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想下去,江蓠越是胆战心惊。 前生的时候,她不曾接触过情爱之事,但这并不妨碍她明白,她如今的状态,分明就是情根深种的模样。 难道那个人在给她功法的时候,还在她的身上动过别的手脚,致使她把一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从此只能听任他的摆布? 他,或者说他留给她的碧玉镯,至少救过她三次性命了。 第一次,是从黄大仙的杀剑之下,他直接杀了黄大仙,并送了她一份“机缘”。 第二次,是在轩辕墨招惹来的妖兽蹄下,碧玉镯及时现身,救了她和家人的性命,并把江家一家四口送到了云阳城。 第三次,是在幽月山谷中,她和父亲从水潭中逃生时,碧玉镯激发的灵力护罩,帮着他们躲过了妖兽的一击。 原来,无形之中,她欠下他的因果,早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还清了! 江蓠,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对他说“不”呢? 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顽固地抗拒着这种念头? 江蓠,你还是不愿意沦入风月悲欢中,不愿意失去真正的自我,从此喜乐悲欢由他人,是不是? “痴儿,可怜,可叹!”白袍人怜悯地瞧着小姑娘一眼,一拂袖,低低说:“罢了,且送你一场风月幻境,至于能不能看破虚妄,就全凭你的造化了!” 第三十八章 一梦南柯 白袍少年低低念了一句咒语,两边袖袍无风自动。随着他的动作,一串串红艳艳的桃花瓣如雨落下,织成了一个美丽的花镜,将小小的江蓠笼罩在其中。 江蓠只觉得有一道粉色的光,自那花镜中飞射出来,猛地罩到了她的身上。她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下去,而与此同时,那花镜中渐渐现出一副图画来。那图画越来越清晰,终于如一卷流动的画卷,或者是一场声色俱全的电影,缓缓呈现开来。 如今正是三月春好时候,画桥畔,绿柳依依,桃花灼灼。 十五岁的她站在桃花树下,一身红艳艳的衣裳,配上那明艳动人的容颜,竟是叫桃花失了颜色。她那一双清亮的眸子,在见到远处走来的少年时,蓦然泛起了浅浅的涟漪,就连那白皙的脸颊上,也晕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色。 “诗家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十七岁的林恒从柳下走来,摇着手里的折扇,眼中闪过一缕惊艳,曼声吟咏道:“篱儿,你却是比那桃花要美丽生动得多!” 她笑了起来,心中像是盛满了蜜水一般甜,面上却做出嗔恼之色:“恒哥哥,你又打趣我!人家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好!” 林恒低笑:“怎么没有?在我心里,没有哪一朵花儿比得上你!哦,等今年的春闱一过,待我得了功名,便亲自去迎娶你过门。到时候,咱们一起做一对儿神仙眷侣,好不好?” 她早已羞窘地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的点头,唇边的笑容就像那枝上的花骨朵,随时都有可能粲然绽放。 春日迟迟,少女芳心初初绽开。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从小指腹为婚,只等今年的春闱过了,两人便要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从此比翼白头。 林恒痴迷地看着她那娇憨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儿酥了一半,心神一荡,目光落在那丹唇上,竟是再也不能移开。 然而,就在这时候,却听一声劲马长嘶,一个跋扈粗野的声音响起来。 “唔,那是谁家小娇娘,当真是生得好颜色?不若跟着哥哥回家去,做哥哥的娇妻如何?” 沉浸在柔情蜜意里的二人回过神来,恼怒地看向那个突然闯出来的锦绣公子。那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腰着玉带,头戴金冠,唯有那一张脸,却是乏善可陈的大饼状。 “你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的,竟然也敢明目张胆的调戏人?”她只顾着恼怒,完全没去理会这纨绔的身份,一腔的怒气就这么直接发作了出去,竟也没有留意到情郎骤然变成了雪白色。 “小娘子好泼辣的脾气!”那马上人眼睛却是一亮,拍手道:“好,好,本王就喜欢你这爽直的性子!小辣椒,跟着本王回府吧,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 “谁要跟着你回去!”她着实气得狠了,没有留意那“本王”的称谓,急着与这无礼儿郎撇清干系,又着急地看着情郎,生怕情郎误会了自己:“恒哥哥,我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多想!” 林恒浑身一颤,面无人色地转过头来,看着那马上的公子,讷讷道:“云王殿下,篱儿是小生未过门的妻子!” 云王的一双小细眼落到了林恒身上,不悦地皱了皱眉:“你又是什么人,竟然识得本王的身份?” 林恒的脸色更白了,双腿一软,拉着她的手,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林恒是来参加今年春闱的读书人,冲撞了云王殿下,还请殿下勿怪!” 她还不太明白亲王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个叫云王的人欺负了自己的情郎,却没有跪下去,毫不示弱地瞪着马上的人:“王爷又怎么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爷就能当街戏弄良家女儿了吗?我才不怕你呢!” “好个有趣的小娘子!”马上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忽而长笑一声,抚掌道:“小娘子当然不需要怕本王,只要喜欢本王就行了!”话落,竟是驱使着座下白马上前一步,一把捞住了她的腰身,将人掳到了自己的马上,调转马头,向着画桥的另一畔走去。 “你放开我!”她哪里见过这等野蛮的男子,又是羞又是恼,急得直掉眼泪,一边挣扎,一边转头看自己的情郎:“恒哥哥,救救篱儿,救救篱儿!” 