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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双手交拢，这个季节，白昼正在一天一天变短，往日的晚霞也已经消失不见，黑色的夜幕正在无声的过渡。 他闭着眼睛的样子，许愿的样子温柔又虔诚，今好要睁大了眼睛，才能确保自己不漏掉一帧一秒。 蜡烛点亮他的眉眼，他一睁开眼睛，好像全世界都融化在他这一个笑里面了。 沈凌云吹灭蜡烛，对她说许好了愿望，他们两个一起分吃掉那块蛋糕，今好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他许了什么愿望。 不管是什么愿望都好，只要是他的心愿。 沈凌云看她恬静的侧脸，拿着水喝了几口，他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蛋糕，但是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那个练习的身影还是没有停歇，动作比之前慢了很多，也没有那么连贯了，他还是一直一直在努力。 “会不会觉得很傻？”沈凌云开口，他的侧脸俊美，眼眸看着那人的方向，淡淡笑了一下。 他说：“好像在做一件看不到希望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不看好他，而且他的身高和爆发力，比起另一个队员，都差了很多。” 他一说，今好就知道这是谁了，在老师宣布之后当场和老师争取机会这件事情，甚至起了争执，他们高三年级也都听说了。 在大家的嘴里，听到的都是他的不自量力，可是今好总觉得，大家或许只是害怕那种孤注一掷、不肯认输的勇气。 因为太勇敢了，会显得他们很平庸和普通，没有人会想承认自己的平庸和普通，所以才会用戏谑的口吻来讲这件事。 其实要是认真的摸着自己的心口问，心里都是佩服的吧。 她笑了笑，抬起眼眸，轻声说道：“天资有上限，努力无尽头。” 沈凌云瞳孔翁张，扭过头看她，今好对他歪着头，俏皮的笑了一下，“我也是这样的，不是吗？” 好像怎么都追不上，她在学习上下的力气不比A班的任何一个人少，甚至超过他们很多人，可就是没办法。 偶尔也会自暴自弃，但是总不能就那么放弃了吧，还没有到最后，而且，今好看向沈凌云，指甲抠进手心里，要她怎么甘心啊。 篮球带着猛烈的飓风，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落地，在地面上弹起回落，回落弹起，最后咕噜噜一路滚到他们脚下。 打球的那个男生身影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似乎是在大喘气。 沈凌云眨了下眼，对着今好笑起来，他笑的爽快极了，几乎要拍掌大笑起来。 天资有上限，努力无尽头。好一个“天资有上限，努力无尽头。” “今天晚上不去补课了。”沈凌云起身把篮球扔回去，弯腰拉住她的手，平视着看她，那双潋滟的眼眸里都是笑，今好睁大了眼睛看他，他说：“我们走吧。” “去哪里？”今好的第一反应都不是说我不去，而是问他要去哪里。 “去庆祝。”沈凌云说：“为了努力庆祝。” 对于好孩子今好来说，逃课出去还是第一次，她心里很慌张。 一会儿想老师会不会在晚自习上找她，一会儿想老师找不到她会不会给父母打电话，各种各样的结果和未知的恐惧都在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跑的时候消散了。 今好只能看到他此刻奔跑的样子，还有他意气风发的脸，风都在为他们开路，就算是被打被说，被用失望的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都认了。 她好想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跑到世界的尽头，这是不是就是人们一直渴求的，爱的滋味？年少如风，青春如诗歌，这是一首出逃的诵曲。 和他一起翻墙过学校时，跨坐在大墙上，今好看他在下面对她伸出手，她坐的那么高，可一点儿都不害怕。 上面的空气好像都是自由的味道，她感觉自己像是插上了翅膀的鸟，笑着闭着眼睛往下跳，扑进他怀里。 沈凌云稳稳的接住她，今好笑着睁开眼睛，她盯着他的下颌，感觉她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她一直都在等一个人，就像是小说里的超级英雄，那个人是她的意中人，一定要特别厉害，特别英俊才行。 要让她崇拜，要很喜欢她，要能拉起她的手，带她冲破桎梏她的重重束缚。 今好没有在他的怀抱里过多停留，双脚落地，她用力的回握住沈凌云的手，真好，她找到了那个人。 “我们要去哪里？”今好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去看努力的过程和结果。”沈凌云牵着她的手，笃定的看向她。 晚上会进行篮球队员的训练配合，校队在学校附近的体育馆借了场地，那里都没有什么人。 他们两个从后门溜进去，沈凌云撑着门，今好猫着腰进去，沈凌云在身后笑了下，今好回过头，看到他往上一推，卷帘门整个上去，他低着头文雅的进来，对她挑眉微笑，她顿时一阵无语。 但也知道这人是在逗自己玩，还有点高兴，她喜欢他这样放松的姿态。 他们进去，没有引起下面人的注意，两个人坐在没有灯光的最后一排，遥遥的眺望最下面。 那名个子很小的男生，一直到结束都没有上场的机会，他一直坐在那里，训练的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似乎是在观察别人的配合，优点和缺点。 “知道吗？”沈凌云突然在她耳边说话，吓了今好一跳，他低声娓娓道：“有时候看他就好像在看你，闷着头一直在努力。” “但是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今好抓着衣服的手稍微松开一些，黑暗里对他扬唇微笑，“不需要为我感觉累，我不累。” 