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衔月转头看向其他人:“那个劳什子呼吸法能改变味觉,就是因为这人在你们的药里面加糖加醋加酱油!”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有的人一脸惊慌:“坏了,吃了那么多大烟头,我怕不是要上瘾了,怎么办!” 也有人愤恨无比:“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药的味道总是在变,一会儿苦一会儿甜。” 还有人不愿意相信这些事实,挣扎道:“也许是有误会,等吴大夫出来解释一下再下结论吧!” “这位姑娘,你手里拿的东西也是一种药材。你不会不知道吧?”吴九涛终于走了出来,他勉力保持着自若的神态,背在身后有些发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我是一个大夫,难道你会比我更懂药方?这只是我积攒的一些药材而已,对大家的肺病没有帮助,也根本没有加到药方里去。” “倒是你,悄悄跑到我的院子里偷药材,不以为耻,反……”吴九涛看到一些人的眼睛里又重新浮现了对他的信任,提起一口气想要狠狠斥责梁衔月,一举颠倒对他不利的局面。 梁衔月指着吴九涛用来熬药的那个厢房喊道:“他就是在那里熬药,锅里估计还有剩下来的药渣,不相信的人快去看看!” 觉得吴九涛也许没有骗他们的人都是经常来喝药的老人,那些年轻村民可是自始至终都心存怀疑,听了这话立刻推开还愣在原地的父母,挤进了厢房。 吴九涛慌张的后退两步:“你们这是抢劫!” 他看向那些老人:“不管教好你们的儿女,以后都不要到我这里拿药!” 庞通立刻挤过去想要把进入厢房的村民们赶出来,梁衔月跳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低声说道:“你还要维护他们父子两个吗,他们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亲近的人,丢了一罐糖也怀疑是你。现在吴年已经带着骗来的粮食逃跑了,根本就没在乎你的死活,你要是迷途知返,主动揭露他们的罪行,我还可以轻饶过你。” 庞通一愣,想起吴年确实从跑进屋喊吴九涛之后就没有再露面,又反复回想起这两天吴年和吴九涛反复试探起那罐糖的嘴脸,眼看着已经无力回天,心一横,说道:“我说,说完了你们可以打我一顿,但千万留我一命!” 说实话,庞通胆子不大,要不是吴九涛巧舌如簧地怂恿他,他也不敢入伙干这骗人的行当。今天一看到好几个人拿着菜刀和斧子冲到院子里,心里已经害怕的不行,梁衔月再一吓唬他,他就抵抗不住了。 这时冲到灶台旁边的人已经捞出了锅里的药材,拿了双筷子扒拉起来。真的在里面找到了半撕开的罂粟果壳和散落在里面的黑色种子。 他们揪住想要逃跑的吴九涛,把东西扔到他脸上:“这是什么?你不是说不往药方里加吗?” 吴九涛还想狡辩:“我的药方里绝对没有这样一味药,一定是我这个徒弟抓药的时候疏忽了!” 庞通见到吴九涛居然想把罪名安在他头上,心里更是一片冰凉。他在梁衔月的示意下上前两步,主动指控吴九涛父子的罪行。 “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徒弟,他也不是什么大夫。我们是寿岭镇人,他叫吴九涛,是我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他的另一个徒弟叫吴年,就是他的儿子。我们在镇上找物资的时候,进了一家药材很多的药铺,吴九涛看了几本留在药铺里的医书后,就想到了这个骗人的方法。” “酸雨一来,大家的肺都出了毛病,吴九涛找出几份对肺有好处的药材,煮上一大锅卖给大家,一开始药熬的浓,喝了就很有效果。后来就慢慢减少药量,之所以定上那个买上五份药才能听他讲什么呼吸法规定,就是想筛选出家里有粮食,还不太聪明的人……” 庞通说完这话,看见众人望向他的视线更加恼火,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看见梁衔月目光如炬的盯着他,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个呼吸法当然也是吴九涛变出来骗你们的,刚才这位也说了,不是你们的味觉发生了变化,是因为药里加了糖和别的调料的缘故。 吴九涛还让我往药里加大烟头,希望你们能喝上瘾,再也离不开这药汤,最后就能都成了他的忠实信徒,把家里的好东西都供奉给他。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将来他做了红云教的教主,让我和他儿子给他做左右护法。以后这梁家村就是他的地盘了。” 庞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个人都缩到梁衔月身后去了。 “好你个吴大夫,不对,呸,你是个哪门子大夫,你就是个骗子!”众人一拥而上,对着被抓住的吴九涛一顿拳打脚踢。刚才他们有多维护吴九涛,现在就有多痛恨。庞通也被抓了过去,不过大家对他的怨气没那么大,倒是比吴九涛挨的拳脚少。 出了气以后,吴九涛已经鼻青脸肿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像是晕过去了。 村民们又惶恐起来:“我们喝这个药,不会真的上瘾了吧?” “那咋办呢?” 众人都把求救的视线投向了梁衔月。 梁衔月反倒笑了笑:“大家放心吧,没事,不会上瘾的。” 周兴昌的老母亲刚才还生龙活虎,现在已经虚弱的要靠儿子搀扶着才能勉强站起来。