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如此。”逍遥子大笑:“他可千万别后悔。” 自己做出的选择,就算是裹满毒刺的苦果,也得和着血生生吞下去,然后继续往前走。 否则,否则 若是有朝一日后悔了,回过头,回望平生事 ——到那时,不疯魔,又该怎么活?! 年轻郎君低垂着头颅好一会儿,才慢慢站了起来,那棕黑深涡的眼瞳目光抬起,望向光团外的逍遥子。 光团几乎在那一瞬间迸裂! “天命之力!”逍遥子眼神倏然爆发出异彩。 爱与恨是世间最可怖的力量,当爱与恨压抑到极致、又爆发到极致,那一瞬的力量,能撕裂世人能想象的一切。 “天命之力,法则之力,是天道的意志。”逍遥子喃喃,目光望向阿朝,又望向其他光团中的寒霜州、蔚韵婷、蔚碧、霍肃、邓凝、越秋秋…… “这里还有一颗最澄明的赤子心,有这些生机勃发却命理交错的年轻人。”他说:“四十九万年,四十九万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又是一个时代的末日,是天意,在这个时候将他们送来此地。” 长生珠听着他逐渐恍惚的声音,突然警惕:“逍遥子?逍遥子!你怎么了?!” “不,不…” “这还不够…”逍遥子眼中光亮得吓人,喃喃说:“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刺激,更多爱、更多恨、更多的不死不休、更多的绝望……” “逍遥子!”长生珠怒喝:“你又发什么疯?!” 逍遥子突然像冷静下来。 他脸上挂着一种奇异的神情,像是极致的理智又极致的疯癫。 “长生珠。”他说:“我要做一件事。” “你知道的,我要做那一件,我已经等待了几十万年的事!” —— 褚无咎慢慢站起来。 幻境在面前崩裂,无数大大小小的光团在周围生生撕裂,顺服地为他铺开一条路。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很久,才缓缓地往前走。 他沿着那条路往前走,无数流影从身侧徐徐褪去,显露出少女跌坐的身影。 她伏在地上,脸埋在手臂上,细细的肩头哭得颤抖,她的头发散乱,幼兽受伤般的呜咽声从她被手臂遮着的脸发出来。 听见声音,她哽咽着抬起头,一张挂满泪痕的脸,红肿的眼眶,鼻尖红得几乎能看见血丝。 她不会哭得梨花带雨、婉媚哀情,她的哭就只是哭,是撕心裂肺地哭,是抽噎呜咽的哭,哭完了也不美,像一只被大雨淋透了绒毛的小兽,受尽了委屈,伤心欲绝。 “褚无咎。”她哭着问他:“你是想找蔚师姐的是不是,最开始你想找来的是蔚师姐是不是。” “你那时候根本就不喜欢我。”她哭道:“是蔚师姐没有来,只有我来了,你没办法了,退而求其次选了我,你装得喜欢我,装得对我好,让我喜欢你,让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还高高兴兴结婚约——” “你怎么什么都骗我。”她忍不住,伏倒在地上哭着呜咽:“你怎么连这个都骗我,你怎么连这个都骗我……” 阿朝知道自己没出息,她都恨自己,可是她忍不住,她太难过了,她太难过了,她伏在地上,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褚无咎站在不远处,身形仿佛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如果任何认识他的人此刻看见他的模样,都大约不会相信他是平日那个雍和从容的褚氏少主。 褚无咎僵站了一会儿,看她哭得那么伤心。 琅琊幻境,以心魔为食,她周身灵光黯淡,无数斑驳的光影如附骨之疽贪婪趴在她身上,搅动她的神志,刺激她的爱恨,催动她在这痛苦和泪水中彻底融化成幻境的养料。 他终于抬步走过去,弯腰想把她扶起来。 阿朝想都没想一把拍开他的手,怒喊:“走开!” “别碰我!”她哭喊:“你离我远点!你离我远点!” “我不想看见你…”她哽咽:“我是蠢,我不聪明,我活该被骗…” “是我自己活该…” “…你离我远点,我求求你,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你让我好好哭一会儿吧…”她伏在地上,呜咽:“你别管我,让我自己好好哭一会儿行不行。” “…” “……” 你看,有的时候,不是只有刀剑割出来的才叫伤口,也不是只有哭的人会疼痛、流血。 褚无咎没有说话,这个往日从容莫测的青年霸主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哑巴,他没有走开,又走过去,近乎强硬地重新伸手去扶她。 阿朝一口咬在他手上,牙齿瞬间咬破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来。 褚无咎没有反应,之前他还能生气地掰过她下巴,还能作出可怕的样子吓唬她,现在他却什么也做不得、什么也说不了。 他冷冷给她咬了一会儿,才伸出另只手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阿朝要恨死他了。 “你到底要怎样?!”她几近崩溃地哭:“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我已经对你没用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我。” “我放过你什么。” 褚无咎终于忍不出开口,冷冷说:“你是我夫人,我放过你什么?!” “什么夫人,骗子,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她呜呜道:“我不想了,我不想了,我们回去就解除婚约,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戾瞬间冲上褚无咎脑子。 