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你跟我说话?” 那老头左手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自己的肚子,原还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彻底合上,弯曲的双手双脚伸直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你这小子,不是跟你说,还能跟谁说呢?这里还有旁人吗?” 见着那老头拽拽的模样,青明憨笑着挠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眼神不时瞟向老头手中那把破烂得都快成一条一条的折扇,心中嘀咕着,这都什么天气了,凉得他这半大小伙起床都加了一件外衫了,他还扇扇子? 那老头仰头喝了一口酒后,拿着那破蒲扇向青明一指,“我说你是不是小东家啊……” 小东家?应该是吧…… 青明木木地点点头。 那老头眼睁开,上下将青明一打量,最后叹了叹,“眼见着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骂人的话青明还是听得出的…… 他双手叉腰,挑眉望着老头,学着他的语气问道,“我说你这老头是做什么的?” 那老头说得理直气壮,“小老儿是在这看门的” “看门?”青明眯眼躬身上前,这才认真地端详起那老头的模样来,只见他吊销眼,又高又宽的额头下是鼻尖红红的酒糟鼻,两瓣嘴唇又厚又大…… 按理说,这般丑的模样应该是令人记忆犹新的…… 可青明仔细想了想,自己从这大门来来回回地路过了不说上百次也有几十次了,映象之中却从未有过这个人…… 细细想来,这事着实是有些蹊跷。 那老头知道青明的身份乃是木家少主,却也不怵,直起身拿着破蒲扇打向他的头,“我说你这小子是不是看不起小老儿是个看门的?” 自负身手还算矫捷的青明不知为何全然不知闪躲,真真挨了个正着,他忍着疼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前辈仙风道骨,怎么会呢……” 那老头却显然不信,他扇着破蒲扇,躺回自己的藤椅上,双腿微蹬,那藤椅有一下没一下地向下晃荡着……连着他那乱糟糟的胡须也一颤一颤,他眯着眼,一脸惬意,“而今这木家眼看着是要倒了……一个个的心思不在外面,成日像个深宫妇人一般守在家里窝里斗,这老本也不知还能吃多久哪……” 他那看似无心的一番话却正说到了自己的心里,而今的木家从外面看着风光,实则已是从上至下烂到了骨子里,族中一个个的不思进取,一门心思地只提防着谁要害我,我要如何取信家主…… 这实在不像是个蒸蒸日上的大家族该有的风气! 青明若有所思地望向那老头,见他已躺在藤椅上微微打鼾,不好再搅扰的他小心地从他手里拿下蒲扇已经酒壶,好生地摆放在地上后,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他一走远,在他身后,藤椅上的老头微眯的醉眼轻轻开阖,盯着青明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青明刚拐角走进内院,便与树下的平衍迎面撞了个正着。 “姐夫?你怎么在这呢?” 平衍站在这棵树下正好将方才门口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他将手中的折扇展开,“小子,刚刚那老头跟你说了什么?” 见平衍突然关心起这么一个不名见经传的老头来,青明挠头憨憨答道,“左不过就是闲聊,也没说些什么……姐夫,那老头我见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你问他做什么?” 见青明这副傻样,平衍收起折扇,拿着扇柄在他头上一敲,“傻小子,那老头其貌不扬,看上去平庸无害,实则这木家里还数他最不简单……” 当初他布局救木荀出来之时,上至长老,下至小厮,哪个他没杀过,可偏偏却放过进木家家门第一眼就该看见的守门人…… 事成之后,有日听到木荀与木伏二人闲聊提及,木家老人而今只剩下一个看门的花甲老人之时,他方才悠悠醒转,有所察觉…… 自那日起他便开始留心这位木家上下看似最不起眼的老头,只见他成日里拎着一个酒壶,一把折扇,有人时他躬着腰迎客送往,无人时他也躺在藤椅上醉生梦死。 木家高门大户,每日来来往往之人无数,人来时第一个见的是他,要走时送的也是他,可偏偏众人忽视的也是他…… 原本平衍以为只是人性所致,毕竟人下意识地便会忽视那些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之人…… 可渐渐的,他不再这般想了。 他发现那老头走路似猫,没有声音,整个人行事宛如一阵风一般,轻轻飘走轻轻飘来,周身气势就恍若空气那般与周身环境融为一体,那般自然。 那日他正兀自奇怪这老头是不是修炼了何种诡异的身法之时,岂料他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再抬眸时人却已悄然不见,他刚要动身左右寻找,一个转身便撞上一人。 低头一看正是那方才不知去向的无名老头,此时那老头正望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脏脏的黄牙,“姑爷成日守在这里看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小姐身子还好吧?”