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屏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该忙着娶鲁小姐么?吕黛瞪大了眼睛,脸色变了几变,死灰般的心里又生出一丝希冀,眼中射出光彩,站起身就要去见他,忽一顿,拿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道:“你让他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来。” 江屏在马车旁边踱步,吕黛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道:“江公子,别来无恙。” 江屏身形一僵,缓缓转过来,见她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一副女冠打扮,含娇含笑,倒比鲁小姐的样子更多一种出尘之态。 江屏一时有些不适应,恍惚了片刻,冷着脸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她道:“这是给你的休书,从今往后,我们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吕黛看着他手中的休书,目光变成尖锐的针,刺在他脸上,唇畔泛起冷笑,声音却很温柔,道:“大老远地跑来,就为了送这封休书,郎君这是忙着给知府千金表忠心呢?” 这话简直比山西老陈醋还酸,江屏心里却是甜的,面上依旧冷冷道:“我并未打算娶鲁小姐,我休你,是因为你欺我骗我,还不辞而别。”说罢,将休书往她手中一塞,转身上车便要走。 吕黛愣了愣,兔子似地跳上车,目光灼灼,火炬一般照着他,道:“你为何不娶鲁小姐?你不是喜欢她么?” 江屏道:“与你无关,你下去!” 娇靥上一双弯弯翠眉挑起,小喜鹊双臂环胸,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 江屏咬咬后槽牙,掀开车帘,下车徒步沿着山路往下走。这一路松柏冷郁,竹林清幽,山花山草看之不尽。江屏却毫不流连,走得飞快,吕黛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走到一片枫林里,施了个定身法,将他定住了。
第五十七章 无字情书 秋风飒飒,鲜红如火的枫叶飘离枝头,一片一片打着旋儿落下。 江屏脚下生根一般站在那里,浑身动弹不得,吕黛薄软的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不免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背上一软,她胸膛贴了上来,双臂环住他的腰,纤纤玉手拨弄着系在腰间的丝绦,温热的气息拂在耳后,道:“你说呢?” 天真的语调偏偏带着三分妖媚,她本就是妖啊,不讲礼义廉耻,为所欲为的妖。 隔着衣衫,那两团玉脂形状分明,火炭似地熨帖着背上的肌肤。江屏耳廓通红,深吸了口气,稳住被她搅乱的心神,严肃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乱来,我就喊了。这里都是认识你的道士,被他们看见,吕道长面上也不好看。” 他倒是聪明,知道她就算不在乎她自己的脸面,也不能不在乎吕明湖的脸面。 吕黛眨了眨眼,胸膛蹭着他硬挺的脊背,双手挠着他肋下,道:“你叫罢,我在周围布下了结界,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江屏背上酥麻无比,肋下奇痒难忍,两种感觉交汇,笑得喘不过气,拼力叫道:“救命!妖怪吃人了!” 可巧子元真人御剑飞过上空,吕黛的结界自然挡不住他的神识,闻声按落飞剑,喝道:“何方妖孽,敢在贫道眼皮底下行凶?” 江屏没想到真有人来救自己,吃惊地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道人,只见他头戴紫金冠,体如童子貌,颔下飘着三缕雪白的长须。 吕黛吓了一跳,急忙松开江屏,撤了结界,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掌教,我和江公子闹着玩呢。” 江屏理了理被她弄乱的衣襟,脸红未褪,俯首作揖道:“晚辈江屏,杭州人氏,来时重阳观的沈道长让晚辈代他向掌教问安。” 子元真人面色缓和,打量着江屏,忽然想起吕黛与一名书生相好,书生喜新厌旧,将她赶出来的事,眉头一皱,对吕黛道:“他就是那个辜负你的书生?” 吕黛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道:“他如今知错了,千里迢迢来劝我跟他回去呢。” 江屏既不是书生,也不曾辜负她,莫名其妙,正要反驳,被她含情脉脉,包容所有的秋波一扫,嘴巴就跟糊了浆糊似地黏住了。 子元真人将吕黛拉到一边,苦口婆心道:“丫头,你不懂男人,负心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这小子看着就靠不住,你莫要再犯傻,让他回去罢。” 吕黛道:“掌教,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离开他这些日子,我就跟丢了魂儿一样。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自会承担。” 子元真人心知这是她的情劫,叹息一声,不再多劝,转头对江屏道:“小子,情债难偿,莫要仗着一副好皮囊,到处沾花惹草,把心收一收,修身养性,读书上进才是正经。再让贫道知道你欺负吕黛,绝不轻饶!”说罢,御剑而去。 江屏看着吕黛,幽幽道:“谁是那个辜负你的书生?” 吕黛眼珠一转,扭过头道:“你既已休了我,与你何干?” 