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目光闪了闪,随即呼出一口气道:“也是。” 那个时候的皇上,那么诚恳而虚弱的请求,谁能狠得下心来拒绝。 半晌后,容澈问:“太子已然成年,这几年也积威日盛,皇兄为何还要岳父守护太子五年?” 太子已经参政多年,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处理国政也不是新手了,何必需要言夕这样的辅政大臣? 言夕换了个姿势,眯了下眼睛。 “或许是在提防外戚吧。”言夕这些日子也在不停的思考分析,他先前觉得如今的风荣外患几乎没有,内患也从未显现,皇上为何这般不安?这几年太子越发的稳重了,好几次处理政务都得到了朝臣的鼎力支持与一致好评,想来继承皇位也不会起什么波澜,皇上为何还要自己辅佐他五年?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前太子妃,也想到了素来不着调但后位稳固的皇后,以及皇后那低调的几乎透明的娘家。 皇后的娘家人虽然没有身居高位者,但是六部之中也有两三个部中有他们家的人任职,虽然都不是要紧的官职,品阶也都不高,但是如果太子一旦成为新皇,难保他们不会趁势而上,平步青云。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平日里自然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太子成为新皇,他们还能保持初心吗? 权力的滋味,难道他们家族就不渴望? 容澈眉头跳动,皇上没有跟言夕明说在提防谁,但是言夕却猜到了。而皇上跟自己却要说个清楚明白,想来自己还真是对于朝堂上的局势没有半分了解,对于揣摩人心更是一窍不通,也真是难为皇兄了! “皇兄说,怕皇后表里不一。” “果然。”言夕叹息道:“其实这些年我也忽略了皇后,就在皇上说了那些话之后,我专门去调查了一下。最近几年,也就是从太子开始参政那时候吧,皇后的娘家渠家就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搬入京城,同时隔三差五的就往六部中安插一些子侄,想来野心不小。” 看言夕有些忧心,容澈便道:“皇后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就算皇兄不在了,太妃还在,皇后还是很怕太妃的。” 言夕更忧心了:“太妃……哦,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吧,太妃这几日已经不怎么清醒了,看情况怕是要走在皇上前头了!” 容澈真不知道,红纹没说,皇上也没提起。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皇上都命不久矣,太妃的生死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太妃待我不薄,我真应该去看望看望的。”容澈垂下眼帘说道。 “明日去吧,跟卿儿一道去。” “是。” 言夕便道:“时间不早了,既然要入宫赴宴,也该走了。” 容澈立刻起身道:“岳父请。” 言夕站起来走向外面:“卿儿已经给你准备了衣服,你去她院子里换就行了,待会儿我们直接在大门口汇合吧。” “是。”容澈点头应下,言夕也是深知他的脾气秉性,他爱换衣服这件事或许举国皆知了。 先前也是因为焦急,才匆匆从宝船上一跃而下,没有换了更得体的衣服。 回到言卿正的小院,她已经在等他了。 “先洗洗吧,东西都备好了。”言卿正也刚刚沐浴完,擦着头发走出净房,看到容澈便跟他说。 “好,我快些。”容澈走进净房,快速的洗漱一番,换了干净的中衣走出来,言卿正已经梳妆好了在等他。 帮他换上衣服,言卿正才道:“生老病死乃是凡人的天道,我祖父母是如此、六姐姐是如此,皇上也当是如此。” 容澈缓缓点头,道:“我知道。” “但是,悲伤痛苦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压抑。”言卿正从身后拥着他,很轻易的感受到他的轻颤。 淡然如容澈,其实对皇上有很深的感情,只不过无关生死的时候,保持距离而已。 “卿儿,我现在能体会你当初的心情了。” 容澈说的是在言老太师临终之时,言卿正想要强行给他们丹药续命的事,那个时候虽然明知道仙凡有别,明知道那是他们的选择,还是因为畏惧悲痛而想要改变命运。 虽然最终她没有那么做,但是那种冲动却真实的存在过。 现如今的容澈,深深的体会到了。 “嗯。”言卿正轻轻的应着。 “卿儿,我该……怎么办?”容澈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言卿正松了手走到他面前,替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慢慢的说:“现在皇上健在呢,他不是一直喜欢新奇的东西吗?你可以带着他上宝船,沿着风荣的国境线走一圈儿,父亲说了,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容澈便若有所思,卿儿的意思是,让皇兄不留下任何的遗憾? 想起皇上前后的嘱托,都是为了风荣,容澈缓缓点头。 两人来到言府门口,言夕与纳兰怜月也同时走过来,四人乘坐两辆马车进了皇宫。 皇后也出来陪坐,她倒是表现出淡淡的忧伤,对皇上极尽温柔,殊不知她越是这样皇上就越是不放心她。 宴会之后,容澈与言夕陪着皇上回到寝殿,稍微坐了坐。 纳兰怜月与言卿正迫不得已去了皇后的寝宫,听皇后在那里哭诉自己对皇上的不舍之情。 好容易捱到了言夕二人传话,两人匆匆离去。 皇后亲眼见着她们离开,这才目光闪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长孙蹦蹦跳跳的来到她跟前,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兴奋:“皇祖母,今日孙儿跟小叔叔玩儿的可高兴啦,以后皇祖母要让他多多的进宫来!” 