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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汽车是八点的，郑三斗拎着两个麻袋，张明花手上也拿着个袋子，两人踩着点上了车，人多车上有些挤，一路晃晃悠悠的，到公社已经快十点了。 下车，取了自行车，将麻袋绑到后座上，明花没地方了，只能坐在前面横梁上。 几乎是被郑三斗半揽在怀里，她个子高，坐在横梁上要窝着身子，不是太舒服，可又没办法，总不能走回去。好在路上人不多，没人注意到她的囧样。 郑三斗棱角分明的下颚抵在明花头顶，鼻间嗅着随风而来的淡淡馨香，他耳根发烫，第一次跟明花挨得这么近。 山路不平，圈紧怀里的人生怕她不小心滑下去，两条大长腿轻松的蹬着自行车，速度并不快。 张明花后来索性靠在他怀里，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自己是他未婚妻，有什么不自在的，不过看着他握着自行车把的手，还是撸起他大衣袖口，找到了她当年咬的牙印。 “怎么了？”郑三斗低头看着她。 “我小时候咬的牙印还在呢。”只是变得很小了，跟米粒似的，不仔细都看不见。 “是吗？我都快忘了，你当年咬得这个狠。”郑三斗故意用下巴使劲蹭了蹭她头顶，将她头发弄乱，又怕她一会儿发现了炸毛，赶紧抬手抚平。 “谁叫你掐我脸，我最讨厌别人掐我脸了。”张明花说完哼了一声。 郑三斗勾唇笑了，自己以前特别幼稚，喜欢捉弄明花，一整就给惹急眼了，然后再想尽办法哄好，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一次又一次的，乐此不疲。 路再长总有个尽头，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很快到了村口。 张明花从车上下来，脚有些麻了，抓着郑三斗胳膊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到家，郑三斗先把年货分了分。 “三斗，这也太多了？”看着厨房地上的一堆东西，不仅有带鱼、猪肘子，还有苹果桔子，大枣跟桂圆干，哪样东西都不便宜，还不好淘弄。 张长贵皱了下眉，“这得花多少钱？”年轻人，手里有钱就乱花，明年还得盖房子呢，就不能节省点？ “叔，没花多少钱，这些是朋友匀给我的，我好几年没孝敬长辈了，正好快过年了，弄些年货给他们。”郑三斗笑着解释道。 “你有心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破费。”懂得孝敬长辈是好事，可张长贵担心他去黑市，现在政策虽然变了，也不能大意。 “行了，人家三斗一片心意，你就别唠叨了，快进屋吃饭。”陈秀珍瞪了自家男人一眼，你个没过门的老丈人，姑爷给你送年货乐呵呵的收着得了，管得哪门子闲事？ 张长贵不吱声了，拉着郑三斗进屋，到家都晌午了，当然要留饭。 前两天村里分的猪肉，陈秀珍跟刘美娟提前将酸菜猪肉粉条炖好，他们回来就可以吃。 “三斗，跟叔一起喝两杯？”张长贵从柜子里拿出瓶酒来。 郑三斗摆摆手，“不喝了，叔，我一会儿还得回去呢。”他小一个月没在家，屋子里不一定冻成什么样，回去得好好收拾收拾。 张长贵没勉强他，“过年来吧？”一个人过年多没意思。 “不了叔，我初二再过来。”哪能在老丈人家过年，被人知道了要笑话的，他去他七叔家过年，之前早就说好的。 张明花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初二来干嘛？回娘家啊？ 郑三斗笑了笑，没吱声，这小丫头总喜欢调侃他，没大没小的。
第51章 吃完午饭, 坐了一小会儿，郑三斗就准备回去了。 陈秀珍给他装了一兜粘豆包，一纸包早上炸的酥肉, 还有一罐特意给他做的放了肉丁的辣椒酱, 叫他带回去下饭。 上次的辣椒酱已经吃完了。 张明花送他出门, 他用单手扶着自行车把, 腾出另一只手摸着她头顶。 郑三斗眼底透出一丝不舍, 他真想把明花变小揣在口袋里带家去, 或者像小时候那样可以随意背着她去哪儿。 “明花，这几天太冷了，你听话, 别去集市上卖东西了，想去等天暖和些再去。”昨天看她挣了那么点钱手却给冻得冰冰凉，感觉很不值当。 张明花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再不去了。”昨天她只是试试水, 没想到随便做的头花卖得还不错，一会儿的功夫挣了一块钱，都赶上普通工人一天工资了。 她心里有些跃跃欲试，可这家伙婆婆妈妈的什么都要管, 只能暂时打消念头。 “你是不是又在腹诽我呢？”郑三斗见她眼珠滴溜乱转, 就知道她在心里念叨自己。 抬手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有意见直接说，不要憋在心里, 难不成你还怕我, 不敢说？”这丫头骨子里皮着呢, 根本不可能怕他。 