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还是不说话,就只是看着他。 水如镜逐渐笑起来,笑容有些扭曲,在红蓼眨眼的间隙,他敏捷地绕到她身后,以一把小却力量阴寒至极,充斥着地之主血脉之气的匕首抵住她的心脏。 红蓼身子僵硬了一瞬,缓缓放松下来。 她并不意外会发生这种事。 方才她根本就没睡着,水如镜几次试图触碰她,掐她脖子,她都知道。 心口被阴寒之气侵袭,红蓼望向云步虚,两人交换眼神,都很平静。 “这般凉薄之人,便是你哪怕神府碎裂被人操控也不愿伤害之人吗?” 水如镜……又或者说束云壑,他再次开口的时候,音调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和天之主是一种人。物以类聚啊水如镜,你喜欢上这样的人,我真是要可怜你啊。” 耳边喋喋不休的言论实在烦人,红蓼试着动了动,束云壑立刻将匕首刺进来了一些,不是很疼,但特别冷。 “别乱动,小狐狸。”束云壑悠悠道,“乱动的话,你这具身子可就归地之主所有了。” 他望向云步虚:“她不认识这是什么法器,圣主大人总该知道吧?” 云步虚当然知道。 他也没想到束云壑手里会有地之主的法器。 那东西一旦完全刺入谁的心脏,对方就会无条件臣服于地之主,无论她之前意志多么坚强也没用。 云步虚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你觉得自己跑得掉?” 束云壑笑了一下:“之前不确定,但现在答案不是明摆着吗?” 人人都觉得他怕死,觉得他会守在魔界龟缩着不敢出来,云步虚离开之前在外面和这狐妖说话,这狐妖不也那么以为他吗? 那他就给他们来个惊喜。 “很意外我会在这里吧?”束云壑对着红蓼,“这两日相处下来,我其实不太明白水如镜这种人怎么会喜欢你。你和天之主有什么分别呢?他为了你,哪怕神魂只剩下火苗一般,也在努力与我抗争。真可怜啊,抗争的结果就是看见你对他的生死如此漠不关心。” 他嘲笑着:“他满身是血,躯体被我千刀万剐倒在云步虚面前,你竟然问都不问云步虚,丝毫不怪罪他,我都有些可怜水如镜了。” 束云壑羡慕嫉妒了水如镜一辈子。 从来只要有水如镜在,他就只能做老二。 他夺取了地之主的血脉,才算是终于站在了他头上。 可他有了更大的敌人,这个敌人令他不敢造次,不敢离开魔界,也就很少与水如镜直面对上,完全享受不到掌控对方踩着对方的乐趣。 水如镜会跟着羽落那个半魔来到魔界,简直是为寻不到生路的他开了一扇门。 他是如何折磨水如镜的,不说在场的人也可以想象到。 想要夺舍一个人,必须要将对方的神魂驱逐体内,束云壑成功夺舍了吗?应当是没有。 这也是红蓼和云步虚等到现在要确定的事。 早在离开之前,云步虚就怀疑水如镜有问题,但拿不准到了什么程度,他故意不设结界和红蓼在殿门外说话,就是想用自己独自一人前往魔宫的消息刺激束云壑做出反应。 若真是他们想的那样,束云壑不可能还稳得住,他肯定得在云步虚发现他不在魔界,可能依附在某个身体里之前,就拿到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不过是一个可以拿捏云步虚的筹码。 现在已经到手了。 “你们猜得不错,水如镜还活着,他在这具身体里还有一息尚存。” 束云壑又将匕首往红蓼心口刺了一些,几乎就要碰到她的心脏了。阴寒之气侵染了红蓼整个胸腔,她冷得眉毛都结了霜,但人还是站得很稳。 “你们若杀了我,水如镜就必死无疑,小狐妖,你忍心看一个为了你,拿最后一丝生的希望来与我抗争的人去死吗?”束云壑轻轻道,“你真狠得下心吗?” 红蓼闭着眼不吭声,她能感觉到心口的匕首尖端在晃动,应该是水如镜还在做抗争。 她抿了抿唇,衣袖下的手握紧了拳。 和她的话说完,束云壑又去看云步虚,认真道:“现在轮到你了,圣主。” 他紧握匕首:“圣主真希望这狐妖为地之主所有吗?你真能割舍掉她,选择唾手可得的六界吗?” 云步虚紧蹙眉头凝着红蓼浑身布满霜雪,她被黑暗气息包围,人有些恍惚,似奄奄一息。 他气势磅礴,灵威迫得束云壑喘不上起来,后者只能作势再刺手中匕首,逼得云步虚收敛一些。 “你想要什么。”云步虚终于问出了他等待已久的问题。 束云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我要活着。”他一字一顿道,“下一个不会杀我的血誓,将其余的地之主血脉交给我,我就把她还给你,也把这具身体还给你们,如何?” “做个选择吧,圣主大人。” 话音落下,紧接着响起的是轻笑声。 这个时候还有谁笑得出来? 天时地利人和,只有束云壑笑得出来吧? 可他没有笑,云步虚也没笑,笑的是…… 红蓼。 红蓼身上霜雪骤然融化,笑得明媚生动,无处不妖娆。 她突然动了,束云壑一皱眉,立刻要将匕首刺下去,却发现红蓼的动不是挣扎逃跑,而是撞上那把匕首。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你怎么敢!你疯了吗!” 她体内已经没有地之主血脉了,九尾天狐而已,再强大也强不过有血脉和地之主帮助的他,怎么可能挣脱他? 所以她根本不挣脱。 只见那匕首确实是刺下去了,红蓼却一点血都没有流。 包裹着她的冰寒之气也没再围上来,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冰寒之气! 她就是装的! 眼前金光一闪,红蓼的身影化为乌有,再出现时,她已经在云步虚身边。 云步虚脸上的紧张担忧都消失了,淡漠回到了他充满神性的脸上,他轻柔地替红蓼抚平衣裙的褶皱,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一个简单的傀儡术。”云步虚漫不经心道,“送水如镜的身体回仙宫之后,吾便已安排好了一切。”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台阶上的人:“地之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战胜吾。” “手下败将只有一条路可走。” “受死罢。”