她颤着声音问道:“咋能不上瘾呢,我这都喝了十几碗了,天天都喝。” 说着,她又哭天抹泪起来。“我还是死了算了,我把家里的粮食都祸害光了,还给自己惹了上瘾的病,我不如一头撞死!” “您先听我说,”梁衔月回忆着自己这几天看的资料,“首先呢,我们来说一下剂量的问题,他熬这么一大锅药汤,就给你们放这么几个大烟头,纯粹就是因为吴九涛是个外行,异想天开,觉得这东西特别容易上瘾,一丁点就好用。其实分到你个每个人喝下去的药里,有效的剂量太少太少了。” “其次,”那时候看了一眼同样鼻青脸肿的庞通,“还有这个傻子,他也无意间帮了你们不少。” 庞通一下子被点名,莫名其妙的抬头:“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要加在药里的应该是大烟头的种子?” 庞通一无所知的回道:“这不明摆着的吗?” 一颗成熟的果实,有用的当然是里面的种子,他平时都是撕开果实,把里面细小的像是沙砾一样的黑色种子倒进锅里,不过像今天这样在锅里找到果壳的情况也有,那都是因为庞通偷懒,撕开以后随手把果壳落了进去。 “罂粟的枝、干、叶、花、壳里都含有吗啡,也就是那种会让人上瘾的物质,唯独罂粟籽里没有。”梁衔月也觉得这件事非常的巧合,“所以大家放心吧,就他偶尔遗落在锅里的那点罂粟壳,含有的上瘾物质再多上一百倍,也不会让你们这样喝了一口药的人上瘾。” 村民们登时喜出望外。自己也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那种一天不喝药就浑身难受的感觉,反而因为庞通丢了糖以后,天天往药汤里加稀奇古怪的调料,搞得他们每次喝药的时候都十分痛苦,这样想一想,好像真的没对这药上瘾。 “太好了太好了!”有些激动的村民甚至已经抱在了一起。虽然折腾了这么多天,最后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幸好没染上新的病,就是丢了些粮食。 说起粮食,他们又把视线转向吴九涛,他们就三个人,怎么也吃不完这么多村民拿过来的粮食吧?那些剩下来的粮食都被藏在了哪儿,也该还给他们! 大家立即冲到这个院里的各个房间里,翻了个底朝天,就找到两小袋粮食。 “剩下的粮食呢?让你藏到哪儿去了?”人们质问着吴九涛,不过他自从挨打以后就一直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像是昏过去了,当然也回答不了人们的问题。 于是庞通成了这里唯一可以答话的人。他看着虎视眈眈恨不得把他的皮扒了的梁家村村民,赶忙把求助的视线投向梁衔月。“你、你说过我揭露他的骗局就放过我,而且那些粮食也不是我拿的,是吴年带着跑了!” 梁衔月拍了拍沾了灰的衣角:“唔,我说话算话。大家跟我走吧,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吴年已经被抓住了。” 她领着众人来到吴九涛的后院,这里也有一个小院子,四面封闭,原本没有开出门来,现在墙角不知什么时候被砸出一个狗洞,旁边还有人的脚印,和麻袋拖行的痕迹。 “他跑了!”好几个人做势要爬狗洞过去追。 “先别急,”梁衔月制止道,她凑到墙根旁边问道,“人逮住了没?” 那边一个年轻的男声回应她:“已经绑起来了,过来搬粮食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狗叫。 梁衔月早就怕他们三个人带着粮食逃跑,看他们提前挖出这个狗洞就知道了。于是让季明岑过来帮忙守着,还把小黑带了过来。 季明岑果然把逃跑的吴年当场按住,还有他费力拖出来想要藏在别处的两大袋粮食。 一众村民又浩浩荡荡的转到后院院墙外。 “我的粮食!”好几个人一看到鼓鼓囊囊的粮食袋子,恨不得扑上去立刻把自己被骗的粮食拿回来。 季明岑默默上前一步,把这几人拦下了,他沉声说道:“冷静一点,这里不只是你们的粮食。” 两大袋子粮食,涉及了近二十户人家,怎么分就是件麻烦事。大家都想把自己被骗的粮食如数取回,可是吴九涛三人这两个星期大吃大喝,不少粮食都进了他们的五脏庙,哪里还能拿得出来。 一大群人又是一阵嘈杂的吵嚷声,梁衔月被吵的头都大了,还是没听他们拿出个怎么分粮的章程来。她忍不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本来想揭露吴九涛的骗局就立刻回家的,现在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难道还要帮大家把粮分好才能走? 季明岑看了一眼为此十分头疼的梁衔月,走到人群面前扬声道:“各位,这些粮食肯定不够弥补你们的全部损失,不想在这里无穷无尽的耗下去,每家就先拿走自己被骗粮食的三分之二,看剩下的粮食数再做定夺。” 人们一直在这里吵,就是怕有谁家拿了足额的粮食走,轮到他们的时候就不够了,现在一听可以先分到三分之二,也想先把粮食拿到手再说。 有几个存着占小便宜不想承担损失的人家还想说什么,季明岑冷着一张脸看过去,声音像是淬了冰:“有异议的可以先不分,让其他人把三分之二的粮食拿走再说。” 他不是本村人,不像梁衔月那样和眼前的这群人有着扯不断的亲戚关系,说话毫不留情。加上他身材颀长,目光冷峻,脚边还蹲着一只目光如炬的大黑狗,气场十足,让人不自觉的听从他的决定。 “先、先分出三分之二,我看分完了也不会多出太多,大不了剩的那些拿个秤来每户均分。”几个村民应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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