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步虚悄无声息地靠近,红蓼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近在眼前。 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玉简掉落在地,卷面展开,恰好停留在第二种方法上。 云步虚盯着玉简一言不发,红蓼摸了摸一下发毛的手臂,清清嗓子道:“那什么,你也看见了,法子就这些,只有这个最好。” “怎么说都是我们把人家的剑弄坏了,得帮人家修好的,你说对吧?” 云步虚脸色难看极了,剔透漆黑的双眼定在她身上:“所以?” 红蓼摸摸脸,捋捋头发笑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云步虚猛地后退一步,再更大步地逼近她,红蓼靠到书架上,瞪大眼睛:“你干吗,突然这样,怪吓人的。” 云步虚低头仔细盯着她的眼睛,不容置喙道:“想都别想。” 红蓼皱起眉:“可是我们把人家的剑弄坏的……” “是我,不是我们。”他纠正着。 红蓼咬唇瞪他:“是你,不是我们,是我没分清!” 云步虚一愣,赶忙道:“是我们。是我说错了。” 红蓼使劲把他推开:“你要是不让我管,我便不管了,确实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操那个心干什么。” 她作势要走,云步虚横臂揽住她的腰,叹息道:“我没有不让你管,我的事怎会与你无关。你什么都可以管,只是这件事绝对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她不解地转回头。 “你为何觉得行?”云步虚整个人如易碎琉璃,好像她再多说一句他就碎了,“你怎么可以为了一把剑就离弃我?” 他压抑地说:“不过一把剑,吾乃天之主,莫说是一把剑,便是要他献祭于吾亦是理所应当。” “……话是这么说,只是。”红蓼吸了口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因为一把剑离弃你?” 云步虚停了停:“你不是要与他结为道侣,取仙骨替他铸剑?” “……………………”红蓼无了那个大语,“我在你心里那么无私吗?先不说我是妖,哪里来的仙骨,只说我们早就结为道侣了,我还怎么再去和别人结?” 说得也是。 有他们的关系在,只要他不同意分开,她不可能那么做的。 她这样说显然也不是他想得那个意思。 云步虚眼神飘忽了一瞬,周身气息瞬间温和下来,被她盯得有些无法自处,不得不转开头道:“我的问题。是我想错。” 红蓼很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他怎么会这么想。 她怎么可能为了一把剑就和他解除道侣关系,去和别人在一起? 他就这么没自信吗? 可转念想,他这样的人,会这么没自信又是因为谁呢? 因为她。 她没有得到十足的安全感,他又何尝不是。 良久,在云步虚以为红蓼一直不说话是生了他的气,气他将她想成那样,正努力思索着如何安抚挽回的时候,忽然被她一把抱住了。 九条尾巴将两人圈在一起,红蓼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方才只是想着让你看看,我适不适合当这个媒人,帮水盟主寻一位如花似玉的新娘罢了,哪里就舍得弃你而去了?” 她意有所指:“你将本大王伺候得那样好,本大王食髓知味,怎么舍得失了你这样知情识趣的好夫君?” 云步虚被她桎梏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左右梭巡,声音沙哑:“你还当我是夫君。” 红蓼定定地看回去:“不然呢?”她迟疑着,“莫非你想当男宠?” ……也不是不行。
第一百章 红蓼态度的转变,让云步虚有一瞬觉得很不真实。 他反握住她的手臂,紧盯着她的眼睛确认着:“真的吗。” 他吞咽了一下,星寒双眸波光粼粼:“再说一遍。” “再同我说一次,了了。” “再说一次。” 红蓼手臂有些痛,可她没有推开他。 看着他扇动的眼睫,还有眼睫下不确定的眼神,她都觉得有些不像他了。 是她把他变成了这样,想到当初高高在上的道祖是何等模样,后来刚出阵的天之主又是什么模样,红蓼心里一酸,有点心疼。 可能感情里面就是没办法做到谁完全不让步,他在不停让步,她也在不停让步。 红蓼吸吸鼻子,踮起脚尖拿鼻子蹭了蹭他的。 “契约摆在那里,哪怕我不承认,你也仍是我的夫君,哪里还需要我重复。”她闷闷地说,“可你非要听的话,再说几次也没什么。” 他握着她手臂的力道骤然松开。 红蓼顺势捧住他的脸,在他耳畔轻轻道:“你是我夫君,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之前的事里有太多复杂纠葛,我如今已经不打算再计较了。” 她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听着他呼吸凌乱一瞬:“但你可要记住了,绝对没有下一次。” 她咬牙切齿的凶狠声音就在耳畔,当真是清晰明了,记忆深刻。 云步虚直接将她拦腰抱起,闪身回了寝殿,按在床榻上,半跪着压了下去。 红蓼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他那个神色看起来像是要把她吃了,他们还有不少正事儿呢,他撂下道圣宫太久,早该回去看看,解决魔界的问题,她也需要给水如镜的本命剑想办法,现在干这个……必然会占用很长时间,到时候怕是…… 不管她担忧什么,想说什么,全都被云步虚掠走了。 她连呼吸都很难。 唇齿相贴,他一寸寸夺走她全部的感知。 