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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潘退回了原位，他既完成了抛砖引玉的任务，就保持着谦恭的沉默，好像众人说出什么不同意见来他都不甚在意。 “自然是让他们明白陛下和因循的神威不容触犯和忤逆。”年老的库勒大人站了出来，之前在处理北雨帝国的问题时他就持十分激进的意见。 “臣提议，即日起对各帝国实行最严厉的制裁！”又一位大臣站了出来。 伊潘的目光一直垂落在地，耳朵却一直盯着老国王的每一声呼吸，从中判断着他的喜怒哀乐。 头顶上方传来了国王的回复，他状似犹豫地说：“敌方刚刚退兵，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来自哪颗星球，此时进行制裁，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库勒见此，再次进言：“陛下，我们万万不可再心软。您瞧瞧那些帝国都做了些什么？敌军当前居然敢违抗命令，既不上前阻敌，也不开火作战，竟让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了离椽的中心！倘若再纵容下去，焉知他们不会起了贼心，将因循倾覆啊！” 他肥硕的脸因为愤恨的夸张表情显得更加原始，随着话语扭动着的五官无一不是野心的注释。 老国王往后躲了躲，好像是怕库勒的口水溅到他，接着又说：“是这样没错……这次行动中他们确实违背了联合作战的初衷，不过……如果对所有帝国发起无差别的制裁，会不会太过了？” “陛下！我认为这次的危机有很复杂的因素，各国不听指挥，之后必然会威胁到我们，必须进行制裁，而悉杉殿下领导的作战队伍也有备战不力的责任。”又一位大臣站了出来。 “这位大人这是在说谁啊？”修特人声先到，一头银白色的短发随后飘入所有人的视线，先前的热切议论因为兄弟两人的到来迟滞了片刻。 “参见陛下。”悉杉和修特同时行礼，后者犀利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射向四面八方。 老国王点点头，示意二人起身。 “这位大人还没说，究竟是谁备战不力？”修特没有如愿让这个尴尬的话茬儿就那么过去。 “这……备战本就是悉杉殿下份内之事，这次开战什么情形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大臣本来当场被抓包有些气弱，此时却也呛声回去。 修特走近了两步，眼神如狼盯着那人道：“若殿下备战不力，此战还能打赢？大人在敌军袭击的空档如此灭一军统帅之威风，实在令修特颇为不解，难道大人是想破坏前线的稳定？” “这、我、这……”对方竟一时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这番热闹的吵闹一点也没引起伊潘的注意，他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并不插话，只有眼神暗了那么一瞬。 “修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库勒大声嚷嚷。 “什么意思？”修特刚想反击，悉杉拦住了他，自己上前几步。 “陛下，已经有证据表明，敌人派来的只是先遣部队，接下来还会有主力来袭。从此刻开始，我会对所有编入战队的人员进行紧急加训，保证再次迎敌时充分配合，彻底打败敌人！” “好！这才是一军的统帅！”老国王笑着称赞悉杉。“交给你，我没有不放心的。伊潘呐，一切都先顾着战队，紧着他们来。” “是，陛下。”伊潘这才站出来。 战争还要继续，制裁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也没人再敢非议悉杉了。大敌当前，老国王又发了话，谁又敢多言呢？ …… 两小时后，乐园上空，凡是还能动弹的士兵都投入到了训练中去。 “低空飞行，变换队列！”悉杉发出命令，所有人都迅速照做。穆衍和三个补充队伍的人行动毫无差错，甚至比其他人还更快一些。 悉杉的话语再次在统一频道响起：“听我口令，现在进行高空小组互助射击模拟！” 一艘艘战舰如腾飞之鸟划破长空，短短几个起落之间就到达了目的地——已经被设定好的空中伪敌处。这是一种会根据战舰攻击自动躲避的空中目标，被射中后只会发出鲜艳的警告色，并不对空气和人产生任何有害物质。 “补1队，补2队，补3队，注意配合，听从口令！”似乎是怕再次出现战场上不听指挥的情况，悉杉特意叮嘱道。 “砰！”穆衍沉着敏捷地击中了目标。 “麻雀，很不错！继续保持。”悉杉夸赞道。 穆衍未曾料到有一天竟能听到来自曾经死敌的认可，而且半小时之前他们还曾面对面进行谈话。他还记得悉杉看他时眼中的复杂和警告，还记得那种微妙的紧张感。好在对方一心扑在了备战上，并未进行严密仔细的生物对比检查，也没有更多其他动作。 至今为止，穆衍对因循最新型的战舰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虽然他所代表的是心环的旧军，但有目共睹的实力与优秀的作战能力仍赢得了部分因循士兵的钦佩和信任。 战舰高低交错，在一次次盘旋中进行着射击动作，麻雀带着它的队伍于高空敏捷地飞翔。 “砰！砰！砰！”伪敌被击中，绚丽的蓝色迸发出来，从高空飘然而落。它们落在乐园的保护罩上，被风吹散了，落在少女的眼中，而后沉进了心底。 “小姐！您已经在这儿看了半天了，要不咱们先去吃了饭再回来吧。”女仆珍珠劝米琉。她不解地望向天空，这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一盯就是几个小时呢？ “再等一会儿。”