张明花抬手捂着额头，很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郑有粮，你可真讨厌！”竟然敢弹她脑门！ “呵呵，还什么一块说？”郑三斗眉眼弯弯的看着她，这小丫头给他起的绰号可多了，昨晚看电影时还调/戏/他，当他看不出来呢？坏丫头！ “郑无赖，郑扒皮，郑无缺！”张明花气得一秃噜全说了出来。 跟在后面送出来的陈秀珍，嘴角狠狠地抽了几下，板着脸数落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 一旁的张长贵拉着她，“咱可回屋吧，在这儿太碍眼了。” 闹归闹，这俩孩子感情好着呢，以后结婚了也能好好过日子，张长贵想到以后，是由衷的松了口气，拽着陈秀珍转身回屋了。 郑三斗瞧着岳父岳母避开了，勾起唇角笑起来，他看着四下没人，低头在明花耳边低语道：“小二花，以后你可是我媳妇了，不能再这么叫了。” 张明花红着脸颊，小声的嘟囔道：“谁是你媳妇儿？” “你呀。”瞧着她嘟起的嘴唇，粉粉嫩嫩的，郑三斗很想低头亲上去，不过借俩胆子他也不敢，只能自我安慰，以后结婚了机会多着呢，不急于一时。最后摸摸明花的辫子，恋恋不舍的走了。 送走郑三斗，张明花从外面进来，陈秀珍就拉着问道：“明花，你做的那些头花都卖了？” “嗯，都卖了，鞋垫也买了几副，妈，集市上老多用钱买东西的，政策真的放开了。”怕陈秀珍不信，她把昨天的兜子拿了出来，里面只有鞋垫，头花一个都没了。 “那也你得注意，三斗不让你去就先别去了。”谁知道政策会不会再变回去，陈秀珍跟很多人一样谨小慎微，宁可不挣钱也不想冒那个险。 说着，她就去整理郑三斗留下的年货，鱼跟肘子早拿到仓房里冻着。 “水果还有大枣桂圆啥的，一会儿给你奶送去点，都是难见的好东西。”陈秀珍对婆婆向来大方，家里有好东西从来不藏着。 “知道了妈，我一会儿就去。”张明花拿起个桔子递给她嫂子。 刘美娟剥了桔子皮喂给壮壮，小家伙很少能吃到水果，小口小口的咬着，还说，“真甜。” 桔子其实并不太甜，更多的还是酸，小家伙却吃得很开心。 张明花也剥了一个，跟她爸妈分着吃，不然他们舍不得吃。 桔子不大，有二十多个，苹果也是那种绿色的小果子，有十四五个，大枣桂圆多一些每样有三四斤。 陈秀珍十分稀罕，每样都给老太太分出来一些，再给怀孕的儿媳妇抓两把，剩下的都收起来了。 “嫂子，桂圆少给壮壮吃，容易上火，最好煮粥喝。” “嗯，嫂子知道了，我不给他多吃。明花，昨天的电影好看吗？”刘美娟还没去过电影院呢，有些羡慕。 “好看，电影院里人可多了。” 张明花洗了洗手，拿过镜子照着，额头上的伤疤淡下去不少，手上的去疤膏快没了。 “妈，我想再买一罐去疤膏，” “行，过年等你大姑回来再捎一罐。”陈秀珍一口答应了 腊月二十三，明宇回来了，他明年要高考了，学习任务繁重，学校一直到小年才给他们放假。 隔一天，张明辉也回来，去煤矿干了整一个月，人都累瘦了。 活实在是不轻松，一天十几个小时，吃的又不好，但是钱给的痛快，一天一块二，一个月就是三十六，可惜只此一次，以后就没这好事儿了。 钱拿回来，陈秀珍一分没留给叫刘美娟收着，算他们小两口的私房，把刘美娟高兴合不拢嘴。 反观隔壁的氏就不行，忍着心疼留出二十，剩下的全收起来，明强也听话，一点私房钱都没藏，可能是没结婚呢，还没那个意识。 二十块钱是张长富张口借的，还钱也是他送来的。 张长贵把钱接过来递给陈秀珍，家里钱都是媳妇管着，他从不多问。 “哥，明强对象相看妥了吗？” “看妥了，已经定下了，出了正月就过彩礼。”张长富吧嗒吧嗒抽着烟，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道：“明香嫁了，婆家是她姥家北边公社的。”婆家条件一般，五百块钱彩礼一半是借的。 “还挺快的，明香没闹吧？” “没闹，听说老范家那小子跟别人好了她就死心了，给她找的婆家日子过得虽然不咋地，但那边大山里最不缺野物，有肉吃，她乐意着呢。” 张长富没说的是，明香找的男人腿有些毛病，是个坡脚，干不了太重力的活，以后日子难着呢。 可这是眼下条件最好的一个，谁叫她进过派出所坏了名声，本公社的没人乐意要她，只能远远的嫁出去。 他媳妇也抠搜，没给明香多少陪嫁，两身衣服，一对木头箱子，加上二十块钱，就草草的将明香打发了。 张长贵念叨了完，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 陈秀珍撇撇嘴，这一切还不是明香自己作的，她怪得了谁？不过比起孙老丫，她还是个有福气的，姚氏没让她光子身子出门子，已经很不错了。 正月初二。 一早上，就下起了冒烟大雪，不过再大的雪也挡不住郑三斗的脚步。 他顶风冒雪的来了，没进屋呢，就咧嘴冲明花笑傻。 张明花拿着笤帚站在门口，迎着，等他跺跺脚上的雪，再帮他扫掉大衣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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