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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张明华正睡着，她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身形也消瘦得厉害，手上缠着纱布，有两根手指甲脱落了，左腿小腿骨折，身上，尤其腰背部布满了淤青跟伤痕。 也不知道她这些天经历了什么，被伤成这样，有些伤还是人为的。 陈秀珍心如刀绞，好好的女儿弄成这样，不过同时也松了口气，好歹人活着回来了，比起生死，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这样吧，亲家母，不用再找大夫看了，已经够麻烦你了。” 蒋清荷摆摆手，淡淡的道：“麻烦什么，都是应该的，嫂子，你也别担心，明华还年轻，慢慢治总能治好的。” 无论之前她有多厌恶这个儿媳妇，此时都不会表露出来，人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落井下石，又不是深仇大恨的冤家。 张长贵也跟着客套道，“亲家母你去忙吧，明华这里我们守着就行了，别耽误你工作。”大夫都很忙的。 蒋清荷点点头，看了眼自己儿子，转身出去了，她得往家里打个电话，老爷子还等着听信儿呢。 何文韬刚才一直低着头，他很长时间没说话了，等母亲出去了才道：“爸妈，你们也回去吧，我在这边守着。” 张长贵跟陈秀珍对视了一眼，“行，你跟明辉留下，我和你妈回去给明华做点好吃的，再准备些换洗衣服，中午过来换你们，文韬，这几天辛苦你了。” “爸，你不要这么见外，明华是我妻子。”何文韬心里难受，岳父岳母对自己这么客套，肯定还在怪他。 张长贵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声，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就先放一放，等明华伤好了再说。 他们走没多久，张明华就醒了，还是何文韬第一时间发现的。 “明华，你醒了？”从南边回来的路上也醒过两次，后来就一直昏睡。 张明华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神色惶恐，很是不安，直到发现站在病床另一侧的张明辉，表情才稍稍舒缓些，“大哥，这是哪儿呀？” “省城医院，渴了吧，哥给你倒点水喝？”明华失忆了，不认识何文韬，也不让近身，路上这几天都是张明辉在照顾。 床头柜上，有陈秀珍走时晾的温开水，他端过杯子，张明华手上缠着纱布不方便，低头就着他手喝了两口便摇头不要了。 “大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也不想呆在这里。”她抱着张明辉的胳膊恳求道。 “爸妈给你做好吃的呢，一会儿就来了，你别闹，等伤好哥就带你回乡下。”张明辉耐着性子哄道。 听说爸妈要来，她乖乖点点头，在护士的帮助下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很快又睡了，她身体很虚，每次醒来的时间都很短。 何文韬给她掖了掖被子，即使睡着了，浑身也充满不安，身体紧绷着，还将自己当成了陌生人。 他们结婚十年了，还有两个女儿，她却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单纯如稚童，再没了之前的尖锐跟跋扈，面对这样的妻子，何文韬是五味杂陈，他心里再也怨恨不起来了。 张明辉掩上门，从病房退出来，对身后的何文韬道：“你过两天跟明华把离婚手续办了吧。”明华都这样了，他实在不忍心再把她留在何家。 “不，我不离婚。”这时候离婚，他何文韬成什么了。 “还是别勉强自己了，你跟明华早就没感情了。”张明辉看着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何文韬，继续劝道：“再说不离婚，明华这样你照顾得了她吗？她都不认识你了。” “时间长了就认识了，辉哥，你别劝了，我是不会离婚的，要离也得明华好了以后。”何文韬说完转身出了医院。 他准备去公安局，问问案件的进度，明华明明是去阳城进货的，怎么会出现在南边那么偏远的地方？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随身带的行李、证明以及身上的财物全不见了。 大夫检查过，说她并没有被侵犯过，何文韬猜她很可能是发现自己被骗就想办法逃出来了。 不过因为是跨省案件，线索又少得可怜，调查起来十分困难，到目前为止仍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不过公安推断，张明华极有可能是自己逃到那个县城的。 从公安局出来，何文韬买了些水果，回到医院。 张长贵跟陈秀珍已经来了，还有明花跟郑三斗，他们来省城送货，顺便过来看看。 张明华刚睡了一觉，又醒来，正靠在床头，跟张明辉闹着要回家，见突然进来这么多人，她身子瑟缩了一下，不敢吱声了。 陈秀珍上前来，试探着叫了声，“明华。” “妈！”张明华直接笑了，瞅了瞅张长贵，“爸。”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张长贵点点头，忽视身形，此时的明华就像七八岁的样子，给人很是乖巧。 “明华，这是明花，还有郑三斗。”张明辉拍拍她介绍道。 看着比记忆里大了很多的妹妹，张明华一脸疑惑，“明花，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明花笑了笑，“咱们都长大了，只是你受伤忘了很多事，不记得自己长大了。” 