她因窒息而眼前发黑,唇瓣发麻,指尖微微颤抖,小腿攀上他的腰,本能地仰起头去。 “……别。” 她好不容易找到喘息的间隙发出一个音节,又很快被他吞噬。 红蓼整个人都在颤抖,脑袋昏昏沉沉,云步虚好像终于意识到她的缺氧,但也没放开她,就那么口对口对渡气给她。 带着清冽玉兰檀香的气息侵入身体,仿佛与他灵魂合一,红蓼呜咽一声,溃不成军。 这都还没干什么,就这样了,她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会令她如何防线崩溃。 可云步虚的反馈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他相当克制,非常冷静,明明是一种覆灭一切的气势,最终却只是蜻蜓点水,一次就止。 虽然这一次已经酣畅淋漓,时长喜人,但红蓼还是有些意外。 她靠在他怀里,安静地抚摸着他近在咫尺的下巴,感受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喃喃道:“你可以了吗?” 云步虚半阖的双眸缓缓睁开,低声道:“可以了。” “骗人。”红蓼凑近了一下,与他四目相对,“你明明还不够。” 他们靠得这么近,他有什么变化她一清二楚。 “这样便可以了。”云步虚音调拖得很长,很轻,“若任我所为……你会受伤。” 红蓼闻言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许久未语。 就在云步虚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时候,红蓼忽然抓住了他。 云步虚浑身绷紧,眼尾泛红回望她,听到她说:“不会。” 她轻飘飘道:“你想伤到我可没那么容易,而且……” 之前她是几番想要阻拦他的。 可真这样了,她又发觉,不够。 怎么都不够。 “我也觉得还不够。” 她怎么想就这么说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看到云步虚骤变的神色,有种自己捅了娄子的后知后觉。 夜幕降临,灵山上整座仙宫都沐浴朦胧皎洁的月色之下。 一处安静的宫殿里,水如镜躺在床榻上,雪色的帷幔遮挡在周围,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里面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外面。 他始终睁着眼睛。 回到这里的一瞬间他就睁开了眼睛。 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看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重新闭上了眼,一切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异常,又好像迎来了巨大的变故。 这之后几日,仙宫一直很平静,云步虚终于有心情和时间处理魔界事宜。 原本在道圣宫等待的众人都被漱玉叫来了这里,红蓼把前殿让出来做议事的地方,自己乐得轻松躲在后面看画像。 啸天比她留在道圣宫的时间都长,身为狗子,消息也灵通,她让他寻了道圣宫优秀女弟子的画像,打算拿来给水如镜看看。 当然这也不勉强,水如镜本人肯定也知道修复本命剑的方法,如果他愿意合籍就合,不愿意就再想别的办法。 天无绝人之路嘛。 不管是本命剑还是未来的婚姻大事,对一个人都非常重要,都不能儿戏。 水如镜这几日一直很安静在疗伤,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昏迷了,今日云步虚繁忙,红蓼整理完画像,就选了几幅她觉得最适合他的拿去给他看。 她到的时候水如镜正在打坐,他外表看着恢复不少,只脸上还没什么血色。 红蓼抱着画像进来,水如镜第一时间睁开眼,视线从画卷上扫过,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水盟主今日可又好了一些?” 水如镜起身要行礼,被红蓼阻止:“坐着吧,这里也没别人,拜来拜去好不习惯。” 水如镜沉默片刻,重新坐回蒲团上。 他看着她怀中画卷,她便开门见山:“我找了典籍,看到修复本命法器的方法,感觉其中最适合的,就是用道侣的仙骨来重铸。” 她盘膝坐到他面前,将画卷一个个递过去:“我只是建议哈,你可以先看看,这些都是啸天帮我寻来的道圣宫女弟子画像,你若是有意我便去替你问问,人家女孩子要是也对你有意,不介意之后要帮你重铸本命剑,我就再寻机会让你们见面。” 水如镜安静地接过画卷,慢吞吞地打开去看,耳边还是红蓼的话。 “若真有合适人选,我和圣主一定会尽力帮她调养,让她比取了仙骨之前身子更好。” 这是她能想到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水如镜是个可靠的对象,真和他在一起肯定会过得不错,但也要人家女孩子愿意为他取仙骨才行。 若人家不愿意,他看上也白搭。 重铸本命剑这事,水如镜大约也不愿意人尽皆知,所以还是要他先看过之后,再去问姑娘的意思,这样能把影响压缩在最小。 不过感情始终是讲究一个两厢情愿,她只是给个建议,具体如何还是看他们本人。 她还是干不来媒人这活儿,递给对方画像之后就开始窘迫无措,她匆匆站起来说:“那你慢慢看,好好考虑,我就先走了。” 按她原本的设想,人生大事,肯定要慎重考虑,怎么也得个几天时间,可水如镜当下就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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