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郁结在听她说话后便散了很多。 “天色还早,回房再睡一会儿吧。”花兰青双手撑着膝盖起身。 付长宁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屁股底下凉。肚子卡在身前不好动弹,正想找个能借力的东西抓着起身,眼前便来了一个大掌。 手搭了上去,稍微用了点儿力气握紧。 嗬,起来! 没起来。 大概是姿势不对,屁股到大腿那一片都是麻的。 付长宁掩饰尴尬,“那什么,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花兰青放开手去揽她的肩膀,稍微弯下腰,另一手抄起膝盖稳稳地把她抱了起来,“台阶又不会跑,下次再坐。先去睡。” 身子骤然腾空,付长宁心悬了一下,手下意识揪住他的衣领。 与柔软的衣物有着鲜明对比,他的虎口、指腹上布满伤疤和老茧。斯文守礼的外表并不影响他做起事儿来下狠手。 付长宁到了床上,自觉地往里面靠。 花兰青拖了外衣躺在靠外的位置,双手叠放在身前,阖上眸子。 一晚上连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 付长宁:感觉枕边躺了个死人,更睡不着了。 新一天的付长宁同样顶了个黑眼圈。 屋前架了个小炉子,炉子上煮着粥,热气腾腾冒着气儿。 见她醒了,花兰青放下手中的信函,盛了一碗端到桌上。 然后熄灭炉子,“吃点儿粥再继续睡。” 见付长宁一直在瞧信,花兰青道,“宗离送来的,他住在附近的梅林雅居,邀请我们过府一叙。” 宗离? 想起来了。 五柳镇中他一开始与杨深衣同行,发现她变成人头气球后就利落放弃。是位心狠手辣不招人喜欢的修士。宗离最崇敬的人就是花兰青。 “他怎么知道我们搬过来了?” 花兰青顿了一下,“你送食盒给居民的时候,就没发现有一户是宗府?” 昨天城镇里人人都在谈论新搬到湖心小筑的花夫人和她送的食盒,花兰青不用怎么打听,便知晓来龙去脉。 他一进城镇就看到地上不远处飘着一个纸签,上头有自己的名字。捡起来,回来后妥帖地夹在书里保存。 “送出去很多份,我没有注意。” “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回绝就是。” 她与宗离没什么交情,见不见都行。但花兰青似乎为受到邀请而开心。 想想也是,全天下修士都背弃他,难得有一个修士一如既往站在他身边。 “去去去。对了,你记得提前叮嘱宗离,把饭做好点儿。尤其是糕点。”付长宁这段时间自己做饭,太难吃了。 “好。”花兰青去书屋写回信。 小断指最近迷上了修炼,一有空就往梅林跑。付长宁自己喝粥无聊,便端着碗去书屋看花兰青。 书屋四面都是墙壁,墙壁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书。中心有一个榆木大桌子,花兰青在上面执笔写字。 看人写字有啥意思,不如看看书。满墙的书总有几个话本子吧。 付长宁找了一圈,“花兰青,话本子在哪里?我没找到。” “书房的上一任主人是程一叙,书也是他的。他是个为剑痴狂的剑修,想来这里都是剑谱。” “诶呀,你不知道,乱禁楼就有好多话本子。我觉得程一叙喜欢看话本子。”付长宁用勺子刮干净碗,囫囵吞枣咽下。丢下碗就去找话本子。 过了一会儿,还真让她给找着了一个。 话本子很薄,十五页纸用棉线穿起来。 呦呵,还是以湖心小筑为背景写的话本子。 说是湖心小筑梅林里有一株梅树天天看着少年练剑,十分羡慕他能自由走跳。少年的朋友也在梅林里练剑,剑气锋利无比削掉了梅树的一块皮。 梅树疼得吱哇乱叫,不断地抖着身子,梅花落了满地。 少年本就认不赞同朋友下手太狠,此刻更对梅树多了一份疼惜。于是掏出自己的手绢为梅树绑住伤口。 梅树一下子就动心了。盯着那手绢羞红了脸,满身花瓣一瞬间由绿转粉。 梅树决定等她修出人形就嫁给少年,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结果没等到修出人形,先等到少年爱上了别的姑娘。 这就完了?后续呢? 付长宁来来回回翻了几遍册子,什么都没有。这故事真烂。 次日,花兰青带着付长宁去拜访宗离。 宗离的梅林雅居种满粉梅,梅林深处有一个梅树树干搭建而成的两层阁楼,阁楼前摆了一把七弦琴。宗离每月十日都会来此处抚琴一天。 今日恰好是四月十日。付长宁花兰青隔了老远就听见悦耳的琴声穿过层层梅林飘荡过来。 宗离见到花兰青,十分欣喜,抬手按停琴弦,“辅事,你来了?!快请坐。” 座位上另有一个人,正慢悠悠地喝茶。 那人瘫坐在椅子里,右脚脚腕搭在左腿膝盖上,姿态狂放。腰间系着一个西瓜大小的紫箱子,紫箱子是排名第三的凶仙器万祸箱。那人虽然神色懒散,但没人敢忽视他。 宗离叹了一口气。一是顶头上司,一个是仰慕的人,他俩今天凑到一起了。 付长宁脸黑下来,“楼主,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花兰青打招呼,“楼主,好久不见。” 程一叙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两人,喝茶的动作都顿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拨几下茶水轻抿,“有眼就能看出来吧?抓妖。” 第79章 “几十年前你嘴上就是这番说辞。我每次放你进来一探究竟, 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抱着茶碗一直喝,喝到我锁琴封梅林雅居离开。”宗离单手抚着下巴狐疑道,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我桌上那壶陈年梅花茶了?” 