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糊睁开眼,看见一条长长的趴着的东西,足有碗口粗,覆满茂密的绒毛,黢黑黢黑,像蟒蛇一样盘绕,尾巴尖翘起,漫不经心地轻轻摇动。 阿朝呆呆看着,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褚无咎的尾巴。 褚无咎是个狐狸精,长着好几条尾巴,就是这东西,这些东西压在她身上,死沉死沉,压得她做了一晚上鬼压床的噩梦。 阿朝努力动了动,身上乱七八糟趴着的尾巴游动起来,像掉进了毛绒绒的蛇窝,又惊悚又有点奇怪的可爱。 无数飒飒游动的尾巴中,那条黢黑尾巴仍稳如泰山趴在那里,懒洋洋地摇晃,阿朝终于忍不住,伸手过去一把抓住它摇晃的尾巴尖。 “!” 那尾巴尖尖瞬间躁动不安,像条响尾蛇使劲摇晃,阿朝把它揪过来,它不满地啪啪打她手背,阿朝把它抱在怀里,它尾巴尖打在她胸口,陷入一种满是少女馨香的柔软,整条尾巴僵了一下,然后拍打的力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慢吞吞地蠕动,变成一种欲迎还拒的矫情。 阿朝抱住还在扭捏挣扎的黑尾巴,拨弄了一下它的毛毛,发现它真是黢黑,像墨染的黑,还有斑斑驳驳的浊纹,从毛发根到皮肉都被魔气浸透了。 阿朝低头拨弄着看完,冷酷推开这条试图解她衣带的黑尾巴,又抱住另一条尾巴。 这条尾巴脾气好得多,在她怀里扭扭,只被她撸一把,就倏然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搭下来。 这条是白的,是柔滑光洁的雪白,看着就漂亮多了。 阿朝抱着它撸了撸,它也乖乖给她摸,那条被推开的黑尾巴不甘心,顺着她脚踝又爬上来,钻进她怀里,霸道地把白尾巴挤到旁边。 阿朝捏着白尾巴尖尖逗它,它简直要咬人一样,扑过来缠住她手腕,毛发怒张,像发怒的雄狮鬃毛支棱起来,阿朝看得怪有意思,正要去揪住它,黑尾巴忽而一僵,不甘不愿地趴下来,慢慢蠕动往后退。 阿朝扭过头,对上一双半阖的淡漠眼瞳,帝王睁着眼,半躺在枕头上,冷淡看着她。 阿朝面不改色,抱着白尾巴膝行过去,一下软哒哒扑到他怀里,讨好说:“陛下,您醒了~” 她软软趴下来,脸颊贴在他脖颈边,依赖地蹭了蹭。 她只穿着中衣,乌黑的长发没有梳,绸缎似的披散下来,落了他一身。 这种招数是百试百灵的。 “嗯。”帝王淡淡一声,果然没有把她踹开,而是任由她枕在自己怀里,抬手慢慢抚摸她头发。 阿朝被他撸狗一样摸着头发,忍了忍,手里也去捏白尾巴的毛,但这看着细软的绒毛一捏才发现有多刚硬,阿朝一根也没揪下来,白尾巴还在轻轻摇晃,一点痛都感觉不到。 阿朝失望地松开手,帝王淡淡看她一眼,那条白尾巴从她手里一下滑走了。 ? 这反而勾起她的兴趣,阿朝手欠地又想去抓,但冷冰冰的眼神锥在她手背,她没敢再手欠,讪笑一下,抬起来的手伸过去搂住帝王脖子,小声撒娇:“陛下,长罗姐姐说,今天下午宫里有宴席,我可以去参加吗?” 她已经俩月没离开过宣室殿了,放风范围还没有囚犯大。 逃跑是不能逃跑了,被抓住褚无咎真的会弄死她,她有了另一个主意,但这必须得先讨好褚无咎,放下他的戒心,所以不能让他这么圈着自己,她得为自己争取更多自由。 想到这儿,阿朝更用力地薅住帝王的脖子,可怜兮兮地撒娇:“陛下,让我去吧,我想去吃螃蟹,我从小住在山里,还没吃过螃蟹。” 帝王被她熊崽子一样扭哧扭哧磨叽,肉眼可见的厌烦起来,冷淡把她脑袋推开,她又蹭过来,如此几下,他终于开口冷冷道:“去吧,到时辰不回来,小心你的脑袋。” 