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听说你回了扬州做官, 我此番前来是特意来寻你的。” 颜煜扭头, 伸手招来门口的侍卫,“去给王小姐在城中找个住处。” “表哥!”王蓉儿伸手要去抓他的衣袖,被颜煜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再抬头,就见她眼角滑下了一行泪,“表哥,我爹我娘都回了乡下,我那个庶妹在京城攀了高枝给商老爷做了妾,我若是跟他们回去就只能嫁给屠夫农户,求表哥垂怜,在扬州为我寻一门亲事。” 王蓉儿抬手掩泪,生怕他不答应似的又道:“我绝不给表哥添麻烦,求表哥别赶我走,只要有一张床,能睡觉就成。” 颜煜被她哭哭啼啼惹得心烦,她说了什么也根本没认真听,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明月临走前脸上那失魂落魄的神情。 不欲再与她纠缠,颜煜丢给侍卫一句话,“按她说的办。” 随后抬脚匆匆走进府内。 明月是一路跑回北苑的,一回去就将房门紧紧关上,阿云在外面敲了半天也没动静。 没过多久,颜煜快步走进来,阿云刚想上前行礼就被吓到了,除了上次在琼楼外,她很少见到平时温文尔雅的颜大人面色沉沉的样子。 “明月” 颜煜站在门口唤了一声,屋内,明月听见声音掀开被子盖在了头上。 丢人……明月在黑暗中咬唇,她活了两万岁之久,贵为天宫公主,除了天帝天后谁不得对她恭恭敬敬的,她什么时候卑躬屈膝过?偏生今天不知怎么鬼迷了心窍竟对一个凡人说出了那样的话。 “明月,你刚才问我的……”颜煜在门外踌躇,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让他心慌。 两息停顿,颜煜似是鼓起勇气,声音稍大了些准备开口,“我……” “闭嘴!”明月的气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颜煜一下子禁声,临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颜大人请回吧!” 颜煜无声地张了张嘴,准备扣门的手拿起来又放下。 明月蒙着被子什么都看不见,但耳朵却时刻关注着门外的动向。 过了半天,门口不再传来声音,明月慢慢地把被子放下来,抬眼望过去,一下就看见了投在窗牖上的一道阴影。 明月四下看了看,拿起身边的一把团扇丢了过去,“我累了,阿云我要睡觉!” 阿云本就立在门外的不远处一动不敢动,乍一听到她的声音连忙上前对颜煜行礼道:“大人明日还要当值,也早些休息吧。”说完打开门走进去。 颜煜从一开一合的门缝中瞥见了明月坐在塌上的背影,只是一瞬,房门阖上,眼前人消失在了视线里。 颜煜抿了抿唇,低头掩饰住眸中低落的情绪,抬步慢慢离开了北苑。 屋内,明月一言不发地让阿云给她卸下钗环,妆奁旁的烛火不知疲倦地跳动着。 “呀!姑娘您这是怎么了?”阿云拿出一张帕子轻轻给她擦拭脸颊。 明月一愣,抬头看向面前的铜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您跟大人吵架了?” 明月用帕子擦汗了眼泪,摇头说:“没有。” 起身走向整理好的床铺,“吹灯吧,我累了。” 见她不想多说的样子阿云只得不再问,灭了屋内的烛火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 主屋内,下人站在门口禀报:“表小姐已经安排在南苑,属下从院中洒扫的侍从中给她拨了两个侍女。” “嗯。”颜煜淡淡应声,褪下外裳,一扭头就看见了那个被他捡回来的明月灯。 缓缓走过去,抚掉上面沾染的尘土,开口吩咐:“把它挂在我书房外吧。” “是。”下人推门走进来,提着灯又退了出去。 屋内的烛光忽明忽暗,一如他的心情。 翌日早,颜煜去府衙上值。 他刚从蜀中回来,巡抚美名让他多休息几天,但成堆的公文还是接二连三地送进江都府。 颜煜刚一进府衙,就遇巡抚笑容满面,“颜知府回来了。” 颜煜行礼问安,“见过巡抚。” “折子已经送京,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本官也要赶往京城回禀,扬州大小事宜就交给你了。” “是,下官职责所在。” 巡抚满意地点点头,抬脚离开了。 江都府,北苑 明月这一夜睡得及不安稳,那个噩梦又卷土重来,她梦到蓬莱山百草枯萎,往日慈祥悠闲的抱忧仙君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手中的仙杖随灵力的消散变得黯淡无光,周遭气息全无,犹如归元前的弥留之际。 满地都是神兽与天兵的尸身,鲜血横流把山上成片的仙草染得殷红。 梦里的她颤抖着,脚下忽现巨大阴影,她抬头,只见头顶上一只体型庞大的阴兽张开翅膀,充血的眼珠缓缓转动,与她的目光对视。 明月一下子惊醒,睁开双眼坐起来,心中那惊恐的感觉久久不散。 “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明月心悸不已,她在一万多岁的时候去过蓬莱,见过那位抱忧仙君,他是仙界五位真君之一,在两万多年前那场大战的前夕被天帝赐封号抱忧真君,直接归为青华灵他麾下出战焱阴山,也是因为这场大战他伤了元气,此后一直在蓬莱山修养,但也完全不至于像她梦里那般面若枯槁。 明月深以为,若是连仙杖都虚弱成那个样子,那持杖之人多半是救不回来了。 明月心中惶惶不安,她曾听凡人说过,梦境常常会反映现实,若不是发生过的事,那就是未来可能要发生的事。 “姑娘?”阿云听到响动推门进来。 “姑娘今日起的好早。”阿云把床幔拉开,就看见她脸色苍白地呆坐着,眼下青黑。 