的泪流了下来。 吴忧别怕,我会记住你一辈子的。 方远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低下了头:“是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 自从上个月,方远崖收到未婚妻去世的消息后,便回了西杭府。 萧芝铎与他,有许久未见。 “远崖,你怎么……” 萧芝铎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 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方远崖容貌周正,自小是个书呆子,一贯最爱干净,萧芝铎与他相识十多年,未曾见过他如此失意狼狈的模样。 “芝铎啊。” 方远崖傻乎乎地笑,眼底却慢慢晕了一层泪雾。 萧芝铎心里难受,吴忧与远崖是青梅竹马,他也见过几次,那是个爱笑的姑娘。 原以为明年春闱后,会是远崖最得意的时候,功名利禄在身,迎娶心上人在即,春风得意,该是最畅快的。 “吴忧她看你这样,心里该多难受啊。” “吴忧?” 方远崖恍惚着念了一声,然后茫然四顾:“吴忧在哪?” 萧芝铎舌尖泛苦:“吴忧还等着你衣锦还乡呢,你要清醒些。” 衣锦还乡? 然后呢? 方远崖红着眼,嘲讽地冷笑一声。 “呵,她死了,她死了啊……我再也没办法为她求一个诰命。” 进京前,他和吴忧承诺,必会刻苦求学,来年高中后,他便娶她进门,等他做了官,他一定奋发,为她求一个诰命,他有多风光,她就有多风光。 可是他还没有高中,还没有踏入仕途,她却不在了。 曾经的承诺,他一个都做不到。 “远崖,吴忧舍不得你这样的,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方姨看到了该多心疼。” 方远崖垂着眼,默然流着眼泪。 “远崖,你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先搬去我那住几日吧。” 方远崖这模样,萧芝铎很是忧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他没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但是方远崖对吴忧的情意,他是看得见的。 方远崖本不愿意,但是萧芝铎难得强硬一回,在谢令仪的帮助下,将方远崖硬是带回了自己的宅子。 方远崖是被打晕带回来的。 谢令仪下手果断,方远崖都来不及多说什么,再醒来的时候,便到了萧芝铎的府里。 萧芝铎更是派人随时跟着他,就怕他会想不开。 方远崖内心感激二人的帮助,也知道母亲与吴家人,对自己还有着殷切的期盼,吴忧不在了,他不能因此断送了这条路。 他要走,要走得好好的,要让吴忧在天有灵,心有所慰。 可是振作很难,方远崖一边逼着自己进食,一边身子却排斥着,将所有的东西吐出来。 他逼着自己看书,却很难将字看进去。 一日一日,他活得痛苦,只能勉力支撑着,也多亏了萧芝铎与谢令仪,时不时鼓励一二。 方远崖在夜半哭醒,梦里,他榜上有名,他带着吴忧去看榜,吴忧笑得灿烂,她说她终于等到了。 方远崖正要和她说,我们的婚事可以准备起来,可是吴忧却突然没了踪影。 那榜单,那些道贺的人,突然都没了。 他惊觉这是一场梦,无声地哭湿了枕头。 为什么,为什么死得偏偏是吴忧啊?
第72章 决定 几日后,老秦还是没有恢复记忆。 又在须臾山看了一夜的月亮后,他主动找了顾又笙。 “顾姑娘,我们回连阳城吧。” 八月已接近尾声,顾又笙确实打算要回去。 “你想好了?” 老秦喟叹:“唉,不管是秦子正还是秦老三,都已经不在世。我老秦只是连阳城一个没有来处的鬼怪,该回去了。” 顾又笙仰起头,看天。 大大的太阳照在头上,却没有那么地炎热。 她的手指动了动,问一旁的红豆:“他快到了吗?” 红豆算了算,回答:“差不多这两日该到了,我在云来客栈留了信,表少爷到了的话,掌柜的会说的。” 云来客栈,是宫家的产业,几乎遍布大楚。 宫大壮,宫家二爷宫毅的独子,父母早逝,由宫家祖父母带大,与顾家姐妹打小就很要好。 他幼时身子不好,宫家二老怕他早夭,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一次,也是顾晏之让他进京,来接顾又笙的。 顾又笙离家许久,红豆来时,顾晏之便传了话,让顾又笙在京城等着,回程跟着宫大壮一起。 宫大壮借着考察商铺的名头,在红豆出发后没几日便启程了,这两日也该到京城。 不管老秦走不走,顾又笙都是要回去的。 “待表哥到了,让他多休息两日再启程吧。”顾又笙转向老秦,“再过几日,我带你去与家人告别。” 老秦的兄长秦子义还在京里,即便没有恢复记忆,他要走,也该去和家人打声招呼。 老秦应了声,他虽无记忆,却也不再如以前那般飘零。 在这世上,他还有兄长侄子,还有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已是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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