呸,你才小心你的脑袋,大傻叉王八蛋! 阿朝一脸感动:“陛下真好,我一定早回来。” 她软绵绵依偎在帝王怀里,乖得像个宝宝。 帝王脸色冷漠,周身气息却终究缓和下来,摸了摸她柔顺头发。 他只摸了几下,然后就听见少女越来越不知死活的小声逼逼:“…陛下,其实长罗姐姐还邀请我去她家玩……” “是吗。”帝王忽而笑:“我看长罗氏是不想要家了。” “……” 你了不起啊,杀人狂魔,神经病! 阿朝安静如鸡,过了一会儿,掩着脸呜呜哭起来。 帝王冷眼看着她哭,她一直不停,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像有女鬼在宣室殿里上吊。 “我就知道,我是比不了淑妃娘娘的。”阿朝掩脸呜咽,委屈得像吃了十斤可怜多:“…我只是陛下的玩物,陛下根本不关心我的心情,连长罗姐姐都可以时常回家看看,我进宫这么久,都没见过帝都长什么样子。” “……” “别人表面对我行礼,背地里一定都在笑话我。”阿朝低头啜泣:“笑话我是乡巴佬,没见识,宫门朝哪边开都不认得,有一天失宠了,连被打发去行宫都不认得路。” “……” “呜呜,我好苦…”阿朝泪眼婆娑,花枝一样凄风苦雨地伏身哭泣:“我只是个小小的凡女,身不由己,柔弱无依,陛下如今连我这一点小小的请求都不愿答应,将来更是要把我弃如敝履了,红颜未老恩先断,常使英雄泪沾襟…” “…………” 真是见了鬼了。 帝王烦死她这副巧言令色虚伪模样,冰冷道:“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阿朝:“呜呜呜呜。” 帝王:“……” 褚无咎被她的鬼哭叫得头疾都要犯了,额角青筋跳几下,一把握住她脖子,冷冷道:“你只要敢跑,孤就屠长罗氏满门。” 阿朝想呸他一脸唾沫星子,含泪的眼神却别提多清澈无辜:“我怎么会跑呢,陛下待我多好,我愿意一辈子伺候陛下。” 帝王冷笑一声,但好听的屁话毕竟也好听,他还是松开手,阿朝立刻黏过去:“陛下…” 吕总管奉命来接人的时候,看见那年少的凡女已经换上素雅秀美的裙裳,像只小青鸟坐在床沿边围着帝王乱转。 她叽叽喳喳:“陛下,您今天还不上朝吗?” 自从阿朝被圈在宣室殿,不,自从她进宫以来,快半年了,没见过褚无咎上一次朝。 她上一次见这样的皇帝,就是她小时候在凡间中原国家的昏庸皇帝,后来被戎狄打成了狗,脑袋被砍下来,挂在城墙风干。 “您都好久没上朝了。”她对床上闭眼假寐的君王极力劝说:“这样真的可以吗,这样不太好吧,要不您上上朝吧,陛下,您要做个明君啊巴拉巴拉…” 帝王直接背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宽阔冷漠的背影,她扑过去,攀着他的肩膀磨叽:“陛下,您要做个好帝君啊,要不然别人会骂我祸国妖妃的,陛下,陛下~” “……” 吕总管呆呆看着,突然恍惚,恍惚是许多许多年前,那时你他刚被提拔成管事伺候少主,看见那时仍很年轻的褚氏少主与昆仑年少的小少夫人,又因为什么事吵吵嚷嚷、鸡飞狗跳,可等到了晚上,俩人还是牵着手一起回来,少夫人眯着弯弯的眼睛,拿着支秋梨膏糖嘎巴嘎巴啃,少主面无表情追着她一蹦一跳的步子,追不上的时候就用力把她拽回来。 年少夫妻,年少夫妻,短短四个字,蕴含着多少难以言尽的情肠。 像有什么堵在嗓子眼,吕总管看着他们纠缠了好半响,最后帝王烦不胜烦,终于沉着脸站起来,少女小尾巴似跟在后面,殷勤拿来外衣给他披上,吕总管连忙过去,为帝王戴冠整理衣领,帝王拿过冠冕,不耐地指着旁边笑眯眯的少女:“你送她去,跟长罗家的女儿说,绷着皮,给我看紧了她。” 