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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抹臃肿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张明花皱了下眉，这人是谁？ 可能是路人，见到小汽车就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她摇摇头，没在意，挨着二宝坐到车里，让司机送他们回家。 一直等车开走了，躲在墙柱后面的张明香才露出大圆脸来。 直勾勾的望着逐渐远去的车影，她没想到会碰见二憨子。 知道二憨子有钱，自己开公司，又盖学校又修路的，嘚瑟的快没边儿了，她跟二憨子现在是天差地别。 张明香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这套唯一能穿得出门的衣服，还是去年过年买的，可惜再好看，也遮不住她臃肿的身材，二憨子倒是肤白貌美，小腰都不如她大腿粗。 可现在别说嫉妒，她都不敢出现人家面前，只能像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躲起来。 张明香撇撇嘴，才不承认自己酸了，拎着买的东西上了楼。 艳艳吊瓶已经打完了，皱着小脸正无聊的看着窗外，六岁却因为身体不好，瘦小得跟三四小孩似的。 张明香把买来的素包子递给她一个，“吃吧，你小姨给钱买的。” 艳艳乖巧的接过来，用两只小手捧着，“妈你也吃。” “你吃你的，别管我。”张明香语气不是太好，她不喜欢这孩子。 因为她自己一年多没有用天眼，结果身材毁了，现在怎么都瘦不下来。 可再不喜欢也不能掐死，更不想再生一个。 艳艳也习惯了，小口小口的啃着白面包子，知道妈妈不喜欢她，因为她老生病，把家里钱都花光了。 不过爸爸喜欢她，还不让她跟妈妈计较，说妈妈把生出来很辛苦。 所以艳艳平时总是很听话。 张明香坐到床边，拿出还温热的烧鸡，扯下另一只鸡腿，不去看艳艳吞咽口水的动作，旁若无人的吃起来，吃的满嘴油光。 艳艳肠胃弱，吃不了油腻的东西，这烧鸡她就是买给自己吃的，这几天兜里没钱，可把她馋坏了， 同病房的大婶眼睛都看直了，真没见过这么当妈的，孩子生病不能吃油腻的，你想吃倒是避着点孩子，瞧把孩子给馋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睛一直偷瞄。 大婶心里啧啧两声，不过她没吱声，她一个外人可不好管人家的闲事儿。 一只烧鸡，张明香几乎都给吃了，只剩下鸡头跟腚尖。 正好她男人回来了，就给他吃，“你借到钱了吗？” “没，没借到。”吴老四羞愧得涨红了脸，一手拿着啃了口的鸡头，一手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我把家里的粮食卖了。” 张明香一把扯过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把粮食卖了，我们娘俩回去吃啥！你就不能去找兄弟借？” 没用的东西！ 宁可卖粮食也不去找兄弟借钱，那几个谁不比他们有钱！ 吴老四吭哧吭哧，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他兄弟是有钱，可不借给他。 都怕有借无还，谁叫他娶了贪嘴的媳妇，有钱就大吃大喝，根本不会过日子，更不会想着还饥荒，他只要去借钱就躲起来。 张明香知道他指望不上，可再不想办法，她手里就这么几十块钱，等艳艳出院回去，全家都要喝西北风。 她得想办法借点钱才行，“你守着艳艳，我回娘家去看看。” “不是不让你回去吗？”吴老四嗫嚅着，有些担心。 “那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你别管！”不让她回去，她偏要回去！ 张明香给男人扔下十块钱，便急匆匆的出了医院。 到汽车站，正好有一辆要开的客车，赶紧买票上了车。 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马家沟。 从出嫁到现在，有十年了，她一次没回来过，家里也不让她回来，嫌她当年做的事丢人，她也赌气，就一直没回来。 这些年村里变化很大，张明香感觉很陌生，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娘家门前。 她赫然发现，娘家原来的土坯房子跟篱笆墙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五间大瓦房跟红砖院墙，看着别提多气派了，就连隔壁她哥嫂家也是如此。 她翘起脚往院子里瞧，可惜大门紧闭着，没有一点缝隙，她什么也看不见，就试着推了下大门，家里好像没人，只听院子里狗一直叫，这是什么时候养的狗？ 张明香在大门前东张西望的，很快引起了邻居的注意，去把姚氏喊了回来。 姚氏带小孙子去小卖部买好吃的，听说家里来人了，赶紧回来。 见自家大门前站着个胖女人，走近了一瞧，才认出来，居然是明香！ 姚氏眼皮狠狠的跳了两下，“明香，你咋回来了？”这死丫头，不是不让她回来吗！ “妈，艳艳生病住院了，你借我点钱吧？”张明香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扑到姚氏身边，同时心里呕得要死，原来娘家日子过得这么好，她还以为只有二叔家有钱呢。 