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一段属于自己的记忆,就算她现在日子过得逍遥,但心里总有些没底,有种对人生失去掌控的失控感,还带着一丝半点的不安。 半晌过后,白染的思绪渐渐停滞,陷入了睡眠。 烛光跃动着,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混着绵长的呼吸声,衬得夜色格外静谧。 过了不知多久,紧闭的木窗被缓缓推开,晏清斐身着一身黑衣,几乎与黑暗混为了一体。他站在屋外,一动不动地望着床上的白染,眼神复杂。 他将白染惹生气了,这是他昨日得出的结论。 他需要做些什么,让白染不再生气,这是他今日上午得出的结论。 所以不久之前他隐在暗处,偷偷观察了白染一整个下午,也旁听了整场故事会。 最后得出:春花那群丫鬟很会哄人,或者说那些故事很会哄人。 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晏清斐不知道要如何让白染不生气,但站出来向他人请教的事情,他自认也做不出来。 于是,他站在屋外吹着夜风,思考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想清楚了。他可以不向那些丫鬟学习,但是可以去旁观那些故事,从故事中总能总结出如何令人不生气的方法……吧? 木窗被轻轻地阖上,窗外的人影也消失了,只剩皎洁月光投了半缕映在窗户上。 夜色由深至淡,天边亮起了一线鱼肚白,郡主府的下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活。 白染再次睡到自然醒,吃过春花送来的早膳之后,她依旧犯困,便又回到床上,这一觉就睡到了半下午,连午饭也给省过了。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也不饿。 白染吃着春花送来的饭菜,后知后觉中想起来了,便宜师尊是修仙界的仙尊来着,按理说她作为徒弟,怎么也应该有些修为在身上。 也就是说,她现在虽然失去了记忆,不知道怎么用法诀,但本质上还是修士,至少少吃一顿饭不会饿。 想明白了这一点,白染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先前还担心独自面对器灵,会不会对她不利,但现在看来,她或许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春花,明日一早将马车备好,本郡主要入宫面见皇后。” 白染放下碗筷,起身前去书房。 器灵是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妖怪,她要想劝服它,得好好花一番心思琢磨才行。 与此同时,皇宫的凤仪宫内,器灵将侍女全都屏退,甚至就连大门也给紧闭上了。 做完这些,她来到殿中跪下,委屈巴巴道:“拜见仙师大人。” 她身穿绫罗绸缎,头戴珍贵珠钗,却只能饱含热泪跪在地上,丝毫没有往日皇后神气的气派。 殿内异常的安静,器灵敛息屏气,可怜兮兮地望向占了她的宝座的人,那人一身黑衣,面色冷肃,在器灵看来,活像是一尊煞神。 赫然正是晏清斐。 在他的面前,一张张水镜依次排列,上面的内容全是城中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 尚书府与首富家真假公子的戏码,正在最中间的水镜上演着,这张水镜的面积最大,可以看出这场戏器灵最为喜欢。 晏清斐的目光在各个水镜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发现有值得他注意与学习的地方,可下午他亲眼所见所感,白染的确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开心。 思忖半晌,他还是没能想明白。 内殿中,器灵跪得两腿发麻,见煞神全部心思都在水镜上,便决定暗中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可它刚一动,煞神冷冽的目光倏然向它扫来,吓得它一激灵,赶紧跪好。 “仙师恕罪!”它泪流满面地求饶。 “饶你无罪。”晏清斐眉头微皱,开口淡淡道,“你整日待在宫中就为了看这些?” 器灵愣了一下:“是的,仙师。” 晏清斐:“这些难道很有趣?” 器灵想也不想:“有趣!当然有趣!” 不然它怎么会网罗这么多人进幻境呢?而且为了让这些戏继续上演,它甚至要讨好你这尊煞神。 天可怜见的,看场戏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但它一抬眸便看见晏清斐沉下的目光,吓得立刻改口:“不不不!仙师认为有趣便是有趣,仙师认为无趣便是无趣。” 晏清斐的眸光更沉了,他不愿再浪费时间,抬手指了指数个水镜:“你来好好讲讲,这些东西哪里有趣。” 闻言,器灵战战兢兢地起身,来到距离煞神最远的水镜旁边,磕磕碰碰地讲解道:“仙师请看,这两人来自有着世仇的家族,两人从相识相知,再到相恋,期间度过了无数重磨难,如今终于修成正果,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器灵似是忆起了两人遭遇过的苦难,感动得热泪盈眶,投入地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看上去脑子似乎有些毛病。 晏清斐眼中闪过一抹嫌弃:“这叫有趣?” 器灵面色一僵,想要解释,但是又不敢反驳煞神的话。 晏清斐对器灵快没耐心了,沉声道:“说,饶你无罪。” 见他这样说,器灵的胆子大了起来。 “仙师会这样说,难道……”器灵小心翼翼地猜测道,“仙师还未有道侣吧?” 漫不经心的眸光微凝,晏清斐面无表情地扫向器灵,眼眸微眯。 “给本尊理由。”他道。
