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绝领了命,便又消失了。 沈长弈伫在原地,目光跟随着远去的千祈,直到她化为天边的一点,消失不见。 千祈啊千祈,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到了别院,千祈解决完事情后心情格外好,蹦蹦跳跳地推开屋门:“殿下殿下,看我给你带来这么多好吃的冰糖葫——咦,人呢?” 她四下张望着,又找遍了各个屋子,都没有看到沈长弈的身影。 不会吧,这人还搞什么不辞而别? 她一边嘟囔着,又回到了原来的屋子里。心里想着,这人可真不够仗义的,在自己家里休息半天,走了都不带打个招呼的。 早知道这样,自己还费那么大心思找来乔小五干嘛…… 一旁的乔小五观察的倒是比较细心。他指了指榻前的桌案,说道:“姑娘你看,那里好像有一张字条。” 千祈跟着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一张字条。她小心地拿了起来,上面赫然是沈长弈遒劲有力的字迹: “多谢姑娘今日悉心照顾,沈某感激不尽。只是沈某急事在身,难以耽搁,故自行离开,还望姑娘莫要介怀。十日之后,沈某定登门拜谢。” 好歹还知道留个信。算啦,本姑娘姑且便原谅他咯。 十日之后……到时候得再趁机做些什么。 她放下字条,转头看着乔小五,想着家中也没什么事,留着他也挺尴尬的:“要不,我送你回你家府上,顺便给你家主子送点冰糖葫芦?” 乔小五觉得有些欠妥当,刚要回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思索了须臾,又轻轻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谢过姑娘了。” 沈长弈回府后,换上了一件稍隆重些的竹叶色衣袍,坐上马车立即往皇宫去了。 沈昭这么急忙地召来他,让他属实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在皇宫内赶路,步履匆忙,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影子。 陆瑾白?他怎么也进宫了? 沈长弈观察了四周,这条道路上也没有旁人。他暗自思忖了一下,走上前来。 “瑾白?这是怎么回事?” 陆瑾白面色并不好看。他瞥了一眼四周,而后压低声音说道:“今日清晨我给你传了信,你怎的不知?莫不是被太子发现了?” 清晨……那个时候,他应当正在昏迷。 沈长弈回答道:“这两日出了些事情,我去处理了,今日清晨并不在王府里。得知皇帝急召,我赶来的也匆忙,并不知情,”他已隐隐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又问道:“到底怎么了?” 陆瑾白额间冷汗未消,他连说话都有些颤抖:“谢广在边沙操练的重军……被发现了。” “什么?!”沈长弈心下一冷,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谢广在边沙操练的重军,是他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此军经历了无数磨难,当得上是铁血战士。而且他们地处偏远边沙,不易被察觉,直击王城无声无息。 没有了这部军队,他们便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再等到他们的实力可以实现计划,就不知今夕何夕了。 何况若是牵扯出了他们自己,只会是大难临头。 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沈长弈,他必须冷静。他问道:“那谢广人呢?” 陆瑾白抿唇,似是不忍回答:“满门抄家,择日……处斩。” 沈长弈阖眸,只觉一阵荒凉铺天盖地地袭来:“是本王无能。” “殿下莫要自责了。”陆瑾白叹息道,“但是依目前的线索和我们的精心布置,太子和皇上应该暂时查不到我们头上。此次皇上召来各皇子、将领,应当只是为了试探。” 沈长弈望着这囚笼般的朱门高墙,轻轻说道:“那就小心行事,切不可再折损进去。” 进了议政堂,果不其然,皇帝并没有兴师问罪,而是为众人一一赐座,备了上好的美酒佳肴。 但是此次宴席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昭似乎并不急着询问谋反的事情。待菜肴备齐了之后,他在龙椅上悠悠开口说道:“各位认为,要求一国之稳固,所需为何?” 这又是要做什么?沈长弈拎起酒壶,缓缓倒了一杯清酒,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太子率先起身行礼,回答道:“所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依儿臣看,国之本在民。要想国之稳固,必要稳固民心。” 沈昭满意地笑了笑:“不错。” 另一边,王将军起身回答道:“要是依在下这些武夫来看啊,精忠报国的士兵才能护卫一国之长盛。若没有强盛的军队驻守边疆,国家便失去了屏障。” 沈长弈微微挑眉,看着沈昭的面色。众人也都纷纷提了一口气,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沈昭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他依旧赞许万分:“王将军说的对。” 大家闻言,都松了一口气。见皇上和颜悦色,众人都慢慢放下了戒备,各抒己见。 片刻后,沈昭又转头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沈长弈,问道:“长弈,你以为呢?” 沈长弈轻轻勾唇,似是想到了什么,悠悠起身:“依儿臣看啊,这天下之稳固,靠的是肱骨忠臣。古之屈原怀沙,武穆含冤,皆因天下失去了清忠正臣,而后王朝覆灭,惹后人惋叹。” 他看向沈昭,语气真诚:“儿臣啊,只愿父皇身边莫失忠臣,方可不负天下。” “宸王所说极是啊。”众人都纷纷赞许。 