可是,林恒只是瑟瑟发抖地跪在桃花树下,一动都没有动,连一声呼喊都不曾有。 云王见怀里人还念着那个书生,也恼怒了起来,一只手在她的腰身上掐了一把,冷冷道:“你倒是够贞烈,可惜,那姓林的东西已经不要你了!一介书生,凭什么与本王抢美人?” “你放开我!”她只觉得心血上涌,不知是怒还是伤心:“恒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你快放我走!” “都落到本王手里了,还这么一心一意地念着别人可不好!”云王的话中透着一丝煞气,一鞭子抽在马腹上,恨恨道:“等到了府里,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她只觉得,十五年来,从来都不曾如此狼狈过。她终于放心了心中的傲气,哭着哀求道:“你放开我好不好?我已经是恒哥哥的未婚妻了,不能再和你在一起!” 可那云王没有说话,只是揽着她腰身的手,缠得越发紧了,勒得她骨头生痛。 马蹄哒哒,一声声踏过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向着京城那头的繁华府邸而去。那画桥、那青柳、那桃花,一一远远甩在了她的身后。 她不知道马上的人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却清楚的明白,她就要和她的恒哥哥分开了,也许这一别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可偏偏她用尽了手段,挣扎也罢,哭闹也罢,乞求也罢,都换不回马上人的改主意。 恒哥哥一定会来救她的吧?她在慌乱无措中,却还能分心想到这些。 若是恒哥哥不会来救她了呢?这个担忧蓦然在心头泛起来,她不敢想下去,心思却不可抑制地往这上面跑。如果恒哥哥不来救她了,她该怎么办呢? 十五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这样惶恐,这样害怕。比起劫持了她的云王,她更害怕恒哥哥真的舍了她不顾,忘了他们之间的少年情意。 这般想着,她竟然也平静了下来,止住了哭闹,甚至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她想:我一定要把路记下来,这样的话,一旦找到了逃走的机会,我才不会走错方向。 她是寒门小户里长大的女儿家,一辈子见过的官员中,最大的就是那做县令的祖父了。她的父亲是商人,能与书香之家的林恒定下婚约,还是拖了做县令的祖父的福气。而云王,她还不清楚,这个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究竟能做到什么。 眼看着飞马转过长街,走上一座竹木小桥。小桥下绿水依依,水面上飘荡着泛黄的柳叶,飘荡着零落的桃花。 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借着低头的机会,悄悄取出了袖子里的乌木发簪。这根木簪是她为恒哥哥买下来的礼物,本打算趁着这个见面的机会,把木簪送给恒哥哥,祝恒哥哥一举中第,从此平步青云。而现在,她在飞马走上木桥的时候,一簪子插进了这云王的手腕上,趁着云王吃痛的机会,身子向后一仰,腰肢一摆,从一侧跌下了马匹,落进了清清河水里。 “大胆!”马上的云王捂着受伤的手腕,勒紧了缰绳,停住马匹,向着河水中看去。 她落水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水。挣扎了两下,却猛地呛了一口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向着头顶上涌去,五脏六腑就像是被人捏碎了一样,闷闷生痛。 渐渐的,她的眼前开始发黑,云王那张黑沉的脸渐渐模糊。迷离之中,她听到云王愤怒地吼:“你求本王一声,本王便下水去救你!否则的话,你就等着去龙王宫里想你的情郎去吧!” 我才不要求他呢!意识昏沉之际,她却在心里这样想。恒哥哥会来救她的吧?她一定要等着他,等着他救她回家!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她却觉得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溺死在这河水里的时候,身子蓦然一轻,一股热流透体而入,缓缓驱散了那股难熬的隐痛。 是恒哥哥吗?他终于来救她了?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她着急地睁开眼睛,却只见到了一张陌生的容颜。 这人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袭宽大的白袍。他的模样生得极好,五官仿佛是巧匠精雕细琢出来,每一笔都酝着一种让人心动神摇的风采。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瞳,在看着她的时候,里头好似有千树万树桃花开。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人有点儿熟悉,却又偏偏想不出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是谁?”她一句话问出口,才发现身下不是冰冷的湖水,而是温暖的被褥。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过了,没有一点儿水痕。“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三十九章 蜃楼浮梦 “我名梦南柯,见你一个小姑娘落了水,便顺手捞了上来。”白袍少年缓缓一笑,说道:“算你命大,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终究还是醒过来了!” “是公子救了我?”她迟疑了一下,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袍少年若有所思地瞧着她,低低问:“篱儿,你是想问云王,还是那个恒哥哥?” “都有!”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当时,桥上只有云王一人,他脾气不小,武功却不行,自然拿我没辙!至于恒哥哥,却是听你在昏迷时提起的。这些日子,本公子可是根本不曾见过他!”白袍少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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