他从来是一个很能隐忍而不屑于肆意释放脾气的人,但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杀人,他想把逍遥子千刀万剐,想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干净,肠穿肚烂,尸骨鲜血横流。 “解除婚约,”他甚至冷笑起来,气到极致甚至能发出轻柔的声音:“我说了,这你说得不算。” “你气我,你恨我,你就算想杀了我。”他低头抵着她鼻子,一字一句温柔说:“但只要我一日活着,只要我还不想放过你,你就得是我褚无咎的夫人,这辈子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阿朝一口咬他的脸,几乎要咬块肉下来。 褚无咎冷着脸,隐忍几息,也就任她咬了,抱着她的手臂往上紧了紧,不叫她气怒挣扎时摔下去。 两个快掰掉的未婚夫妻在这里大打出手,阿朝气得连眼泪都不想流了,对褚无咎又咬又撞,几乎给他挠成花脸。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众多脚步声,响起秋秋倒吸凉气的声音:“衡明朝,你们在干啥?!” 阿朝正在气狠狠薅褚无咎的头发,闻言扭头看去,先看见瞪大眼睛的越秋秋,然后是后面的霍肃邓凝和许多各宗弟子,好多好多人,都呆呆站在那里,用难以言尽的复杂神情看着她。 阿朝:“……” 阿朝被吓得生生打了个哭嗝。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霍肃出生在世俗一座小城,生在一个普通的小修真家族,三百年前他六七岁的年纪,正逢昆仑开山大典,他被家人送上昆仑,测出【正罡之体】,体内经脉吸收灵气会自然化作流转的罡烈之气,修行一日千里,且正与昆仑神器磐石刀气机相合,于是他被掌门苍穆亲自收于座下,如徒如子,修习历练,直至如今。 霍肃少时在家,父母亲辈敦厚和睦,对他寄予厚望,后来成为掌门的大弟子,也深受师尊慈爱看重,作为昆仑首徒、磐石神刀之主,年纪轻轻便享盛誉于天下,前半生可谓顺遂坦途。 哪怕后来他蛰伏妖魔之列,受尽正道唾沫,但他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皆为杀魔尊,绝无背叛人族之意;他本性中正坚定,处事从来力求公道,并无愧心之事,以至于即使在这歹毒凶恶的幻境中,也并没生出太多心魔。 他正在幻境中历练,幻境不知为何突然爆裂,化作一片流华眩晕之光,原本被分散在各处看不见彼此的众多山门弟子也慢慢凑到一起,霍肃遇见了越秋秋和几个昆仑弟子,后来又遇见天玑宗的袁子明等。 霍肃有心找蔚韵婷和其他昆仑弟子,想尽可能多凑齐人,众人一起前行,走着走着,倒意外先遇见了邓凝。 邓凝眼眶红肿,披头散发,连她的本命法器赤焰烈枪都祭了出来,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小麦色的脖颈和手臂皮肤都爆开青筋。 霍肃靠近她时,她转头就是一戟刺过来,霍肃皱眉攥住戟身:“邓凝!清醒点!” 邓凝看见他,浑身一震,发红的双目渐渐清明。 她看着他沉肃正直的面孔,又看着他攥住戟身的手掌,嘴唇不知为何轻颤,眼神闪过一瞬深切痛苦的情绪,又很快收敛起来,她撇开脸,冷冷说:“我醒了,松开。” 有后面的昆仑弟子忍不住:“大师——霍道友是帮你,你怎么一句谢都没有。”弟子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大师兄”,才想起如今霍肃已被昆仑除名,后半声赶紧吞进嘴里。 霍肃眼神略微暗淡,倒不在意邓凝的孤冷,他松开手,邓凝一言不发,冷冷把戟收回手中。 越秋秋最看不惯邓凝这谁都瞧不上的高傲样子,看霍肃并无计较的意思,更生气,哼一声,抱着臂膀气呼呼往前走。 众人无言,一群人沉默往前走,没多久就看见了褚无咎和阿朝。 他们远远看见青年人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怀里抱着少女,少女在他脸上狂挠乱抓,把他头发抓得全散开,发冠歪歪斜斜,边抓边带着鼻音呜骂:“褚无咎,你个丧良心的王八蛋!” 霍肃邓凝袁子明:“……” 众人呆呆的,他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越秋秋长大了嘴巴。 霍肃看不下去了,皱眉喊:“明朝师妹!” 阿朝呆了呆,扭头看过来,就对上众人复杂的眼神。 阿朝:“……” 阿朝被惊得“嗝”“嗝”好几声。 她终于清醒过来,看了看大家,又扭头看褚无咎,他脸上都是被她抓的撞的咬的血道道,冠歪髻乱,头发披散,脸无表情一双棕黑眸冷冷看着她。 阿朝看他两眼,吸了吸鼻子,一爪子糊在他脸上:“放我下来!” 褚无咎:“……” 褚无咎看她是又活蹦乱跳了,寒着脸避开她虎了吧唧的爪子,折身松手把她放下来。 阿朝重新踩在地上,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深呼吸几下。 她刚才是气极了的话,但她心里其实知道,她和褚无咎的婚约要是能解除、早就解除了;现在人族与妖魔是局势最敏感的时候,她和褚无咎的婚约早已不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更是象征昆仑诸仙门、人族氏族与妖魔之间那微妙的联系与平衡,不管不顾把婚约掰掉图个痛快,她做不出来。 而且家丑还不外扬呢,阿朝也有点自尊心,她不愿意叫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被褚无咎算计的、被骗的,像个傻子,她宁愿自己憋住,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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