怪不得她爸这几年都不去看她了，是怕她知道了家里有钱，找他们打秋风吧。 张明香心里愤愤不平，当年她嫁人，吴家给了五百块钱彩礼，却给她那么点嫁妆，害她被妯娌好一顿嘲讽。 现在娘家有钱了，不仅大瓦房住上了，连穿开裆裤的小侄子手上都拿着吉祥生产的奶油夹心饼干，一小袋就要一块二毛钱，她妈可真舍得，还买了两袋。 她以前偷偷买过一回，是真好吃啊，就是太贵了，她妈以前多抠搜的一个人。 现在嘴边居然粘着饼干渣子，估计平时没少吃，怪不得胖得脸上褶子都开了，身上穿的衣服也比她好。 家里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眼睁睁的看着她过穷日子，张明香一脸怨怼，觉得自己被娘家人抛弃了。 姚氏别开脸，不去看她，也不想把钱借给她，借了她拿什么还？ “明香，我跟你爸这几年岁数大了，不挣啥钱了，现在都是靠你几个兄弟们养活，可没钱借给你。” 几年前张长富就给儿子们分家了，他们现在跟着小儿子过，其他儿子都给养老费。 也是借了明花的光，她家几个儿子都拿到了酱菜厂的订单，这几年挣了不少钱，都盖了砖瓦房，养老费给的也痛快，她现在日子确实好。 可她手里真没多少钱，都在张长富手里攥着呢。 自从分了家，家里钱一半在小儿媳妇手里，另一部分张长富自己收着，每个月就给她三十块零花，任凭她怎么闹都没用。 后来她也想通了，有吃有喝有穿的，零花钱也不缺她的，平时馋了想吃什么买什么，张长富也不管，她还闹什么，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消停享福得了。 “妈，你就借我点吧，我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是今天看见明翠了，我跟艳艳连饭都吃不上，艳艳可是你亲外孙女，你总不能看着她饿死吧？”张明香拉着姚氏的手臂，哀求道，她才不信她妈手里没钱，不过是找借口不想借她罢了。 本来还有些心软的姚氏，听说她去找明翠了，立马耷拉下来，“你咋能去找明翠呢，她又不欠你的！” 这死丫头，明翠才刚结婚，工作也没多久，手里能有多少钱，怎么能去添乱！ 姚氏是重男轻女，但也有底线，从明翠身上就不难看出来，她很疼明翠。 明翠大房唯一一个读书出去的，可给她长脸了，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其实说白了，姚氏跟天底下很多父母一样，稀罕有出息的儿女。 她看不上明香，觉得明香没用，自己吃得肥头大耳的，却不好好养孩子，这闺女太自私，不能要了。 张明香哭哭啼啼的，抓着她手说什么不肯松开。 姚氏怕二房知道明香回来，找她家不痛快，尤其陈秀珍，她现在可惹不起，赶紧开了大门，把明香拽到院子里。 “你哭什么哭，我跟你爸还没死呢！晦气的东西！”她骂骂咧咧的关上大门。 西院，于氏早听见这边的动静了。 虽然中间的墙头已经砌高了，两边看不见人，但声音隔绝不了。 她偷听了会儿，听明香哭诉要借钱，赶紧去把她公公找回来，怕她婆婆顶不住借钱给明香。 走到半路她想了想，先去了趟二叔家的小卖部，找刘美娟说了几句悄悄话。 张长富在地里干活，听说明香回来了，立马回家来。 他二话不说掏出一百块钱，“明香，这钱你拿去吧，给艳艳买点吃喝，以后别再回来了，不然被你二婶看见，打你我可不拦着。” 虽然过去十年了，但被老二两口子知道明香回来肯定不乐意。 谁叫明香当年干得不是人事儿。 明香眼里含着泪，声音委屈的道：“爸，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回来借钱的，为了给艳艳凑住院费，我男人把家里粮食都卖了。” 张长富不想听她哭穷，板着脸打断了她的话，“行了，你也别跟我哭穷，你要不是好吃懒做，随便干点什么，日子也不会过成现在这样，都是你自己作的，怪得了谁？” 别以为他不去北岗公社就不知道她是什么德行，要不是看艳艳可怜，一百块钱他都不想给。 张明香咬了咬牙，知道再磨不出钱来，擦了擦眼泪，转身出了门。 村里人见了她都指指点点的，还有人干脆拦住她，问她这些年怎么不回娘家？ 她没理会，一口气跑出马家沟，直到身边没人了，才放声哭起来。 她真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当年看郑三斗那样明明就是个穷鬼命，二憨子嫁给他不会有好日子过，可是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变得这么有钱？ 难道是天眼出了问题？还是她当年理解错了？她心里有些后悔，当年若是不做那些事，跟二憨子处好关系，现在也就不用窝在山沟子里过穷日子。 可后悔有用吗？当年，她被强行带去北岗公社，嫁到了大山里，她婆家条件不好，四个儿子，她男人是最小的。 人老实巴交的一根筋，除了干活就没别的想法，一点不懂得变通。 张明香看不上，可当时的那种情况，她不嫁也得嫁，她姥姥家实在不是人呆的。 被迫嫁到吴家，她觉得生活没什么希望了，就自暴自弃，天眼也懒得用，没想到身体竟然开始发胖。 她吓坏了，只能每隔一段时间使用一次天眼，那次怀孕她不知道，用完天眼就流产了，可她却什么都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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