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嘉:“爷奶,活。” 另外一个孩子也走了出来,最大的有十几岁了,也是瘦的跟个竹竿一样,他低着头,也不敢看人,结结巴巴的说道:“大领导,以前大队长那么好,为什么要换人当大队长?那时候我们家的母鸡下的蛋都是自己的,卖了也行,吃了也行,都是自己的。不像现在,母鸡养大了就要被人抱走了,给别人下蛋,给别人吃肉。” “让余大毅当大队长,让薛凤当革委会副主任,是因为余小琴嫁给了革委会主任吗?”一个七八岁的少女低头道:“她是个坏人,不要姜之遇三兄妹了,还把姜之遇家的钱都拿走了。” “小梅,别胡说!”一个女人喊了一声,看了一眼姜海城,见他脸上没有变化,才松了一口气。 余梅梅扭头:“为什么不让说?是因为余小琴改名字了吗?她骗谁呢?她真以为自己就是徐芸芸了吗?”她眼中带着对余小琴一家人的恨意,看着女人:“大姐给人养了,下一个是不是要轮到我了?” 那女人捂着嘴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不想啊,可不是她就是你。” 余梅梅:“我想要姐姐回来。” “还我们的菜,还我们家的粮,还我们家的蛋,还我们的鸡。”另外一个孩子控诉道。 “村里的猪都是养到过年的,我们都等着杀年猪。现在猪没了,我们连猪皮都没有见到。”有一个孩子说道。 等孩子们说完,徐永峰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吃拿挪用社员的东西,逼死了社员?” 余俊才眼圈肿的跟个核桃一样,他哽咽着:“收了麦子交了公粮以后就没了。会计说今年公粮收的高,我们一颗麦粒都没见着。又碰上干旱,新种的庄稼苗死干死了,家里养的母鸡抓跑了,自留地里的青菜叶子,他们看中哪一家的,就去拔哪一家的。” “他们家烟囱一天三顿冒烟,那炖鸡的香味从村头飘到村尾。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就是这么割的吗?”一个老头颤颤巍巍的说道,“老村长先走了一步了,我也挑好了日子,跟着老村长一起走。他们家不是砍了一棵树吗?我看旁边的树就挺好的。” 一个年轻人噗通跪下了:“爹,你可不能干傻事。” 那老头道:“反正都是死,饿死太难受。” 费格:“余小琴做了什么?”他知道余小琴的身份,姜海城的前妻,当初姜海城牺牲时,上面来了两个军人发放抚恤金,在军委招待处住了一天。 大家看着姜海城,都没说话。 姜海城:“我的妻子,虽然还没有办离婚手续,但我总归是死了一次,便算是前妻吧。我前妻在68年5月离开了家,并拿走了抚恤金。我原本准备白天来市里,我既然活着,抚恤金也该还给军部,给更需要的军属,这事情,还需要武装部来办。” 费格被这消息炸的说不出来话,信息量太大了,他得撸一遍。 姜海城牺牲了,抚恤金送到以后,她妻子带着钱跑了,改名换姓的嫁给了县里革委会主任,她的娘家人也升了官,开始压迫村里人,逼死了村里人…… 姜海城啊,当初是为了一个大人物挡子弹掉海里的,他还听说大人物一直关照着姜海城的亲眷啊,后面送抚恤金的军官又来了一趟呢,说大人物一直给寄钱寄物呢。 就这么关照的? 姜海城的三个孩子和爹娘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这事情可闹大了,他瞧了一眼姜海城,他神情严肃,没什么表情。 费格:“首长,这……这两年,您孩子和长辈如何?” 姜海城:“勉强活着。” 费格心里一沉:“军区招待所里接待过三次上面来的军官,和送抚恤金的是同一批,第一次送的抚恤金,第二次和第三次带着孩子的衣服和高级营养品,招待所都有记录。” 姜海城:“感谢领导记得记挂我家人。我前妻曾收到过抚恤金,孩子们倒是没收到其他的东西。” 徐永峰也是心里震撼,姜海城牺牲的事情,他也知道啊,当时挺轰动的,结果,家属没照顾到位? 这要为国为民的战士们如何想? 他更加重视眼前的事情了,觉得县委书记的政途一眼到头了。至于县革委会主任,呵呵了。 过了一会儿,市委大院的厨师端了一盆子的大白馒头,后面跟着的厨师端着一大盆的猪肉炖粉条。 那胖胖的厨师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时间太赶,就做了个简单的。” 孩子们看到大白馒头和猪头炖粉条就开始咽口水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小一些的口水都滴到了衣服上。 但没人敢动,也没有人说话。 书记徐永峰道:“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吃完东西,我跟你们回去。” 大人们激动的哭了,不是因为这一顿饭,而是因为这件事情,有人管了,村里的日子是不是要好起来了? 孩子们也激动,平时他们都是闻肉味的,一群人趴在余大毅家的后墙根闻肉香,哪里吃过肉啊。还有那白馒头,看着又白又软。 他们依旧没敢动。 徐永峰拿了几个馒头塞给几个孩子手里,给了孩子,又给大人:“吃吧。” 他怕自己在这里,这些人放不开,便走了出去,姜海城和费格也走了出去。 