张明华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也没有了之前的尖锐，连眼神都变得清澈干净许多，看来是真失忆了，不是装出来的。 张明华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确认什么，“我长大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先吃饭吧，妈给你包的猪肉酸菜馅饺子，可香了。”一旁的陈秀珍截住她的话，打开手里的饭盒。 张明华眼睛一亮，“妈，你买到肉了？” “嗯，妈买了好几斤呢。”陈秀珍坐到床头，拿筷子喂她。 “好吃，妈，你也吃。”她高兴极了，“给明宇留点。” “你吃你的，家里还有呢。”陈秀珍抹了抹眼角，“明华告诉妈，你几岁了？” “我九岁呀，妈，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过两天我就上二年级了，你答应给我买新文具盒的，我不要大哥用过的，都烂了。”她不高兴的撅起嘴。 “哎呀，你不说妈差点忘了，咱们明华要上二年级了，文具盒妈明天就给你买，再买几只铅笔跟作业本。”陈秀珍顺着她说道。 “妈，我还想要个红头绳，彩凤的新头绳可好看了。” “行，妈给你买，快吃吧，一会儿饺子凉了。”陈秀珍笑了，回头看着众人，“九岁之前的事都记得呢。” 记得这么多事，看来也不是太傻，回家以后慢慢教，肯定能教好，至少能照顾自己，就像明花当初一样，失忆后，好多东西都是她手把手教的，不也挺好的。 众人都欣慰的笑了笑。 张明花也看出来了，张明华不是傻，是选择性失忆，智力跟九岁的小孩一般，可能还不如九岁的小孩子，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的，不过也没差多少，这时的她还没有因为嫉妒变得刻薄自私，还知道照顾弟弟。 跟她当年有些像，可不管是因果轮回，还是咎由自取，张明华以后能恢复还好，不然到最后糟心的还是她们父母。 这些话当着众人面，她不会说出来，她爸妈现在所有心思都扑在张明华身上，估计听不得这些。 说不定还会怪她太冷漠，亲姐姐都变成这样了，还斤斤计较过去的事。 可现在让她喊张明华一声姐，她真的做不到，因为插在心里的那根刺，即使已经拔出来了，它还是留下了一道伤痕。
第131章 中午, 在医院附近的饭店吃完饭，张明花就打算回去了，临走时, 她拿出个鼓鼓的信封递给张明辉。 “哥, 这些钱你拿着。”张明华住院要不少钱, 还有前段时间找人的花销, 总不能全让人家何家出。 她父母手里有钱, 但也没多少。 “不用, 哥这儿有，你们挣钱也不容易，别这么大手大脚的。”张明辉摆手, 不肯要。 “拿着吧辉哥，这次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这钱算是一点心意。”郑三斗直接把装着钱的信封塞到张明辉大衣口袋里，不许他拒绝。 张明辉只好收下,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吃住在何家, 没花多少钱，不过他爸妈说了，等走时多留些钱，不能让何家挑理, 他是赞成的, 毕竟明华没少卖人家老物件，该补偿 一些。 “明花, 你们这就回去了？” “嗯, 厂里忙, 离不开人，我们办完事就回去。” “那注意安全, 下雪路滑。”张明辉叮嘱道。 “知道了哥，你回去吧，赶紧睡一觉，眼圈都黑了。”张明花摆摆手上车走了。 她跟郑三斗打算去上次买的院子瞅瞅，上回匆匆忙忙的，都没时间仔细看。 再去看看邵柏林，他帮忙找来不少订单，让吉祥在省城有了知名度，连产品销路都拓宽了，得去谢谢他。 张明辉回到病房，见明华又睡了，就把钱拿出来给他爸妈，就跟何文韬回去补觉了，这几天折腾的，一直没休息好。 “这钱咋整？”陈秀珍低声问张长贵。 “先收着吧。”张长贵叹了口气，“明花能来就知足吧，咱们不要强求太多。” 陈秀珍点点头，信封里是两千块钱，她从家里带来两千，走时都给何家留下。 明花对家里人向来大方，之前跟明华闹成那样，心里肯定留了疙瘩，刚才都没说几句话。 陈秀珍心里难受，也不能全怪明华，小时候多乖巧懂事的孩子，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教好，才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好在还有机会，等明华伤了好就带她回乡下去，他们重新教她做人…… 何家这边，何文韬刚从医院回来，就被叫到书房，家里三位长辈都在。 “爷爷。”他进门就跪下了。 何时义看着这个在自己落魄时，不离不弃，陪自己吃尽苦头的长孙，心里无比难受，可是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离婚已经是下下之选。 “文韬，你是怎么想的？” “爷爷，除非张明华恢复记忆，否则我是不会离婚的。”当年他不听祖父的劝阻，执意娶了张明华，已经错了一次，现在张明华傻了，失忆了，他不能再错了，为了甩掉本就属于自己的责任而离婚。 蒋清荷眉头紧皱，“文韬，你这是何苦呢？张家都同意你们离婚了，你还坚持什么？”十年，她觉得够了，希望儿子赶紧摆脱张家，报恩不是这么报的，给再多钱财都行，就是不能牺牲她儿子的婚姻甚至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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