除了沈昭。 他肉眼可见地一颤,瞳孔闪动着不明的光泽。 沈长弈在座位上望着他,在灵魂深处逼问着他。 你,对那些清忠正臣,可曾有一分愧疚? 沈昭很快便冷静下来。他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儿子,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良久后,他缓缓道:“不愧是长弈。不错,不错。” 那都是属于自己的血雨往事,他不想为此迁怒沈长弈。 沈长弈淡淡地笑了笑,等着他的下文。 可谁知,整场宴席,沈昭一句也没有提及谢广暗练叛军之事。众人心存疑惑,直到散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陛下大费周章急召众人,就是为了聚个餐? 众人纷纷散去。行至人少的地方,陆瑾白上前问道:“皇帝这是何意?” 沈长弈早已思索了片刻。突然,他语气急促,问道:“你今日给我传的信,可是暗信?” 暗信,就是表面上是寻常书信,都是些闲话家常。通过特殊的道具,才能连接出重要的信息。 “那是自然。你我之间的书信不是向来如此吗,”陆瑾白一惊,迅速反应了过来:“你是说,皇帝急召我们前来,就是为了趁机搜查?” 他可算是明白了。这沈昭,还真够阴的。 “十有八九是这样。既是暗信,希望他们不要查出什么端倪。”沈长弈语气有些凝重。 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再看看周围的高墙,突然觉得压抑得有些透不过气。
第10章 荷风 荷花池边的那个人,她再也记不起来了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后,沈昭独自留在议政堂,似是在等待着谁。 夜色深沉,殿堂外的高树上不时传来几声嘶哑的乌鸦叫声,声声凄厉。零星的几盏烛火在风中跳动,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挣扎。 深深宫墙中,每日都上演着无数悲欢离合,无数权子博弈。谁一个不小心,走错了一步,便会失去整盘棋子,走向万劫不复。 片刻后,堂外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沈昭看着微弱的烛火,却也不让宫女来换。他散漫地在堂中踱步,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查到些什么?” 沈钰恭敬地行了个礼,回答道:“父皇,儿臣命宫中御卫前往各府中搜查,并没有查到明显的线索。” “嗯,”沈昭似乎并不意外,“看来背后之人早有准备,一开始查不到线索很正常。你我只须知道,这次谋反计划如此周全,绝对还有人在朝中接应。今后还要严密监察众人,绝不可掉以轻心。” “是,儿臣明白,”沈钰顿了顿,又说道,“只是……儿臣发现了唯一一件可疑之处……” 沈昭抬眸看了看他,微微蹙眉:“直说吧。在朕面前,你不必有所顾虑。” 沈钰缓缓从衣袖间取出一封书信:“这是在四弟府中搜查出来的。是……陆将军写的。” 沈昭似是微微一惊。他看着沈钰手中那封书信,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又不想亲手拆开,便索性不接,直接问道:“写了些什么?” 沈钰如实回答道:“信上写着陆将军得了一块上好的蓝田玉,邀请四弟有空前去一同赏鉴……”他斟酌须臾,又补充道,“只是……将军与皇子通信,关系走的如此之近,不得不让人怀疑……” “有什么可怀疑的?”沈昭似是有些不耐,打断了他,“你四弟喜欢收藏美玉,天下皆知,区区一封邀请赏玉的书信,又能证明什么?” “可是……” “此事不得再谈!长弈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怀有什么心思,我比谁都清楚。谋反的事,哪怕全天下人都做的出来,唯独他不可能!” 沈昭的双眼中隐隐现出怒火,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在得知那只是一封普通的书信后,自己心下松了一口气。 见沈昭似要发怒,沈钰也不敢接着往下说。 他知道父皇自小宠爱沈长弈,只是没想到竟偏向他到如此程度。仿佛哪怕沈长弈有一天真的暗自操练军队,父皇也会笑着为他开脱,大事直接化了。 他沉默地低下头,暗自攥紧了双拳。 宸王府中,亦是长明不夜。 沈长弈独自立在庭院内,轻轻仰起头,望着漫天迷离星光,像是在向天发问,求索着自己的宿命。 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夜幕中无声无息地潜进来,说话也是少见的匆忙:“殿下,陛下和太子拿到了书信,并没有察觉出异样。” 沈长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放心下来。他问道:“他们还有说些什么吗?” “太子疑心较重,说您与陆将军关系过近,有些可疑。” “那陛下呢?”沈长弈又问道。 暗影卫抬头看了看沈长弈的脸色,回答道:“陛下对殿下很是信任。陛下说……陛下说谋反的事情,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做的出来,唯独殿下您不可能。” 沈长弈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异。沈昭就这么信任他? 旋即,他嘴角挂上了讽刺的冷笑:“可笑啊,可笑。” 这王朝中,恐怕对沈昭最忠心的就是沈钰了。可是他立沈钰为太子,也只是看中他的能力和忠心,二人仿佛只是普通的君臣,沈昭从来没有发自内心地宠爱过这个最优秀的儿子。 对于意图夺天下的沈长弈,沈昭偏偏是无条件地偏爱和信任。沈昭想要用尽全力满足他的要求,他的渴望,殊不知他最想要的就是这天下,就是他沈昭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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