第一百零三章 束云壑彻底慌了神。 他身上只有三分之一的血脉,要面对全盛时期的天之主没有任何胜算。 好在他还有最后的底牌。 “圣主要如何杀了我?”他阴恻恻道,“你不管这具身体了吗?”他咬牙说,“水如镜可还有一息尚存,你们若是杀了我,他可就再也回不来了,陪我一起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这样的结局适合每一个拥有地之主血脉,去替地之主为非作歹的人,但不适合水如镜。 水如镜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过。 一切都是束云壑的阴谋,从红蓼在魔界外发现他时,真正的水如镜就已经不在了。 后面发生的事都是束云壑干的。 肯定也包括所谓的表明心迹,那必然是故意挑拨她和云步虚关系的伎俩。 想到这一层,红蓼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愈发紧绷起来。 她站在云步虚身后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根本不在意束云壑这张所谓的底牌。 毕竟在浮心塔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牺牲对方的准备。 束云壑真的太介意水如镜了,在他心里水如镜就好像一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高山,哪怕他成了魔尊也不曾有什么改变。 在他看来,别人就应该和他一样在意水如镜,所以在云步虚淡漠地抬起手,似乎并不介意将他们一起杀死时,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是会灰飞烟灭,可他也会永不超生!”束云壑急促道,“圣主可想好了再动手!” 他一边试图提醒云步虚,一边四处寻找可以逃离的结界空隙,但他找不到,完全找不到。 云步虚的一切都无懈可击。 他不断后退,那张属于水如镜的脸上露出违和的胆怯与懦弱来。 那是水如镜自己永远不会有的神情,哪怕面对云步虚也不会。 眼看云步虚就要出手,束云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红蓼身上。 “你也不管吗?”束云壑阴冷地看着红蓼,“枉他对你一片痴心,几次三番抗争我不愿伤害于你,不然你以傀儡戏耍我的事,在云步虚回来之前我早已发觉!” 这是实话,在红蓼装睡的时候,束云壑几次试图操纵水如镜的身体掐她的脖子,哪怕不是要杀了她也是要伤害她,让她彻底顺服,无反抗之力的。 可他没有成功,几次都放弃了,因为这具身体里那微弱的神魂火苗不愿意。 其实就算他动手,红蓼也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失了血脉又如何?地之主的血脉也不是万能的。 红蓼喉咙发干,她是该说点什么,理智告诉她水如镜这样刚正不阿,哪怕自己危在旦夕也不愿伤害无辜的好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但根本不需要她纠结什么,属于水如镜的脸上神色变换,渐渐变得释然。 “动手。”他沙哑虚弱地说,“别管我,圣主动手吧,杀了他,我死得其所。” 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不希望红蓼为难。 说完这些话,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深深看了红蓼一眼。 红蓼看见那双眼睛,还有那个眼神,心里隐约意识到什么,不禁再次望向云步虚。 云步虚稍稍偏头,没立刻动手,好像在等她的劝说,却发现什么都等不到。 他有些意外地转过头来,红蓼反而低下头抓住他腰间玉带,紧紧扣着,充满克制。 不仅是她,她想云步虚也能感受到水如镜那句简短的话里有多大的决心。 他是真正心甘情愿的,哪怕永不超生也没有丝毫后退。 在这种情形下该选择什么,似乎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了。 可红蓼心里不太舒服,干脆就不去看,把一切都交给云步虚去抉择。 这也本该就是他来做的选择。 就在云步虚回头看红蓼的间隙,束云壑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操控权,他试图趁着云步虚没看这里时逃走,哪怕那结界没有任何薄弱的地方,他这时也得凭着神魂中的血脉之力去强闯一下了。 他相信地之主会帮他的,毕竟对方只剩下他这一道力量了。 大部分的血脉之力都被云步虚得到,若他再被杀,地之主就再无翻身可能。 果然,在他试图冲破结界的时候,神魂中的血脉之力迸发出远超三分之一的力量,还真的帮他在结界上打开了一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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