吕总管连忙欠身:“是,是。” 阿朝心里骂骂咧咧,满脸小鸟依人在他肩头蹭了蹭,应付差事地表现下自己的忠心,然后扭头就往外跑,吕总管连忙追上。 帝王看着她恨不能凭生出双翅膀的背影,冷冷一笑。 四百年没见什么长进,倒是愈会浑了。 两面三刀,混账东西。 —— 长罗乐敏听完吕总管传达帝王的话,脸都绿了。 阿朝安慰她:“没事没事,我不会跑的。” 长罗乐敏感觉一口气憋上来,能给她噎死。 吕总管走后,她一把拽住阿朝:“你和陛下到底怎么回事?” 这可怎么说呢,阿朝叹了声气,想了想,言简意赅道:“我以前的想法不行了,我重新规划一下路线,现在打算先专心当个宠妃。” 长罗乐敏见过她之前为了不进宫怎么要死要活,听她突然屈服了,怀疑:“真的?” 阿朝心想,当你有可能被人切成一块块吃掉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节操真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她点头:“真的,当宠妃超有趣,姐妹们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爱当宠妃的。” 长罗乐敏:“……” “我真的不搞事情。”阿朝轻快:“不是说有宴席吗,我可算能放放风,我要多吃几个螃蟹。” 长罗乐敏满脸的怀疑瞬间被压下去,露出兴奋的样子:“好啊好啊!我们这就去!” 阿朝直到被长罗乐敏拉到御花园,才知道她为什么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因为这个宴席居然是赵淑妃举办的! 这几年赵淑妃在宫中风头无两,压得蔚韵婷都抬不起头,俨然是内廷之主,她甚至公然宴请勋爵朝臣的妻女,在各个季节主持举办各种时令宴会,以彰显自己的权势。 阿朝被长罗乐敏拉进园子里,欢声笑语的园子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震惊看着她,那个场面,回忆起来都让阿朝脚趾抠地。 长罗乐敏却得意不得了,哪怕被阿朝强拉到角落坐下,在阿朝旁边拆螃蟹的时候,还眉飞色舞对她说:“刚才赵芸儿的脸色你看见了吗?哈哈哈哈!她脸都绿了!我看她都想活撕了你,但那又怎么样,其他所有人都对你毕恭毕敬,谁不知道她赵芸儿已经是昨日黄花,你才是陛下的心肝宝贝!” 严格来说阿朝连个位份都没有,但谁在乎那个,入住宣室殿,与帝王朝夕相处共枕同眠,这是什么意义,这是什么地位,这已经不能被简单称作宠爱了,这些勋贵妻女谁也不傻,虽然还没摸明白帝王的意思,但就算顶满赵淑妃的仇恨也不敢对阿朝有半分不敬。 “我就知道你有本事。”长罗乐敏还在洋洋得意:“呵,那个赵芸儿,我看她还敢耀武扬威,以后就变天了!这宫里就轮到我们横着走了!” 阿朝觉得她嚣张得好像话本里的反派,很无言:“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不冷静!我冷静得很!是你太没出息!”长罗乐敏对阿朝这畏手畏脚的样子很不满意:“你是什么!你现在可是宠妃!你就应该嚣张跋扈想做什么做什么,你回去就跟陛下撒娇,说心口痛想把赵芸儿打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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