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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大小子不过十四五岁，他骑郑三斗自行车来的，因为郑三斗答应给他一块钱。 他一句话将在场的人都砸懵了。 “我小姑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还是张明花先反应过来，追问了一句。 “今天早上没的，本来想埋了，没想到你家去人了，说是急病，我也不大清楚。”半大小挠挠头，他就是个跑腿儿的。 李氏呆呆的，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她身子直挺挺往后栽倒过去。 明花急忙抱住她，“奶？” 赵桂荣跟张长喜见状，也顾不上打听张玉贤的事，赶紧爬到炕上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的，折腾好半天老太太才缓过来。 哑着声音，颤幽幽的道：“老三，去，去叫你大哥二哥，带人，好好问问，玉贤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李氏一脸悲痛，她老闺女才四十出头，也没听说有什么病，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叫她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辉跟三斗今天要是不去，张家人怕是还被瞒在鼓里呢，肯定有问题。 张长喜忙点点头，“妈，你放心，我这就去，肯定跟吴家讨要个说法。” “妈，我也跟着去，你好好的，等着我们回来。”赵桂荣也在一旁劝，生怕老太太出什么事。 李氏摆摆手，“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们快去吧。” 很快，张家三兄弟到齐了，轮着劝慰老娘一番，就开始张罗奔丧的事。 不但把张家年轻力壮的人都叫上，还找了七八个孔武有力，且性格泼辣的媳妇婆子，借了南湾大队的拖拉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张明花站在大门口，看着拖拉机渐渐开走远，一下子去这么多人，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她小姑肯定没的蹊跷，不然吴家不会连丧都不敢来报。 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来因为什么，不过就是婆婆妯娌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罢了。 郑向阳开着拖拉机，带着张家的几十号人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前进大队。 吴家在前进大队四队，张玉贤她男人叫吴春山，婆家条件也一般。 一排土坯房子，都几十年了，张家人来时，院子里已经搭起了灵棚。 本来正在灵前跪着的男人，见张家呼啦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起身就要跑，被旁边的张明辉一把拽住了，“你跑什么。” 熊蛋玩意，长得人模人样的，可都四十多岁了还一点担当没有，要不是他不作为，小姑怎么死？ 张长富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一大巴掌，“玉贤，我老妹子呢？” “她，她没了。”吴春山指着灵棚里的棺木，说话磕磕绊绊的，眼神还有些躲闪。 “怎么没的？你为什么不报丧？” “就，就摔了一跤，碰着头了，想着报丧的，没来得及，他们就来了。”吴春山缩着脖子，他真没想到人会死，他也不想的。 吴春山的父母还有两个兄弟这会儿都在屋里躲着呢，实在是被郑三斗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破胆了，根本不敢出来。 只能看着他折腾，不仅在村里给老大媳妇买了副好棺木，还有一身新衣服，又搭好灵棚，体体面面的办起丧事。 前进大队的村民一直在吴家院子里围着，热闹看了一波又一波。 “这张家人来得够快的，也不知谁给报的信。” “管他谁报的信，反正就是吴家造孽，前天我还跟玉贤一块进山采蘑菇呢，这才不过两天人就没了。” “可惜了，她才四十多岁。” “呀，快看，打起来啦！” 问明自家妹子的死因，听说是跟婆婆妯娌拌嘴，被气晕头磕到门槛子上了，当时人就晕过去了，吴家老婆子舍不得钱，没及时送医，硬生生挺了一宿，今天早上才发现不对劲，可惜已经晚了。 张家兄弟三个上去把吴春山揍了一顿，然后就带着人将吴家给砸了。 吴家婆媳几个也没放过，被张家来的婆子们按在地上好顿抓挠撕扯。 闻讯，前进大队的赵大队长匆匆赶来，看着吴家乱糟糟的一团，刚想要呵斥，便被郑三斗拦住了。 “大叔，已经牵扯到人命了，这事您还是别掺和了。”说着他把兜里的烟掏出来，塞到他手里。 赵大队长看了眼手上的烟，暂时歇了心思，“小郑，告诉他们差不多就行了，吴家可是大门户人家。” 在前进大队有好几百号人呢。 现在是张家占理，吴家其他人才没出头，一旦闹腾过了，肯定不会看着，这要是两个家族的人打起来，弄不好要出事的，他这个当大队长的不能作势不管。 “放心，他们有分寸。” 郑三斗看着呢，张家人并没有对吴家人下死手。 