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宿还沉浸在刚才被调戏的震惊中久久无法自拔,他沉睡之前人间还处于女子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社会阶段,一觉醒来居然已经世风日下到如此地步。那个小骗子身为女子,竟然出言不逊,简直毫无妇德可言! 真是可笑,就她那副吊儿郎当的市井模样出去坑蒙拐骗,还能被世人看作是半仙。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不过说到正经事,亢宿还是严肃耐心地解释道:“姑获善化女子蛊惑人心,吸人未尽阳寿为食,喜抢人子是因为婴孩未尽寿命更长,是故后世误传。你身周有瑞气环绕,寻常妖物难以近身,她只能幻术化湖引你自戕。” 容岁穰哦了一声,“那只流血的死鸟扔那儿没关系吗?我们不会被动物保护协会的抓吧?不行,万一吓到小朋友也不太好。” 亢宿摇摇头,“那只姑获怨气散尽,已经消失了。” 前排的司机小哥听得脖子一僵,缓缓地半侧头看向后座,一脸看神经病的警惕神情,默默戴上了墨镜。 容岁穰心道不好,靠得离亢宿更近了些,贴着耳朵小声问道:“星君,你有没有办法让前面那个人听不到我们说话啊?我怕他再听几句直接把我们送到安定医院去了。” 亢宿点点头,手指微抬在膝头一划,车厢前后排间忽然出现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隔档,不留心完全看不出来,仔细凑上去才能发现似乎有一层流动的塑料薄膜。 容岁穰还是能听见前排手机导航的声音,但司机小哥好像听不见他们在后排说的话了。 “太厉害了!”容岁穰看呆了眼,拍拍手啧啧称奇。 这回轮到亢宿皱眉问问题了,“安定医院是什么?” “你不知道精神病院?”容岁穰说着疑惑地打量亢宿,“你上一次下凡是在什么朝代?刚才那个盔甲造型是你的真身吗?季叔叔为什么叫你大侄子?季叔叔是不是也是星君?你们星星之间也有血缘关系?” 问题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往外撒,亢宿痛苦地捏了捏眉心,“你太吵了。” 略顿了顿,简明扼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因为上一世在人间的关系是叔侄。明光甲是我沉睡前最后记得的装扮,那年应该是建德元年。” “沉睡?” 亢宿冷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观,声音波澜不惊,“按你们的说法就是死了。那时我不是真身入界,是正经过奈何桥投胎托世的,就和现在的叔父一样。人身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大限到了当然就死了。” 容岁穰咂咂嘴,就这样天庭都没开除亢宿也是奇了,看来对星君的考勤管理并不是很严格,“然后你就一睡睡到了现在?你们亢星宿不就一直没人管了?” 窗外万家灯火,夜晚霓虹灯闪烁出的迷幻灯光被玻璃扭曲,曲曲折折地投在亢宿的脸上,拢出了一层层迷蒙虚幻的光影。 或许是城市判若天渊的景色让亢宿生出了些许白云苍狗的感慨,他垂下眼微微叹息,“一两千年看似漫长,对无尽的星辰来说不过白驹过隙。而且我是亢宿增三,亢星宿不只有我。” 亢宿说的一切都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容岁穰的好奇心异常旺盛,“奈何桥是什么样子的?真的有孟婆吗?忘情水苦不苦?” 亢宿敛起情绪,斜乜她一眼,“你自己死一回就知道了。” 容岁穰一窒,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夹克衫司机大叔居然会觉着亢宿像个大学教授,这个人明明全身都是暴戾的煞气。 说话被堵回去了没一会儿,容岁穰又开始蠢蠢欲动,喜滋滋地问道:“你说我有祥瑞之气,是不是因为我平时行善积德的事干太多,马上就要位列仙班了?” 亢宿十分不屑,“你平素极尽坑蒙拐骗之能事,我也想不明白为何有瑞气护体。而且……” 虽然前半句不太好听,但有转折词就证明还有出路,容岁穰期待不已地觑着亢宿,“而且什么?” 亢宿朝容岁穰的方向转过头,蹙眉认真地盯了她看很久,“叔父让我来看着你的时候说的是,要小心你堕入妖魔道。但我观察了很久,你瑞气凛然,周身无半分邪气,不知坠入魔道之说从何而起。” 容岁穰心惊胆战,就她这么一个谁来都能摁上一爪子的小人物,变坏了估计也当不了大佬,起不了威风凛凛的名号,入魔了叫人魔还行,要是堕入妖道了,叫人妖就不是太好听了。 容岁穰还想再问,“那……” 亢宿出言打断她,“到了。” 容家是闹市中的一栋二层小楼,白墙黑瓦带个小小独院儿,在鳞次栉比的水泥森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房子的格局陈设一看就是季远茂明里暗里授意过的,聚福聚财,防鬼防怪。 容岁穰摸摸索索从裤兜里掏钥匙开门,越想越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亢宿摸黑走了进去,游目四望,“此处祥瑞之气最盛——” 话说到一半忽然一顿,展臂拦下了容岁穰,一环一压,眨眼间俩人就贴上了墙。 亢宿俯身在她耳畔小声提醒道:“嘘,有人来过。” 略带凉意的气息一浪一浪扑向容岁穰的脸侧,气流吹得她脸颊的细小绒毛痒痒的,她心头一跳,半喜半忧,借机缩在亢宿怀里不动弹,只露出一双大圆眼滴溜滴溜地打探四周,也低声问道:“是有小偷吗?人类你打得过吗?” 亢宿眸色一黯,有点犹豫是该先嘲讽她的哪一个问题,“已经走了。” 既然人都走了,危机解除,容岁穰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大脑还在迟疑,两只手大概是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已经悄悄攀上了亢宿精瘦的腰身。 