皇后喜笑颜开的蹲下来问:“孙儿喜欢你小叔叔?” “嗯!”皇长孙用力的点头:“小叔叔可会玩儿啦,也不管着孙儿!” “好,以后呀,祖母让你小叔叔经常进宫来陪你玩儿!” “皇祖母最好啦!” 皇长孙高兴的跳了起来,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儿。 皇后的笑容中含了一丝冷意。 她想着,还不到时候,还差一点点…… 抬头望着天,秋天的气息席卷大地,纵然是这风荣最高权力集中的地方,也无法阻挡秋天的脚步。 人呀,不论多么高贵、强势,如何能与天命争斗! 皇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换了一腔浊气呼出来…… 次日一早,容澈与言卿正就去见了太妃,她已经有些糊涂了,也不怎么清醒。 总有几个太医在宫内轮值,太妃这里就没有断了人。 言卿正看过之后,对容澈说:“也就三五日吧。” 容澈心情沉重的点点头。 三日后,太妃薨逝。 皇上让礼部安排,依例辍朝二日,大内以下宗室以上此二日穿素服。 皇后终于在后宫一家独大! 又过了三日,容澈去请皇上同乘宝船游览风荣国境线风景,皇上十分震惊,然而欣然前往,令太子监国,并留下密旨,若此行不能回来,任何人不得追究轩亲王的罪过。 容澈回来那日皇上就看到了宝船,只不过这样的东西显然不是他能操控拥有的,而且当天言卿正很快就带走了。 皇上从没想过容澈会邀请他出游,他几乎没有考虑就跟着来了,红纹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 好在新的宝船基于原先的飞辇做了很大的改进,外面看起来不太大,其实里面相当宽敞,乘坐三五个人不嫌拥挤。 言卿正没有跟着去,容澈带着皇上离开皇宫,飞速前往东陵关。 在那里参观了别院,去了苗儿山内归一门的山门,两日后就去了北关,又沿途见了血泣草等稀罕的景色。 与先前容澈夫妻走走停停不同,这次他们只是走马观花,所以一个月之后就回到了京城。 “容澈,朕,谢谢你啦!”皇上终于了却一生夙愿,走遍了风荣的国境,他的眼中有了湿意。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黄泉路上走慢些 “容澈,你再帮朕一个忙。” “皇兄请说。” “送朕去童瑶那里。” “好。” 皇上自知命不久矣后,没再去见过童瑶。其实他很后悔,如果早知道自己注定自己只有这几年可活,他定然不会让童瑶成为自己的女人。 可是分别这些日子,他总是惦念着童瑶。 终究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她,跟她道个别,说声抱歉。 宝船的速度远超飞辇,但是容澈觉得皇上其实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于是只是控制着宝船慢慢的飞了过去。 只不过得知他们回来的消息,皇后和太子太子妃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谁知只是远远的看到了宝船起飞朝着城外飞去。 皇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一下,这几年来她已经知道了皇上心中的白月光就是从前的国师,而且还把城外一座别院送给了她。只不过童瑶这几年从未进宫,更没有半点儿争宠的意思,皇后便做了几个深呼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她没想到,皇上在这种时刻还想着那个女人! 皇后怔怔的看着宝船消失的方向,喃喃的问太子:“你说,他会回来皇宫里,渡过最后的时光,还是会在那个女人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太子猛然一惊,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母后慎言!” 皇后却讽刺一笑:“慎言什么,慎言了一辈子,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母后!”太子悚然而惊,这陌生的口气,这丝毫不掩怨气的表情,这还是自己的那个偶尔犯糊涂的母后吗? “好啦,回去吧,想来今日皇上是不会回来了。”皇后却仿佛没事儿人似的,深吸一口气,拍拍太子的手,转身回去了。 太子妃在太子身后恭送,皇后却视而不见的从她身边昂首挺胸的走过。 太子妃目光微沉,担忧的看向太子,而太子过于震惊了,以至于没有发现这些细节。 他只是觉得,父皇的病情刺激到了母后,这或许是因为母后对父皇的感情太深的缘故。 而回到皇后殿的皇后让所有的宫女都出去,独自坐在床榻上轻轻抚摸着华贵的锦缎褥子,眼神朦胧。 “本宫不喜欢言卿正,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自言自语道,“她父亲也讨厌,本宫都不喜欢。言卿正那丫头,小小年纪就敢坑掉本宫十万两银子!若不是她,本宫何至于又等了这么多年!” 皇后的表情逐渐阴沉,眼中闪过厉色。 “轩王……自从跟言卿正做了夫妻,也被她影响了,净做些讨厌的事!” 皇后紧紧的抿着嘴,呼吸气促起来,抚摸褥子的手也改了姿势,狠狠地攥起褥子,用力的攥着! “他居然带着皇上去看那个女人!”皇后眼角滑落一行清泪。 “真是讨厌!” 空旷的宫殿内,她的声音低沉而模糊,她从没有跟任何人抱怨过,更没有跟家人提起过,其实她嫉妒其他女人嫉妒得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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