阿云吓了一跳,“姑娘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明月下地,揉了揉发胀的头说:“从蜀中带回来的药膳方子还有吗?” 阿云:“方子留着呢。” “去城中寻医馆,按这个方子再去开一副药膳。” 阿云应下,“不如奴婢去找之前给姑娘看病的那位先生吧,他对您的身子比较了解。” “也好。” 南苑厢房,王蓉儿也起了,坐在镜前梳头,不断回想起昨晚在江都府门口的那一幕。 看见分给她的侍女在屋内打扫,放下梳子抬了抬下巴,道:“你过来。” 那侍女放下东西走过来,王蓉儿问:“这府里除了我还住了别的女人吗?” “回表小姐,北苑还住着大人的妹妹。” “妹妹?什么妹妹?” “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大人家中来寻亲的妹妹。” 王蓉儿皱眉,据她所知颜家亲戚甚少,颜老爷是家中独子,颜夫人也只有一个庶姐。 颜夫人的庶姐早亡,她家只一个旁支,就是她母亲这个堂妹。 算来算去,颜煜理应只有她这一个妹妹才是。 难道是颜相在京城时又填的新子?不可能,王蓉儿很快就在心里否认了这个想法。 颜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再生孩子就等于催命了,颜相不会让她再生的。 况且就算真的再生,昨夜太暗,她虽然没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应当是及笄了的,年份对不上。 “表哥呢?” 那侍女答:“知府大人当值去了。” 王蓉儿一顿,抱着胳膊嘟囔道:“也不知表哥是怎么想的,圣上摆明了要补偿他,他堂堂一个探花郎留在京中做官绰绰有余,非要回扬州这个破地方当个知府。” 王蓉儿把她爹娘在家中的话鹦鹉学舌一样抱怨了一番,随后就想到了她那个留在京城的妹妹,狠狠唾了一口,“小娘养的东西,就知道攀高枝。” 侍女低头默默退了出去,这些话可不是她能够听的。 王蓉儿想起母亲偷偷让她离开前叮嘱的话,“蓉儿啊,娘就靠你了,去扬州投奔你颜家的表哥,让他给你指一门好亲事,待你做了夫人再把娘接过去。” 王蓉儿回忆起昨晚月光下如松竹般挺立俊朗的人,回头娇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泛起了一坨红晕。 “若是能嫁给颜表哥,虽然官小了点,但也还不错。”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文~ 鞠躬
第二十七章 一连几天颜煜下了值就往回跑, 成堆的公务让张听从府衙搬进来,批好后又搬回去。 张听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只觉得他家大人自从那天跟北苑那位闹了不愉快后就再没笑过。 北苑那边也是, 大门一关里面的人也是好几天没露面。 这两头倒是安静,但南苑新来的那位却开始不消停了。 一日张听从府衙回来取东西就看见王蓉儿正站在书房门口往里探头。 “不知表小姐在这里有何事?” 王蓉儿被乍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到张听, 扬起下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蔑道:“本小姐不与你这下人说话, 我表哥呢?” 张听是从颜家还在扬州时就养在府里的侍卫, 从六岁就跟在颜煜身边了, 还从来没人敢当面说他是下人。 张听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大人不在府上。”语罢, 头也不回推门走进书房。 王蓉儿抬脚就想跟着进去,却被两边的侍卫拦住了。 “书房重地,没有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入。” 王蓉儿不服,指着被张听关上的房门, 嚷嚷道:“凭什么他能进!” 侍卫绷着脸不卑不亢,“张大人是大人的近侍, 见他犹如见大人!” “我可是表哥在世上唯一的亲眷!你敢拦我?” 那侍卫不语, 但是手中未出鞘的长剑坚定地挡在她身前。 王蓉儿终究是未能如愿,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跺了跺脚走了, 走时还不忘在心里暗唾:“到底是地方小官,拿个下人当宝贝……” 一边走一边想, 颜煜自她来这么些天从未主动找过她, 也不提她的事, 这样可不行, 她已经及笄两年了,婚事是一刻都耽误不得。 这也是王蓉儿这几天第一次走出南苑,本以为颜煜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定不会亏待她,于是她就干等着人上门来,却不想这么多天过去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王蓉儿心里有气,但也不敢真撒野,毕竟这是她唯一一条退路了。又想到他们家自颜丞相死谏于堂上后就大不如从前,吃光了从前颜家给的银两,她爹竟打起把她发卖给老家村户的想法,这叫王蓉儿怎么能忍。 她如今沦落至此,全都怪当年颜相一意孤行,“倔驴脾气,连累自己家人不够还连累了我们!我才是真真倒霉,现在我可是表哥唯一的亲人了,他必须好好补偿我才是……”走着走着王蓉儿猛然发现自己早已没有按着原先道路的轨迹走了,眼前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地方,左右看去,两旁全是草木,貌似后面还有一大片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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