程一叙眼前一亮,唇角扬起,带点儿期待, “能送我一盒吗?” “想得美。”宗离一口回绝。 邀花兰青入座, “辅事, 快请坐。看到名字时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没想到竟真的是你。辅事什么时候成婚的,也不说请我喝一杯喜酒。” 若非亲眼所见, 打死宗离他也不相信辅事这种心上全是眼的人居然能在心头腾出地方装感情。 花兰青没说话。 宗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忙找付长宁搭话遮掩尴尬,“付长宁,我们在五柳镇见过,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行了一个礼,视线自然下移, 瞥到她鼓起来的肚子后目瞪口呆。 “怀、怀孕了?!”声音打结、卡绊,脖子僵硬转向花兰青,“辅事, 你居然生得出来!” 原以为那天在藤屋是偶然撞上付长宁, 现在想来, 这两人早就背着众人偷偷摸摸发展起来了。 程一叙边喝茶边看笑话。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 男性在某些方面的自尊心总会强到离谱。 花兰青倒是坦然, “事实上, 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生得出来。它的存在, 出乎我的意料。” 付长宁捧着肚子笑道,“是啊,快五个月了。站着挺废脚,你能不能先让我坐下,等会儿再叙旧。” 宗离回过神,忙道,“这边请。” 花兰青十分自觉地去扶付长宁的腰,待她落座,自己回到座位上。 宗离琢磨出点儿味儿。是不是辅事单恋付长宁,借机把人肚子弄大了。付长宁没给他名分,所以他刚才摆出那张脸。 一个美目盼兮的紫衣侍女小步移上来,附耳在宗离耳边说了几句。宗离点点头,问付长宁,“我家的糕点在绿梅镇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已经备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付长宁正环视梅林雅居,沉浸在美景中。闻言眼前一亮,“要!” 紫衣侍女拍了拍手,两个小厮过来单支了一个大圆桌,一波儿侍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没一会儿就堆得满满当当。 紫衣侍女对付长宁笑道,“都是少宗主喜欢的口味,花夫人尝尝。” 语罢领着人退下。 付长宁挽起袖子吃得不亦乐乎,那边三个各有心思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宗离抚琴助兴,很快梅林雅居里都是琴音。 “这曲子叫什么?以前没听过,真好听。”付长宁问道。 “四月初七。”程一叙说,“这首曲子是宗离为他青梅竹马韩宁儿所谱,天下独一份儿,别处听不到。” 他还挺八卦的。付长宁阴阳怪气儿来了一句,“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好说。宗离曾是我的侍剑童子,韩宁儿则为抱剑童女,我们四人少时一起在湖心小筑练剑。”程一叙重新添了壶茶水,“方才那个紫衣侍女就是韩宁儿。” “我听说宗离每年四月初七都会弹琴一天,他弹了几年了?” 程一叙倒茶的动作一顿,视线上移,定定地瞧着付长宁,“算上今天,四十九年。” “你认真的吗?韩宁儿看起来最多十八岁。” “宗离有的是法子让她青春常驻。”程一叙说,“你见过我爹,我爹快二百岁了,看起来不也是三十出头。他呀,吞了三颗妖丹,除了那张脸,也能催动一些小符咒。” 程一叙:“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表达一下崇敬之情。我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此特别佩服他的坚持如一。”付长宁说。 四月初七乍一听十分好听,但架不住来来回回反复听。付长宁没一会儿就乏了,眯着眼睛开始打盹儿。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付长宁一个激灵坐直,“嗯?怎么了?” 花兰青声音放轻,“回吧,这里睡不好。” 付长宁看了一眼还在闭目抚琴的宗离,撑着椅子把手站起来,尽量将声响降到最低,“哦,好。” 路过程一叙时,他说,“我爹把湖心小筑卖给你了,你要好好爱惜它,别胡搞。” 他那是个什么表情?宛如自己的娇妻跟了一个人渣。 她不人渣一把都对不起他那表情,“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轮得到你发言。” 程一叙气结,顺手抄起茶蛊甩了过去。 茶蛊脱手时就后悔了。 没压修为,茶蛊所到之处犹如利剑开山破水。 花兰青伸手扣下茶碗。手指轻碰的瞬间,就卸去程一叙所有力道。轻飘飘、信手拈来的姿态,宛如接一杯谁双手奉上敬的茶。 “楼主,她不是你能随意碰的人。” 程一叙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 花兰青扶着付长宁的腰离开。 半路上。 花兰青:“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也意识到了?”付长宁道,“梅林雅居坐北朝南,后靠石山踏土走木、面对青天白日,本是五行皆有葳蕤繁祉福泽之地。可梅林雅居里有一片湖,将全雅居都倒影其中。福泽也跟着颠倒成集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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