江屏被她怼得胸闷,默然片刻,眼中流露出无奈之色,道:“你怎么不打开那封休书看看?” 吕黛打开一看,扑哧笑出声来,这张纸上一个字都没写,但此时在她眼里,却是世间最动人的情书。 比起曾经一见钟情的鲁小姐,他终究是更在意日久生情的她。哪怕她是异类,将来会有许许多多,想得到想不到的麻烦,他也想携手继续走下去。可是他不确定她的心意,怕讨没趣,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试探她。 他毕竟是人,心思细腻,九曲回肠,是妖所没有的,也正是人吸引妖的地方。 江屏见她捧着那张白纸,笑得眼角眉梢都是蜜意,忽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退缩,终究是来了。 吕黛瞟了他一眼,道:“那日我从金陵回来,坐在院子里哭,被掌教看见,他问我怎么了。我骗他说我与俗世的一名书生相好,那书生喜新厌旧,将我赶了出来。方才我若说你不是,便显得我又有了新相好,掌教很看不惯风流多情的人,只好委屈你了。” 江屏不听则已,一听这话,又想起前账,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对花眠说我有什么旧相好,还是个有夫之妇,把你当作替身,听得别人都以为我是恶人。到了掌教面前,又说我是辜负你的书生。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 吕黛不作声,低头用脚划拉地上的落叶。 江屏愤愤道:“我看你真是阎王爷讲故事,鬼话连篇!我真想不明白,那位吕道长应该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养出你这样满口谎话,颠倒黑白的小妖精?” 吕黛道:“妖天生就会骗人,不骗人那还是妖么?” 江屏见她还理直气壮,头疼道:“这是谁教你的歪理?孟子有云: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无论是人是妖,都应该正心诚意。” 吕黛抬起头,笑嘻嘻道:“好了好了,知道了,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罢。” 提起吃饭,江屏方觉饥肠辘辘,与她来到素月斋,见里面坐的都是道士,好奇道:“怎么除了你,一个女冠都看不见?” 吕黛道:“长乐宫从来不收女弟子,我只是明湖的灵宠,并不算女弟子。”说着走到老朱面前,道:“朱伯,请给我两碗面,一碗不要葱花。” 面好了,她将没有葱花的那碗递给江屏,又拿了一碟小菜,在一张空桌旁坐下,道:“你尝尝这蜜煎姜。” 江屏喜甜食,这蜜煎姜是用社前嫩芽和蜜煎的,清甜非常,他果然喜欢。 吃了一会儿,江屏问道:“吕道长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吕黛搅拌着面条,道:“掌教有亲传弟子三十二人,明湖排行十二,修为最高。他是道门近三百年来的第一天才,无情无欲,待人冷漠。不过他对我是很好很好的,就是亲兄长,也不过如此。他昨日出去办事了,等他回来,我再跟你走罢。” 江屏道:“上次他送药给我,让我勿要再来缠你,我看他是不会同意你跟我走的。” 吕黛见他眼中有些担忧之色,笑道:“无妨,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总会依我的。” 飞霜院有两间客房,吕黛收拾了一间,让江屏住下。江屏对院中那株玉树赞叹不已,并且上树参观了一番她的喜鹊窝。 是夜,吕黛当然没有睡在窝里。烛光透过青纱帐,照着一双纠缠的身影,脸儿偎着脸儿,口儿咬着口儿,晶莹的涎液溢出口角。 江屏一边吻着她,一边解开她穿的银红兜肚,用力报复那两团白日里折磨自己的玉脂。吕黛含着他的舌头,呜呜呻吟着,滑溜溜的身子贴着他扭动,像一条美女蛇。 天青色的床褥上洇开水渍,欲海中的红莲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露出娇嫩的花心。 云聚成雨,雨打花心,亭亭的枝干在风中颤抖。 江屏抱紧她颤抖的身子,道:“既然不想我娶鲁小姐,为何还要让吕道长送药给我?” 吕黛神魂飞越,迷迷糊糊道:“那是你的命数,强行改变会给你带来灾祸。” 她是闯入他命中的意外,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是拒是迎,只能由他自己决定。 没有意外的人生该是多么无趣,他不想做一个发条木偶,他看着这个美丽的意外,看着她潮红的脸庞,唤道:“阿黛。” 她涣散的目光在他眼中聚焦,那一片柔情与往日有些不同,像松木烧出来的墨,深重浓厚。这是独属于她的爱,与鲁佛鸾无关。 这个男人的命数为她改变,她赢了。 灯花旋落,她心中无限的欢喜,化作泪水亦顺着脸颊滑落。
第五十八章 暗流涌动 吕明湖回到庐山,子元真人正在芙蓉峰上练剑,长剑迎着朝霞,射出万道金光,穿透云雾,神圣辉煌。倏忽一收,莫说剑光,就连充盈于云海间的浩然剑气都感觉不到丝毫了。 这等收放自如的功夫已臻化境,吕明湖见惯了,平静地上前拱手行礼。 子元真人道:“见到穆苍梧了?” 四百年前,一代妖王穆苍梧被琼芳真君击败,肉身毁灭,其魂魄便被关押在地府的寒冰地狱。 吕明湖摇了摇头,道:“弟子拿着您的名帖求见楚江王,他手下的崔判官却说他在闭关,非十万火急之事不得打搅。弟子要见穆苍梧,崔判官又说没有十殿阎王的手谕,谁也不能见穆苍梧。” 子元真人冷哼一声,道:“推三阻四,遮遮掩掩,倒是和阳间的官府一个德性。” 吕明湖接着道:“弟子按照您的吩咐潜入寒冰地狱,那里守卫森严,异于寻常,更稀罕的是穆苍梧的牢房周围布下了金车移相阵。” 金车移相阵能屏蔽一切神识,就算是子元真人想破解,也要费一番功夫。吕明湖自然无法得知牢房里是个什么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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