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又好笑地解释:“剑术与箭术并不相同,怎可相提并论?” 俢昳没有反驳她,抛出另一个问题:“那阿念面对敌手时,使用长剑的思路是什么?” 虞念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回答:“引诱或者逼至我计算好的位置,再出剑……” 她话未说完,忽然一愣。 俢昳平平静静继续问:“那么,射箭不可以吗?” 似乎……思路是相通的。 俢昳随口的两个问题,却让她犹如醍醐灌顶。 长剑在她手上,使用起来更灵活,她因此有灵活的制敌思维。而箭矢自射出后便成了不可控之物,她思维也随之僵硬,总想着要在射出前把握好全局。 但全局是会时时变化的。 与其费劲去把握全局,不如改变至自己的有利局面。 射静物,只需要足够的判断力和臂力。 再进一步,则需要准确的计算力,预判出它的轨迹。但预判,是思路跟着对方走,将自己置于被动之处。 想要化被动为主动,与用剑的思路是一致的—— 将目标逼至自己想要的位置,之后一招制敌。 她复又举起手里的弓箭,怔怔看着。 剑术与剑术怎可相提并论? ……可以的,可以相提并论的。 技巧不一样,但制敌思路是一样的。 是她狭隘了。 是她这几日太过焦躁,走入思维误区了。 虞念抬眸,对俢昳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了,俢昳,你再掷一次。” 俢昳点头,将手中的石子颠了几下,随手一掷。 石子一如既往后继无力,快要落至地面时,忽而被一阵风重新带向空中,下一刻,羽箭从中穿过,石子霎时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是虞念用弓身先扬起了一阵风,再挽弓搭箭。最后结果正中其心。 白衣少女的动作快到看不清,一系列动作优美流畅,准确无误。 俢昳在一旁望着那抹白色身影,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个动作,唇边露出浅浅一笑。 她很聪明,能想到利用风势来达成目的。 虞念放下拿着长弓的手,满意地唇角上扬,露出欣喜神色,下意识转头看俢昳。 隐约感觉到四目相对后,她眼睛弯了弯,笑意更深一分。 俢昳面对着她的笑,却微微偏了头。 隔着一层白绫,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亦不能准确感知他视线落在何处。 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他错开了与她的对视。 俢昳怎么了? 枝头的叶子落了又落,树干上的箭痕深了又深,这里的一切见证过三年光阴后,岛上安静了下来。 人间的枫叶又红了七回。 自飞羽弓被取走后,十年弹指一瞬。 阴暗的地下,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起。 趴在地底的凶兽抖了抖耳朵,身上用来封印的金色锁链随之发出铮铮响声。 它抬起头来。 这气息它再熟悉不过—— 魔君离夙。 眼前有蓝色火花闪过,石壁上霎时多出一圈燃烧着的蓝色火焰,幽幽照亮了漆黑的地底,也照亮了来人的脸。 来人一身黑衣,暗红色的长发垂落至腰身,眼尾一点妖冶的泪痣。 他打量了一眼凶兽身上的锁链,笑声愉悦:“一百一十年。你看,俢昳的封印真是越来越弱了。” 作者有话说: 一直活在对话中的魔君终于出来了
第27章 魔君 幽蓝火焰在离夙脸庞投下一层阴影,他上前坐在凶兽身边,不紧不慢地撸着它漆黑的毛:“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凶兽耐着性子由他撸毛,听到此处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神魔之力强于凶兽之力,除非它自寻死路以自伤为代价,否则不可能伤其半分,它还要怎样才能有出息? 站着说话不腰疼。 离夙单手支着头,漫不经心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让俢昳受点伤?” 凶兽终于不满地低吼了一声。 离夙被吼也不恼,伸手在凶兽的头顶上按了按:“闹什么?你被俢昳封印这么多次,不也是本君一次一次来帮你解了他的封印?”他叹一口气,颇为无奈道,“罢了,你既不能与他抗衡,拖着他也够了。” “说起来,俢昳第一次封印你时,足足困你一千五百年,而这一回……”离夙的血色魔瞳闪过一点笑意,“只有一百一十年。你说,他还能再封印你几次?” 想到封印之苦即将结束,凶兽咧了咧嘴角,发出怪异的笑声。 离夙猛地拍了一下凶兽的头,狭长眼睛眯起:“笑得真难听,闭嘴。” 凶兽又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拿人手短地闭上了嘴巴。 地底安静下来。 漆黑雾气自离夙身上氤氲而出,裹住金色锁链,锁链随着雾气的侵蚀,渐渐软化消失。 身躯的束缚已不再,凶兽兴奋地抖了抖身子,站了起来。 离夙微微抬眼,看它一眼:“去吧。” 不远处很快传来巨响,随之有震荡波及此处,泥沙碎石滚滚而落。 离开的动静倒是不小。 离夙在原地没有动作,又静坐了片刻。 他目光下移,磨了磨自己的指甲,低声道:“俢昳,且让本君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神魔之争,就快有最后的结果了。 