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丫惊呆了,不知道仙珠老爷对着衡姐姐那张脸怎么骂得出来。 她看着衡姐姐绕着石头边跑边抱着脑袋被仙珠追打,就算是这样,她都觉得衡姐姐好美好美啊。 连她一个女孩子都看呆了,李大丫想,怎么会有男人舍得放衡姐姐出来呢,就算那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又怎么舍得呢。 李大丫扔下玉简,跑过去抱住衡姐姐的腰:“仙珠老爷,别打衡姐姐。” 衡姐姐刚才被追得抱头鼠窜,但她一跑过去,衡姐姐就不逃了,忙搂住她:“不打了不打了,没事儿,我们闹着玩呢。” 衡姐姐一看就是个很端正柔软的人,连打闹都怕仙珠老爷不小心伤到自己这个凡人,李大丫心里知道,就是因为衡姐姐坚决不同意,仙珠老爷才放弃了曾经对自己的一些不好的打算。 仙珠老爷这才停下来,瞟了李大丫一眼,对衡姐姐阴阳怪气:“自己都快完蛋了,还管东管西,你就等着在这座山上长草吧。”哼哼着飞走了。 衡姐姐脸上没一点怒气,只是有点好笑的无奈,李大丫看着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今天的书背好了吗,有哪里不懂的吗。” 李大丫羞愧说:“衡姐姐,我、我还是不会引气入体。”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大丫真的不理解玉简里那些经脉啊灵气啊,她其实对修仙没那么感兴趣,她只是感觉到衡姐姐很认真想教导她修习,她觉得羞愧。 衡姐姐顿了下,却没生气,又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想修道的,当年要不是我爹娘没了、家没了,又遇见我师尊,我也不会修道的,我心里,其实也更愿意在凡间家里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李大丫心里蓦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李大丫小声问:“衡姐姐,您是陛下的妻子,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他一定可以帮助您的,是因为他有了别的娘娘,您生气他辜负您了,才不愿意回去吗?” 衡姐姐愣了一下,失笑道:“哪有,跟这些没关系。” “其实我们关系挺好的。”她说:“你别看长生珠骂骂咧咧,其实我们俩挺好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哪怕是现在,我也觉得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甚至半个哥哥。”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道不同,终究不能同路一直走下去。”衡姐姐说:“我知道看表象,他好像很快活、衬得我有十分惨,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他有对不起过我,但我也曾经擅自做了对他很残忍的事,现在我俩早两清了,我看他现在过得挺好的,答应我的事也都做的…呃,勉勉强强吧,反正还是可以的,所以我不想去打扰他,也不想凭生事端,让别人来打搅我想做的事。” 阿朝看李大丫懵懵懂懂的眼神,莞尔:“你还小,长大就明白啦,天快黑了,快回家去吧。” 李大丫应了一声,往山下跑,跑着跑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忐忑道:“衡姐姐!我要及笄了,我想请您为我起个大名,可、可以吗?” 阿朝愣了一下,爽快说:“好呀!我给你想个好听的名字。” 李大丫眉开眼笑,羞涩地说一声“谢谢姐姐”扭头跑走了。 衡姐姐要给她取名字。 李大丫一路越想越快活,下了山,回到家,天已经将将黑了,家里正准备吃晚食,爹爹大兄坐在饭桌边,弟弟妹妹奶声奶气簇过来抱她的腿:“二姐二姐!” “回来了,快吃饭吧。”李大娘正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炖肉走出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天都黑了。” “我是按照平时的日头回来的。”李大丫抱着弟弟妹妹往饭桌边走,闻言一愣,才从满心欢喜中回过神,扭头往外看,她是挺谨慎的人,怕黑茔山路难行,每次下山都会黄昏前赶到家,但今天在路上的时候天就暗得比往常快,等她到了家,才不到酉时,天竟然已经黑透了。 李大丫看着外面黑得浓浊的天空,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泛起不安。 “算了算了,先吃饭吧。” 屋里点上了烛灯,香喷喷的炖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李娘子醒来、李大丫拆分许多魔兽妖兽皮骨悄悄去卖后,李家日子如今过好了许多,但这么一大盆香料炖肉还是难得的佳肴。 “吃饭吃饭!” “吃肉肉,娘我要吃肉肉。” 李大娘忙着给腿脚不方便的丈夫盛了饭,又拿起碗准备喂还不会自己吃的两个小孩子,只来得及扭头催促说:“大丫,快过来吃饭了。” 李大丫只好收回视线,先过去吃饭。 一家子热热闹闹吃晚饭,收拾完,就熄了烛灯准备睡觉了,李大丫躺在床上,闭着眼想睡觉,可心里莫名的不安却越来越深。 寂静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有什么恐怖又庞大的事物悄然蔓延。 突然,村里远处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啊——” 李大丫猛地睁开眼,眼中泛出强烈的恐惧。 —— “西川府郡,安门县,黑茔山…” 趁着夜色迅速前行的大军中,长罗风玉看着手里的刺报,问肃州协令使:“黄狰兵败后一个劲儿往这跑,这黑茔山有什么特殊之处,难道是风水特别好,他觉得适合给他葬骨头?” 协令使忙道:“禀大人,这黑茔山原来是肃州极有名望的一座灵山,连乾坤仙门都曾属意在这里新开道统标、招收弟子,后来因秽气蔓山,灵脉枯竭而作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有不俗之处。” “原来如此…” 长罗风玉敲了敲刺报,扭头问旁边的将军:“昭廷都督到了没,打没打上啊。”没打上他可还不能去,黄狰那蠢货好歹是个大妖,万一最后来个狗急跳墙,他这富贵窝里养出来的细胳膊细腿可别伤着碰着。 将军叫斥候再探,过了会儿,斥候快马拿着一道传信符回来,将军递给长罗风玉,长罗风玉接过来,暗暗咂舌。 这姓蔚的,也可够是个小疯子的。 长罗乐敏拉起帷帽:“怎么样,走不走?” “走!”长罗风玉扔开传信符,哼笑:“出发,去提个叛贼脑袋,早点回去,可不用在这荒山野岭喂蚊子了。”
第96章 阿朝对李大丫挥了挥手,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往山下跑。 长生珠从她旁边冒出来,冷哼:“连这小屁孩都知道有事先找人帮忙,你非自己硬撑。” 长生珠想骂人很久了。 昆仑一役后,衡明朝只保留了元婴和魂魄、寄居在长生珠上趁乱离开,离开乾坤仙门的疆域,她们按照之前勉强搜集到的上古残存典籍,径自前往四海边外最荒芜偏远的疆域试图寻找万寂之海的下落,当时那一找,就是近百年,却一无所获。 当时长生珠就想让衡明朝打道回乾坤仙门,再不济先回俗世,找一个合适的身体夺舍,但衡明朝不死心,她始终记得逍遥子那些话: “万寂之海,也叫冥河,那是生与死的交界。”“亡者不会渡海,来到活人的此岸,但一个活人,又怎么能找到亡者的冥海。” 衡明朝心里一直有个最大胆的想法,当日她在昆仑放弃自己的肉身,不仅为了救褚无咎、为了解除情蛊,也是想试试能不能以魂魄的状态模糊生者与死者的边界,从而取巧找到万寂之海。 东洲有海名禹碣沧海,是记载中最有可能的亘古万寂之海覆落遗地,衡明朝甚至跳进海里,无穷无尽地往下游,试图去探沧海之底,到最后几乎魂飞魄散死在海里,长生珠气得把她祖宗十八代都要骂出来,生生把她拖出沧海,阿朝软趴趴瘫在海边的礁石上,自此之后,她的魂魄就虚弱得不成样子。 长生珠差点没把她掐死,这个作大死的崽种,气死它了!!! 阿朝爬出沧海,没多久就昏迷过去,长生珠骂骂咧咧把她带去凡人界,哪里打仗就去哪里,想趁着给她寻找具合适的肉身,但踏马的,在人间找了两百多个年头,走过几十上百片乱世王朝,愣是没有一具能容纳她魂魄的身体。 阿朝刚开始昏昏沉沉,隔几天还能睁眼和它扯几句屁话,后来越来越虚弱,甚至数年数十年不会醒来一次,长生珠心里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离开凡人界,回到俗世界,因缘巧合找到黑茔山这座曾经被乾坤仙门标记的灵山,把阿朝放进灵脉中心的残留法阵中滋养,更意外发现了李大丫。 夺舍极为危险,不仅需要合适的身体,最好还需要夺舍与被夺舍者的尽力配合,长生珠是一颗够心黑手辣的珠,奈何它知道衡明朝是踏马一个死脑筋,绝不会同意夺无辜活人的躯体,长生珠倒也想过霸王硬上弓,但又怕衡明朝夺舍过程中不配合再出什么事,那可真是完了蛋,只好忍痛放过李大丫。 衡明朝不愿意回昆仑,更不打算暴露自己活着的消息,长生珠知道她是不愿意和褚无咎再有任何牵扯,褚无咎那个大神经病,当年衡明朝最后那么狠地算计他,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他现在脑子里怎么想,长生珠也怵他,所以之前才先往凡人界跑,但如今实在没办法了,长生珠已经想好,如果衡明朝再昏过去,它直接带她打包回昆仑,如今乾坤仙门势力大跌,但昆仑毕竟还是昆仑,不可能不认衡明朝,保住衡明朝的命,其他乱七八糟的官司等以后再说! 长生珠心里憋着气,看阿朝一脸轻快,真踏马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它恶狠狠冷笑一声:“你不愿意占这小丫头的身体,咱们就回昆仑去。” 阿朝坐在大石头上,叹气:“不能回啊,我这个身份回去,昆仑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她知道乾坤仙门现在被氏族势力压得抬不起头,这就是她原来想要的,肆无忌惮屠戮镇压三界所有不臣这种事,只有褚无咎才敢下这种铁腕、也只有他才能做得到,褚无咎如今对乾坤仙门态度冷淡,屠刀大多面向妖魔,乾坤仙门这时候越势微越不起眼、越能更完整地绵延下去,但如果她没有死,她回去,昆仑一下就乍眼起来。 “而且我要回了昆仑,褚无咎肯定会来找我算账,旧人相见,分外眼红。”阿朝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他那个小心眼,会不会憋了四百年的气,等着再糊我一掌?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怎么会呢。”长生珠阴阳怪气:“往好处想,说不定人家还对你旧情难忘,请你回去做他第十八房小妾呢。” 阿朝:“……”可恶,看他如今的架势,这真不一定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阿朝打了个激灵,义正言辞大声说:“大可不必。” 长生珠哼笑,还想嘲笑她什么,突然天黑了。 几乎是顷刻间,一片巨大的浑浊的黑气覆压住整片黑茔山境,遮天蔽日,大片大片的黑雨倾盆而下,黑雨滴落之地,千顷山林大片大片草木腐烂,鸟兽惨叫着跌倒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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