姜海城:“下午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大余村的社员吊死在了大队长家门口,我很震撼,晚上就去了余俊才家里,我还没进门,就被泼了一盆水,他们以为我是来威胁他们让他们赶紧把老人下葬呢。”他声音有些冷:“搜刮社员,逼死社员,这还是人做的事情?” 徐永峰:“绝不放过,这老百姓的日子,太苦了啊。” 费格:“那余小琴的事情?” 姜海城:“我相信部队。”这事情,他不插手。 部队会给他一个答复。 这代表的不是一个人,是所有危险的行业,军人、医生、消防员……他们不怕牺牲,但他们的家属不该被敷衍薄待。 费格压力山大,有些人真是会作死。 他长吁一口气,也就是姜海城没死,如果人真的死了呢? 姜海城今年28岁,这个月立一等功升海军上校军衔,他是军区最年轻的上校,前途不可限量。 一盆子的馒头和一盆子的猪肉炖粉条都被吃光了,盆子里一点汤都不剩了。 孩子们的眼神亮晶晶的,肚子从未有过的满足。 “谢谢叔叔伯伯。”一群孩子一起喊着。 已经三点了,天已经蒙蒙亮,一群人往回走,姜海城摇响拖拉机,徐永峰和费格也坐在拖拉机上,还有几个领导,站在后车斗里。 至于几个妇女和孩子,则是坐在了小轿车和吉普车里面。 他们哪坐过小轿车啊,坐进去以后,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拖拉机‘轰隆隆’的响着,往村里驶去,车斗里的人吃饱了肚子,还有大领导来替他们讨回公道,他们眼睛里不再麻木,充满了希望。 “以后,我想养几只母鸡和鸭子。等母鸡下蛋了,攒起来拿去县里卖,慢慢的攒着,把人家的东西还回去,把我大闺女接回来。”瘦削的年轻人说道。 另外几个人也说道:“麦子都在余大毅家藏着呢,这麦子能还给咱们吗?” “我家狗蛋说,有满仓的麦子呢。” 一个领导道:“还,社员的东西还给社员。” 他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躺着呢,被喊了出来,如今也了解了情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 大家休息了一阵,困意上来了,靠着拖拉机睡觉。 等他们被喊醒时,天已经大亮,他们也到了大余村的路口。 前面拐角就是余俊才家了,路窄,车子进不去。 一群人都下了车,后面跟着的小车停了,妇人和孩子也下了车,不少人都晕的想吐,但拼命的忍着往下咽,一肚子的好东西,哪舍得吐出来! 也就是开得慢,要不然得更晕。 缓了好一阵,终于缓过来了。 余俊才:“我带几位领导去公社,在前面。” 徐永峰:“带我们去你们家看看,给老人说一声,他们的冤情,我替他们讨回来,让他们,放心走好。” 余俊才眼角带泪,伸手抹眼泪,“谢谢,谢谢。” 他在前面走着,路过一家门口时,那人焦急的说道:“俊才,你快回家看看,他们要把你爹娘埋了,我们拦不住,被打了出来。” 余俊才一听这话,朝家里跑去。 那中年男人看着这么一大群人,里面还有还几个穿的好,跟大领导一样,他们是谁?余俊才和这些人干什么去了? 姜海城紧跟在后面,等到了余家门口,就看到几个人抬着棺材出来了,他们并没有敬畏之心,抬得晃晃悠悠,有一个人说道:“不是说饿得皮包骨头了吗?怎么还这么死沉。放下来歇歇。” 这些人都是余大毅的子侄,他们直接把棺材放在门口,‘砰’的一声,并不结实的薄棺颤了颤,跟要散架一样。 “晦气!”那人说道。 旁边围了不少人,“明天埋,明天就埋了。” 几个老头想上去挡,被几个人一把推开,老头一个踉跄,朝后仰倒,被跑过来的姜海城扶住了。 余俊才怒气冲冲,“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那人双手插着兜:“遭报应,呵呵,遭报应的是你们吧。你这是干啥去了,一大早的不在家呆着。” 红霞也冲了过来,伸手就朝着那人脸上招呼:“你也是有爹有娘生的,你们还是人吗?” 那年轻人没想到红霞敢动手,脸上挨了一巴掌,抬脚朝着红霞踹去,“你胆子肥了!” 姜海城出脚更快,一脚踹在年轻人的肚子上,他一下子倒飞出去,翻滚着摔在了干沟里。 他躺在沟里,嗷嗷直叫,另外几个年轻人都看傻了眼,等反应过来后,大喊一声:“一起上!” 姜海城一脚一个,八个人骨碌碌的滚进了干沟里,砸在了最初的人身上。 其他人目瞪口呆,一脚一个!!! 这么厉害? “搭把手。”姜海城说道,又上来了几个人一起抬起了棺材,重新放回了堂屋。 那几个跌在地上的八个人嗷嗷着从沟里爬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他们去找薛副主任了,完了!完了!”几个邻居脸色大变,“你们赶紧快走,走得晚了,他们要把你关起来□□。” 姜海城:“来吧,我不怕。” 余俊才在棺材前磕头,他们这儿有习惯,人死了,要在家里停灵三天,三天以后才能入土为安。 徐永峰在棺材前上了一炷香,“你们安心,今天,我给你们讨回公道。” 不过是几分钟,十几个人拎着棍棒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个穿着绿军装戴着红袖章的女人,她长相刻薄,留着‘□□头’,一双眼睛犀利的看着院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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