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平衍心中一惊,这几日为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他已经尽力掩盖下自己身上的气息,可这老头却还能察觉…… 由此可见,这老头决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伏儿与孩子都好多谢你的关心” “姑爷客气了,我在这木家干了都快一辈子了,可算是这里的老仆了,姑爷进了木家的门可也算是我半个主子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平衍摇扇浅笑,倒也不再客气,“恕我见识浅薄,未看出你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只是……不知你师出何门,还望解惑” 那老头一把破蒲扇扇出阵阵凉风,经过平衍一番恭维之后,他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我这点小把戏哪还称得上什么高人哪……就是一个在木家看门看了大半辈子,土都埋到脖子的糟老头子罢了……” “木家乃至木家之前的梅家所修炼的功法我都熟悉却未见过你这样的……” “小老儿卑微,哪配得上,不过是早先年间运气好救了一位高人,那高人见我胸无大志,成日间只想着浑天度日,为报我这救命之恩,便教了我这道秘法……嘿!”那老头说到兴起之时还拍了一下大腿。 “你别说,自学了他传授的这道秘法后,我虽没有大富大贵,反而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安稳悠哉的日子,怎么着都没人管着我……若不是那年我少不更事欠了木宇那小子一壶酒,何至于为了还债待在木家看门看了一辈子……不过倒也好,左右饿不着肚子,淋不着雨……更重要的是还有酒喝哪……” 说话间,那声音自近由远,那老头趿拉着鞋来到藤椅前又随遇而安地躺了上去,一脸知足地拿起一旁的酒壶对了一口。 平衍合起手中的折扇,笑着跟了上去,“还有这等便宜事?一壶酒便能买下一个人的后半辈子?如此,我倒要听听是什么酒了,难不成是天上王母娘娘的琼浆玉露不成?” “那倒比不上,只是哪,若不是他让出的那壶酒,小老儿只怕是就没有什么下半辈子咯……”那老头喝了几口酒后,身体已然软下,絮絮叨叨地似在说着胡话。 正当平衍还要再追问之时,只听得他满嘴喷着酒气鼾声大起…… “真是个酒疯子……”平衍摇头一脸无奈,只得作罢离去……
第166章 青明想起方才未躲过的那老头的一掌,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姐夫……那按你说,那老头深藏不露,怎么还愿意呆在木家守门呢?” “这……”平衍一时也说不上来,难道真像那老头所言是因为一壶酒?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只见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来,平衍分神一看正是伺候在他夫人木伏身边的阿红,为转移话题,他绕过青明,指着那小丫鬟呵斥道,“这般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小心别冲撞到了小姐!” 那小丫鬟抹着额角的汗,一张小脸急得通红,眼瞧着便要哭了……“姑爷……少爷……不好了,小姐要生了……我这正赶着去给她请大夫呢!” 闻言,原叫她别慌的平衍此刻急得倒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那还不快去!” 见小丫鬟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平衍向一旁的青明道,“你跟阿红一起去,你姐姐可在那等着你,务必尽快将大夫请回!” 青明也知女人生孩子这事可大可小,而且木伏这胎还异于常人,他神色一凛,不敢大意,拍着胸脯向平衍许诺道,“姐夫,你放心好了,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就是扛我也要把那大夫给扛回来!” 平衍神色动容地拍拍青明的肩,随后大步向内院跑去。 刚进门口便听见木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他心中五内如焚,刚想推门进去,便被一位老妇人拦住,“姑爷,女人生孩子,你在里面多有不便,还是在外候着吧……” 这时,只穿一件中衣披着外衫在下人的搀扶下匆匆赶来的木荀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贤婿莫急,女人都得过这一关……相信伏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渡过此劫,母子平安!” 话说如此,可他听着房中木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依旧一脸无奈地长叹一声。 二人焦急等待片刻后,青明终于脚步匆匆地带着大夫赶到。 那大夫先是在门前细细询问过稳婆木伏身体反应之后,又提着药箱进房门隔着一张帘子为木伏把脉,细细斟酌之后开下一张药方来到门外递给青明。 青明接过,见上面的药名还属寻常,头上的汗珠还未抹净,便又迈开腿脚步匆匆地向外跑去。 平衍难掩脸上焦急的神色,急忙上前, “大夫……我的夫人如何?” 那大夫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气定神闲地道,“只是胎位稍有不正,只要你们按我药方所写抓上一副药煎了给小姐服下,就无大碍了……” 闻言,平衍心下稍安,长长吁出一口气。 只是一旁的木荀却继续追问道,“就这些?先生,您可是虹鸣城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了……若是伏儿这胎有什么异与常人之处您不必有所顾忌,尽管直言就是!” 若有不妥之处,需得早做安排,那孩子生下来把人吓到事小,传出去,再影响木家名声事大。 平衍明白木荀意有所指,他虽有不悦,可顾及着在房中拼着命为他生孩子的木伏也只得按下,冷眼视之。 “异常?什么异常?”那大夫一脸奇怪,“老夫刚刚已经说了,小姐就是胎位不正而已,并无大碍,不信你们可召来为她接生的稳婆细细查问!” “那便好……那便好……”木荀心下一松,示意仆人将他搀扶至院中的石凳上坐定后,一脸虚弱地捂嘴咳嗦不止,他本就乃是病重之躯,需要静心修养,可因挂心木伏一路匆匆站在这风口上吹了这会子风儿,说了这许久的话儿,原本有些好转的身体也再此刻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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