她看不清沈凌云的表情，很久，感觉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忽然说，“我有点心疼。” 他说，“怎么办？” 也许今好的父母都不记得了，今好也不是从小就懂事，从小就守规矩，从小就对自己要求很高的。 是她在一点一点的生活中，做错了很多事情后，才慢慢明白。 我做这个爸爸会不高兴，我做这个妈妈会不高兴，我做这个爸爸会开心，我做这个妈妈会夸我宝贝真棒。 她是这样，一点一点把那些正常的喜怒哀乐抛掉，变成了一个大人眼中，超级懂事的孩子。 她拼了命的努力，就是为了让他们满意，为了那句夸奖，努力到了现在，下意识的去考虑其他人的反应，已经成为了她骨子里的一种习惯。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为了那句懂事，为了别人眼里的好评价真的值得吗？可是习惯已经养成了，没办法再改，她习惯了。 可是他说心疼的这一刻，那些密封了好多年的喜怒哀乐，沉积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一起涌了上来。 “要把数学卷子给我看看吗？”沈凌云把手伸出来。 今好狼狈的咬嘴唇，擦着脸上的眼泪，把摸索出来的卷子交到他手心。 她感觉到他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那种温暖的感觉，她好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他们安静的从体育场离开。 “我给你签名吧。”沈凌云开玩笑道：“不要拿回家了。” 拿回家了面对的也是父母的唉声叹气，今好想说好，被他逗笑道，“你又不是我父母。” “我倒是想。”沈凌云借着路灯看卷子，看到九十九的字样，没忍住笑起来，“长长久久，寓意很好。” “我不想。”今好从他手里把卷子抢回去，擦掉脸上的眼泪，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不想你是我的家长，也不想你是我的亲戚。” 今好红着眼睛看他，脸上在笑，眼泪却落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这么聪明，你肯定明白的对不对。”今好哭着看他，“不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对我这么不一样。 “我以前不这样的。”今好说，“我也不是特别爱哭，我……不是要……”她语无伦次，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沈凌云笑着道，“我知道。”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一直都知道，今好同学是个特别厉害，也很特别的人。” “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了。” “真的吗？”今好扬起头看着他，“是走廊还是球场？” “都不是，是转学过来那天下午，我经过你们班级。” “你看到我了吗？” “嗯，看到了。”沈凌云说，“你在讲台前领自己的卷子。” 老师满脸的遗憾可惜，她满脸的倔强不解。 “你是我在这里，记住的第一个人，当时我就想，我应该要去认识你。” 今好破涕为笑，“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想，我们要是认识了，或许会发生一段很特别的故事。” “那现在。”今好屏住呼吸，“够特别吗？” “嗯，要怎么样才算呢？”沈凌云好整以暇看向她，英俊的眉眼半仰起，星光落在他眼睛里，他轻轻道：“至少从来没有一个女生，会亲手给我做蛋糕，捧着让我许愿。” 今好不甘示弱，“也从来没有一个男生，给我写纸条，问我看没看，为什么不回信，也没有人给我糖吃，没有人会给我礼物，没有人会送我手机存进他的号码，没有人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陪我去补课，没有人会带我逃课，没有人会说……心疼我。” 今好的眼泪掉下来，看着沈凌云，“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吗？” 沈凌云看着她，“你如果想，会有很多人愿意这样对你。” “可是都不是你。”今好哽咽着一字一句说，“我也不是什么人的纸条都要，什么人的礼物都收。” 她往前一步，“我也从来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做蛋糕，不会对其他人说生日快乐，不会和其他人站在这里，谈论这样的话题。” “那我们就是彼此的独一无二。”沈凌云擦掉她脸上的眼泪，绮丽的眉眼温柔道，“我们都是特别的。” 不需要更多的承诺了，今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她想，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很好了。 这天晚上，并没有人找她，科任老师以为她被班主任叫走了，班主任以为她在上课，父母以为她在学校。 沈悦柠才不会说便宜哥哥打电话让她请假了，她假条都伪造好了，就是没有人要，她只说了一句肚子疼回家了，他们就都信了。 也只能说今好平时给老师和同学，还有家长的印象都太好了吧。 最烦的就是程野，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道以为他便秘了呢。 她才不会说，早就发现沈凌云和张今好的不对劲，就让他自己在那边猜吧。 今好晚上回家就和平时一样，家里并没有什么人。等到父母回来了，她把数学卷子交给他们，没等他们说话，她转身回房间，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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