毕竟张小姑留下的四个儿女，都在旁边呢，大的儿子都二十了，最小的也十来岁了。 郑三斗对这几个孩子有些看不上眼，又不是几岁的稚童，亲妈都伤成那样了，竟然没一个肯理会的，真是白生养了他们一回。 所以他多余的事没做，只筹备好了张小姑的丧事，其他就等家里长辈来拿主意。 张家兄弟对几个外甥也是心冷失望，替妹妹出了口，让人入土为安就打算回去了。 “表姐夫！”张玉贤的大女儿吴大妮今年十八了，长得像张玉贤，小瓜子脸，杏核眼，她跑过来叫住要走的郑三斗。 郑三斗推着自行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有事？” “表姐夫，我，我想去姥姥家，你能带我去吗？”吴大妮心里带着期望，她妈说表姐嫁得好，表姐夫家很有钱，应该是真的。 而且表姐夫人很厉害，昨天来时几句话就震慑住了她奶。 她妈没了，没人会护着她，她不想在家呆了，二婶三婶迟早会撺掇奶奶，谁给的彩礼多就把她嫁给谁。 “不能。”郑三斗拒绝了。 “为，为什么？我只是想去姥姥家。”吴大妮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看着郑三斗。 郑三斗哼了一声，嘲讽道：“你妈刚死，你就想着串门子，可真是她的好闺女！” 说完，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根本没看见，吴大妮惨白着脸，踉跄着退了几步，最后转身跑了。 远远的看着这一切的张明辉摇摇头，他这个表妹是个自私的，亲妈死不过三天就急着替自己盘算，心真够凉薄的，像极了吴家人。 眼睁睁的看着他小姑死在家里都不肯送去医院，早晚得遭报应。 这个中秋节，张家自然是过不好了，李氏嘴上说自己没事，可倒底年纪也大了，身体受不住，办完丧事，几个儿子一回来她就病倒了。 送到公社卫生院找大夫给看了，没什么大病，就是被闺女的死刺激的，有些伤心过度。 回家好好劝劝，养几天就好了。 可丧女之痛岂是几句话劝就能好的？老太太病病殃殃的，几个儿子连后事都给悄悄准备起来了。 张明花一直守着，连家都不敢回，好在到九月份老太太自己就慢慢好起来了。 着实叫家里人松了口气。
第103章 张明花在娘家一呆就是大半个月, 家里什么都顾不上，好在她奶身体好了，她提着的心可以放下来了。 一早上, 刚吃过饭, 郑三斗就来了, 要接她和孩子们回去, 家里稻子已经收完了, 马上要收黏玉米跟白菜了。 张明花不回去不行。 收拾好东西, 刚要出门，吴大妮领着她最小的弟弟来了。 张玉贤嫁出去二十多年，很少回娘家, 连带她的几个孩子也没来过几次外家。 姐弟俩一路打听来的。 “姥姥。” 进屋，吴大妮就要往李氏身上扑。 被明花她三婶赵桂荣用胳膊拦住了，开始秋收了，家里其他人都去地里干活了, 留她在家照看老太太。 “大妮, 你姥身体不好，可架不住你这么扑，有话坐下好好说。” 这丫头，看不见吗？老太太现在还病恹恹的呢, 气色也不是太好, 来了不先问候问候，就直接往身上扑, 这得是有多想念才这么急切？ 被拦住了, 吴大妮不安的揪着破烂的衣角, 拉着她弟弟坐到炕沿上。 姐弟俩身上衣着单薄破旧，脸颊看着比上次见时还要消瘦, “姥姥，我不知道你病了，不是故意的。” 李氏没吱声，见到他们姐弟，并没预想中的那么亲热。 连自己亲妈死活都不放在心上的孩子，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李氏能喜欢得起来才怪呢。 “你们这时候不在家干活来干什么？”李氏眸光发冷，她老闺女被气晕磕破脑袋时怎么不来？要是来了她老闺女能死吗？这些混账东西，当初就不该生出来！ 她眼里露出恨意，本来就不是多和善的人，也就是这些年岁数大了，才收敛了些脾气，换做以前，她早拿笤帚将人撵出去了。 吴大妮吓得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她弟弟更是一脸怯怯的，很害怕的样子，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眼里蓄起泪水。 “姐，咱们回家吧。”姥姥好吓人。 怎么能回家呢，她好不容易出来的。 “姥姥，那天我想送我妈去医院，可我奶不给钱。”吴大妮低声解释着，她根本没想到她妈会死，她心里也后悔，没了妈就没人护着她们了。 “你奶不给钱，你就不能来报个信？又没谁拴着你腿！” 李氏凶巴巴的，看着有些酷似小女儿的外孙女，心里无比厌烦。 这要是换了别家闺女，自己妈都晕了还不赶紧去找大夫送医院，怎么能放着挺一宿？没长良心的东西，白生养她十八年。 “我，我奶不让出门。”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想溜出来很难。 “那你们今天怎么出来的？别说是你奶让来的？”张明花冷笑着质问。 同时也在打量着这小白花表妹，五官长得还行，有几分小家碧玉的秀气，像她小姑，说起话来，声音软绵绵的，给人感觉很好欺负的样子。 这样的姑娘，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个柔弱的小可怜，最能激发男人们的保护欲。 那天，郑三斗回来就跟她说了。 说她这个表妹有些小心思，居然打起了自己表姐夫的主意。 想来姥姥家，当时那么多舅舅表哥表嫂都在，她一个不找，偏偏找上郑三斗，安的什么心思，估计瞎子都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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