米琉拿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珍珠看不到上空的细节，她却能凭借这个高端追踪望远镜远远一窥。 “那我下去让厨房把饭菜再热一下。”珍珠说。 米琉连望远镜都没放下，胡乱点了两下头。 一开始，米琉只知道穆衍在那队伍之中，离得近的时候她便有机会对每一艘舰战仔细观察，试图寻找天空上的身影。后来米琉看得久了，不知是产生了心灵感应还是怎么的，她认定了其中飞得最灵敏的那一艘就是穆衍。于是乎，几个小时以来，她都盯着那艘战舰，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酸痛僵硬的脖子开始提醒她身体到了极限，米琉这才将眼神收回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泛红的双眼。自从悉杉走的那天，她已经好久没睡好觉了，瞒不住的，大家都知道又开战了。 在米琉依然年轻的生命中，已经经历过一次穆衍的‘战死’，因此这次听到穆衍又要去战场的消息，她忧心极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咕噜噜——咕噜噜——”米琉摸摸瘪下去的肚子，决定先喂饱自己。敌人暂时还不会来，穆衍现在没有危险。 “小姐，您下来了，快吃饭吧，厨房已经热了好几次了，再不吃就不好了。”珍珠为她拉开椅子。 米琉坐下来，见桌上摆着简简单单的几样小菜。菜色肯定是比不上之前的，但她拿起碗来吃得很认真。 吃了两口，米琉意识到什么，对珍珠说：“你也坐下吃点吧，我吃不完的，浪费了就不好了。” “小姐您先吃，我们这些做工的在府里有口吃的就很知足了。”珍珠用围裙擦了一把手，心慌得坐立不安。 其实说起来，因循的普通人对战争的认识还没有米琉来得深，这次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知到它，难免会过于紧张焦虑。 这时，管家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路上耽搁了吗？”珍珠接过管家手里提着的东西。 “路上刚好碰到了殿下，问了问小姐您的情况。”管家回答。 “悉杉这会儿不是在训练？你们怎么会遇到？”米琉疑惑，她刚刚还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呢。 管家的脸色不太好看，支支吾吾。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悉杉不让你告诉我？”米琉的音调高了起来。 “是……是心环，心环人在冲击安全区，他们想出来，殿下已经赶去处理了。” “带我去见他。”米琉坚定且不留余地。 “这，这我做不了主，需要先问过殿下。”管家不知道米琉想做什么，但殿下一定不会同意小姐出乐园的。 “来不及了，我现在就要出发。准备好飞车，如果你不准备，那我就自己驾驶！”米琉最后说了一句，咚咚咚跑上楼穿外套。 管家为难地叹了口气。诶！说什么心环人嘛，这碎嘴！ 二十分钟后，米琉出现在唯一一座地下安全区门外。下了飞车，她竟然恍惚了一瞬。 那些心环陷落的往事如烟雾一般笼罩，那些零落的生命换不回手上的一片雪花。暗淡的、嘈杂的、阴冷的那些日子仿佛从记忆中再次探头，将绝望的等待又一次抛向了心环的人们。 厚重的大门已经被挤开，一张张面容挣扎着想要推开阻碍，他们奋力反抗着，像不顾一切的飞蛾，扑向门口成排的守卫兵。 “我们要出去！我们要回家！” “不要被关起来！” 无数人的声音汇成了震耳的口号，他们，像是真的很怕呆在这儿，虽然这里是保护他们的地方，而且还是穆衍极力争取来的。 悉杉站在士兵们之后，想安抚这些心环人，却得到了更加激烈的反抗。 “谁知道你们这些因循人想干什么？你们真的想保护我们吗？” “别假好心了！” “就算明天帝都星就毁灭了，我们也要回家！我们不要在这儿等死！” 人群又开始激动起来，人们拥挤着试图突破士兵的阻拦。 面对这些质问，悉杉确实回答不上来。他颇感无奈。必须让这些人平稳下来，他还需要心环的兵！又不能伤人，又不能劝服，这可真是个难题！ 他尝试着用最真挚的语气说：“我能保证，只要留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安全的。只要帝都星还在，只要敌人还没突破我们的防线，所有人都不会有事。你们冷静一下，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家人考虑一下好吗？” 愤怒和质疑的声音似乎并不买账。 “我们凭什么要信你？难道不是因循人让心环毁灭的吗？” “谁知道因循还有什么阴谋！” 喧闹铺天盖地，悉杉的话语淹没在了其中，那些声音让他的头开始隐隐地疼。士兵们还在等着他去训练，敌军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到来，焦急感袭来。 悉杉不适地揉了两把太阳穴，刚想再次尝试对话，却发现那些心环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激愤的反呛变成了窃窃私语。 不明所以的悉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转过头，发现了米琉。 那是怎样一缕清澈的风啊！吹过了厚重的机械门，吹过了拥挤的人群，吹散了飘舞的雪花，吹在这载满故事的大地！ 米琉那么瘦弱又清新的身影出现在如此不和谐的地方居然让人感到一丝救赎的味道。 “是米琉公主！” “那就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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