美男在怀,便宜不占是傻子。 反正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见谁,容岁穰果敢地抬起头,近距离欣赏美色。 亢宿可真高啊,她仰目只能看见干脆利落的下颚线,脖颈线条秀颀修长,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动了动,迷人得要命。 再把脸靠在亢宿胸前来回磨蹭磨蹭,果然星君的身材就是不一般,肌肉紧实有力,就是完全听不到心跳声,在暗夜中不免感觉有些惊悚。 亢宿伸出两只指头,嫌弃地把她的爪子一只只挑开,“小骗子,不要盯着我看。” 容岁穰一惊,竟然被发现了。 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一僵,亢宿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他眼中看到的她跟平常人是不一样的,容岁穰周身隐隐约约环绕着几缕极淡的祥瑞之气,在黑夜里会发出忽明忽暗的青蓝色莹光。 比打着灯笼还要亮。 再说她抱都有胆子抱了,偷窥被抓住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容岁穰顺从地从亢宿怀中退出来,“星君,你能知道来过的是什么人吗?” 亢宿皱着眉吸吸鼻子,转向门外望着一个方向的璀璨灯火若有所思,“只放了妖鬼来探,混了很多种妖物的味道。”回身踱几步又补上了一句,“刚才那只姑获鸟也是同一人养的。” 容岁穰瞪大了眼深觉意外,“那就是那个小网红!是她委托我接这个单子的。”说着掏出手机搜了小网红的微博,点开昨天新发的自拍照递给亢宿,“你看,就是她!” 亢宿凑近看了看,摇摇头,“不是她。这个女人只是被控制了的傀儡,目的就是引你去见姑获鸟。此妖邪动作还挺快,知道叔父住院没法守着你,今天就下手了。” “对我下手?可我们家的钱都在我妈那里,我一穷二白的有什么可图的。”容岁穰闷头绞着手指琢磨了一会儿,突然茅塞顿开,语气铿锵有力,“我知道了,一定是看中了我的美色!” 亢宿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半屈着腿把她捉到面前,一字一顿地告诫道:“小骗子,虽然你不学无术、胸无点墨、投机倒把、坑蒙拐骗,但是你确实跟别人很不一样,邪祟可能会觊觎你的灵气,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我暂时还说不清楚,你要万事小心。” 容岁穰额角都在突突跳动,“星君大人,你别的东西说不清楚,成语倒是会得挺多,其实描述得不用这么具体的。” 虽然母胎单身二十年,言情电视剧总还是看过的,遇到感兴趣的男人了,撩人的技能说来就来无师自通,垂下眼羞羞涩涩地一笑,“再说,我不是还有你么!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一抬头,亢宿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走远了,边打量容家小楼边自言自语,“这里要加个法阵,那里也要……” 容岁穰恶狠狠地一拍桌子,破星君,敢情她一腔柔情似水媚眼全抛给了瞎子! 花了两个多小时给亢宿普及各种现代设备的用法,身体力行操心劳力,容岁穰累得不行,有气无力地抬手指了指走廊尽头,“星君大人,你去客房睡吧,就是走廊最里的那一间。明天早起去医院看看季叔叔,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既然季叔叔一直在暗中保护她,说不定知道是什么人想要害她。 亢宿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我睡你房间。” 容岁穰忸怩了一下,咬着下唇害羞地低下了头,“这个进展可能有点快了,虽然你身份高贵,我还是要问问我妈妈同不同意的。” 亢宿眼角直抽,不由分说给了容岁穰一记爆栗,“百年成形的姑获被杀,那妖物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怀疑今晚还会来,你不能出我的视线范围。”
第4章 容岁穰瞪着大眼盯着天花板,痛苦地数了一千二百三十三只羊,明明身体已是疲惫不已,脑子却异常清醒兴奋。 身边一丁点响动都没有,看来亢宿睡相极好,不光不打呼噜不磨牙,也不翻身踢被子。 容岁穰左右打了八百个滚,实在忍不住了,攥着被角探出头,小声地叫了一声,“星君,你睡着了吗?” 床边打地铺的亢宿迅速回道:“没有。” 容岁穰翻了个身,“星君,那个人会不会已经来了啊?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亢宿睁开眼,眼神凌厉,“他没有来,他的斥候到了很久了。” 容岁穰不寒而栗,她见识过姑获鸟的厉害,再来一个别的妖怪是真的要被吓死了。 她轱辘一翻身滚下床,手脚并用地爬到亢宿的地铺上,“星君,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你出去把那个妖怪收了吧!” 亢宿一手推开妄图攀上他身体的容岁穰,“它闯不过叔父的结界,一直在院外试图破阵。我现在出去会泄了阵气,反而给它可趁之机。” 容岁穰抓着亢宿的被子,警惕地左看右看,“现在怎么办?天亮是不是就走了?” 亢宿脸色突然一沉,旋即饶有兴致地望向窗外,“又来一只,还真是下血本啊。” 容岁穰腿一软,上下牙齿抖抖索索直打架,“是……是什么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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