第107章 煞神语气不善,完了!它说错话了! 器灵心神剧震,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加欢快了,世上果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被提醒是单身狗,看吧,现在果不其然就遭了报应。 它四十五度仰望宫殿横梁,悲伤犹如奔涌的瀑布,怎么也止不住。 直到煞神那道充满杀意的眼神向它投来,它才猛然一惊,觉得自己还没活够,还可以救一救。 “这个嘛……”器灵迟疑着斟酌词句,尽量不要刺激到煞神,“因为仙师修为高深,一般耽于情爱的修士,在修行一事上颇为艰难,不会像仙师这般厉害。” 晏清斐收回杀死人的目光,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不,你错了。”他转而笃定说道,“本尊有道侣,现下还与她成亲了。” 器灵脑海中灵光一闪,蓦然想到了上次与煞神在一起的女修,那位修士在幻境中的身份好像是郡主,而这位煞神正好是郡马…… 哟,这不是巧了吗?合着原来是它亲自搭的线? 当初它明明是想看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好戏来着。 器灵无语凝噎,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但煞神的目光实在不容忽视。 它斗胆揣测,或许煞神是在等它的询问?可是这有什么好询问的,郡主府发生的一切,它都在水镜中看过了。 “既然是如此,那就恭喜仙尊了。”器灵露出无比尴尬的微笑,比哭还要难看。 “喜?何喜之有?” 器灵哽住,找到道侣还成了亲,难道不算是喜吗? 见器灵一脸茫然,晏清斐眸色沉沉,冷声补充:“她如今生本尊的气,不理本尊。” 听了这话,器灵的第一反应——这女修可真牛! 第二反应——这可是主动送上门,让它吃的瓜啊! 顿时,器灵也不害怕了,双眼放出八卦的光芒,脸上的笑意真切地加深了几分,它搓搓手,抑制住激动,掐着嗓音道:“仙师不必为此担忧,仙子是为何生气,可否说来听听,小的或许可以为仙师解忧。” 担心煞神有顾虑,器灵顿了下,夸下海口:“仙师放心,小的在这方面可有经验了,必定可以为仙师排忧解难!” 晏清斐不置可否,手指一动,便将置在桌上的杯盏纳入手中,随手碎成齑粉,粉末顺着指缝散落在地面,不留丝毫痕迹。 “哦?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知晓?” 语气轻飘飘的,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却十分明显。 器灵亲眼目睹杯盏的惨状,被兴奋压下的惊惧蓦然又回来了,它瑟瑟发抖,点头如捣蒜:“仙师恕罪仙师恕罪!是小的脑子不清楚!方才忽然糊涂了。” 晏清斐浅浅颔首:“办法,说。” 于是就这样,器灵为晏清斐传授恋爱经验,足足讲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边的夕阳快要被暗色吞尽,晏清斐才让越说越兴奋的器灵停下。 见煞神要走,话痨的器灵难得生出不舍,小心翼翼地叮嘱道:“仙师可要记得一一尝试,一定要循序渐进,不可……”莽撞。 最后两个字器灵没能说完,因为眨眼间晏清斐便消失在它眼前。 “唉——” 器灵发愁,瞧着这煞神的模样也不像是个会心疼人的良人,那女修他估计是拿不下了。 趁现在时间尚早,它要不还是赶紧解除幻境跑路吧,看戏固然重要,但前提是有命才行。 # 傍晚,白染带着满身疲倦走出书房,几位丫鬟见她累着了,都安静下来,没有出声打扰她。 从书房到主屋,不过是几步之遥的距离,白染走过弯曲的石子小道,眼看着就要来到正屋堂前,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忽然立在了她的面前,恰好将石子小道全都挡住了。 跟在白染身后的丫鬟们猛然发觉,还以为是飞贼,差点惊呼出声,仔细一看,原来是府中的郡马,虚惊一场。 白染认出面前的人,面色沉了下去,往后退了一步,以此来划清界限。 “你来做什么?不在你那院子练剑,跑出来干嘛?”她语气不善地说道。 晏清斐启唇,想如器灵说的那般放低姿态,说些软话,可白染身后有好几个丫鬟在,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终,他的目光扫向那些丫鬟,沉声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 可是这府中的主人是郡主,也就是白染,没有她的话,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听从郡马的吩咐。 白染看乐了,笑了一声,感慨地摇摇头:“你有什么事就现在说吧,若是无事就赶紧让开,本郡主还要回房休息,没工夫陪你瞎闹。” 察觉出白染话中的疏离,晏清斐的心沉了沉。 “我向你道歉,我们别冷战了。”晏清斐说到此,停顿了下,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轻轻闭了闭双眼,“原谅我,好不好?” 密语传入耳内,最后三个字语气放得非常轻柔,就在她耳畔边响起,白染活生生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悚然一惊,瞠目结舌:“你、你吃错药了?!” 之前不还是直男仙尊的人设吗?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白染的神情反复变幻,最终一言难尽地看了晏清斐一眼,收回目光,冷酷无情地说道:“让开,别逼我动手。” 她的脑袋看向一边,拒绝与晏清斐交流。 这种情况器灵也说过,甚至还传授了一招绝技,只是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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