江南一处城郊,一白衣青年落荒而逃,身后是一只现了原型的蜘蛛女妖。 “跑有什么用!乖乖让我挖了你的心脏还能少受些痛!”女妖大叫着,对白衣青年穷追不舍。 白衣青年置若罔闻。 女妖大怒,两人距离逐渐缩小,眼看触手就要碰到青年的衣衫,一支箭横空而出,射穿了女妖的眉心。 女妖瞪着双眼,惊愕的表情停滞在脸上,向后栽去,发出轰然一声响。 大约是心知危机解除,青年停下脚步,腿一软,跌坐在地。 一白衣少女从天而降,落于地面,另有一玄衣青年紧随其后。 少女上前几步,半蹲在他面前,微笑着宽慰道:“没事了,那妖已经死了。” 青年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在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张大了嘴:“……是你?” 虞念微怔。 “你是?” 青年有些激动地去握虞念的手:“你不记得我了吗?十二年前,你救过我,我是刘子肃啊。” 虞念及时抽回自己的手,没有让他握到,皱眉想了想,还是对眼前的人毫无印象,只好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刘子肃没有放弃,继续道:“你还说我的背影像一个人,一路送我回家……这些你都忘了吗?” 听到“像一个人”,再联系起他身上的白衣,虞念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她多半是因为这身白衣想起了栖羽,故而出手相救后,还额外送他回家。 但他与栖羽不像的地方着实太多了,这样的人她也遇见过太多了,萍水相逢,转身就忘。 刘子肃还在继续:“这些年我一直未娶,一直在等你。” “等我?”虞念吃惊。 青年露出羞赧神情:“十二年前,自你出手救下我那刻,我便对你一见倾心。” 俢昳站在两人身后,侧了身看向远处,神情微有不耐。 虞念不知说什么,只得重复:“……抱歉。” 刘子肃倒也不气馁。 “我知道你是仙界的仙子,高高在上,不是我等凡人可以高攀的,但是仙子说过,我像一个人,那个人在仙子心中很重要吧?” 虞念轻轻点头。 栖羽的确对她很重要。 “既然我像那个人,那么仙子可以将我当做他,我只想留在仙子身边,什么都不介意……” 俢昳听在耳中,冷冷一笑。 虞念抿了一下唇,果断拒绝道:“不行。” 青年期待的笑容僵住,眼里渐渐多出失望。 虞念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必要,遂摇摇头站起身。 刘子肃还想挣扎,但虞念拉起俢昳的手腕,转个身的工夫就已消失不见。 两人立在远处一颗高树上。 直到看着刘子肃黯然离去,俢昳方才开口:“阿念的情债,这是第七桩。” 虞念笑看了俢昳一眼:“又在挖苦我?都是陈年旧事罢了。” 俢昳“嗯”了一声,不动声色说道:“他这十多年未娶,比起三妻四妾之人,比起前六个,倒是情深一片。” “因此我才不能留下他啊。他喜欢我,稍不注意就会变成利用他的感情。”她说着在树干上随意坐下,仰头看他,眨了眨眼,“这不太好吧?” 白绫下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俢昳没接话,沉默着同她一起坐在树干上。 “更何况,他没那么像仙君……” 她轻轻晃动着双足,用露出的一小截脚腕感受着徐徐的风,迟疑道:“准确地说,能让我觉得相像之人,越来越少了。” “越来越少?” “从前我看什么都有仙君的影子,连一只茶杯一根簪子都能让我想起过去之事,让我想起他。” “这几年……却很少从旁人旁物上想起他了。” “就连……”虞念说着看向俢昳的脸,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忽然止了声。 就连你也不能让我想起他了。 她惊诧地发现了一个事实,俢昳伴她十年,她已越来越难从他身上看到栖羽的影子。 最初让她驻足的一点相似,已在心里有了清晰明确的分辨,即使没入人海,她也能轻易认出俢昳。 甚至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仅靠那一年的惊鸿一瞥,都清晰如在眼前。 即使有白绫遮挡,俢昳也越来越不像栖羽了…… 她望向俢昳的眼眸添了几分迷茫。 是因为他们相处太久,太过熟悉了吗? 如果俢昳不再像栖羽了,那她留下他的意义,又是什么?…… 思索间,俢昳微沉的声音近在耳畔:“我没听清,就连什么?” 他突然低头靠近,两人之间距离骤然缩小。微风从中穿过,扬起的几根发丝分不清是谁的,堪堪擦过脸颊,感觉微痒。 “就连……” 虞念说不下去了。 俢昳近在咫尺的脸让她大脑一瞬间放空,方才所思忘了个干净。 她甚至没有躲开,就那么怔怔地隔着一层白绫与他对视。 传音铃在这一刻亮起光来。 光芒闪烁,虞念回过神,莫名松了口气。 她轻点传音铃,里面传来青妍的声音:“阿念,不好了……”一向冷静的她也声音微颤,“凶兽破开封印了……”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比较连贯,要准备回收文案了
第28章 凶兽 虞念亦是一惊,几乎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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