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容修的那个时代,天地灵力堪称精纯。从小被精纯灵力滋养,修仙之人的实力自然也是强劲。 虽然如今唐久遇见的只是纪容修留下一道神识,他留下这道神识的时候和也唐久一般同是大乘,但是唐久不得不承认,她和纪容修两人的实力还是有些差距。 修仙之途,一线之差也是相隔千里。像是唐久这种境界的修士,哪怕是差了一线,恐怕都要被沦入被对方掣肘的境地。 “小丫头,我把这里封了成千上万年,就觉得你和我有缘,如今这个小境界见你而开,里面所有的机缘和珍宝你随意取用,想拿来干嘛就干嘛。” 等到唐久被拉入了这个秘境,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水镜,一道虚影也从水镜之中飘出。 大象无形,神识也当然本该无影无形。 刚才唐久只是听见了纪容修的声音,这一会儿却将纪容修的样子看了真切。 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面容就是冷肃,唯有望向唐久的时候,眼角眉梢微微暖了几分。可是那笑容也如同浮冰碎雪,在他的脸上并不真切。 纪容修从水镜里飘了出来,对唐久继续说道:“不过日后你遇若遇见我纪家人,必要招拂一二才是。” 和一般的修士不同,纪容修现在完全是白发苍苍的苍老的样子。修士当然可以容颜永驻,到了大乘期,想要什么模样,端的看自己的选择。 就比如唐久,她如今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不算是特别天真年幼,也达不到让人看了一眼就想叫“老祖宗”的程度——就是恰如其分的普通,是上清界的修士们约定俗成的模样。 当然,确有许多修士习惯变成长者模样,为的是显一派仙风道骨。 唐久不太理解那些修士的审美,不过偶尔看多了假的“年轻人”,看一看真正的老头,感受一下世界的参差也没什么不好。 唐久看着她面前出现的这道虚影,倒没有觉得纪容修是什么仙人风采。相反,她真的只是觉得这是好烦一老头。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一道神识,但是唐久还是将灵力运转至双目。当她的一双眸子泛起了金色,拂世金瞳的血脉灵术开始施展的时候,纪容修的神识的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他饶有兴致的向唐久凑近了一些,然后不出意外的,纪容修一下子就穿过了唐久的身体。 已经飞升的仙人留下的神识也终归只是神识而已,当然不可能接触到实体。 “我说小丫头,你这血脉灵术倒是有些意思哈。”纪容修绕着唐久转了几圈,他虽然满头白发,甚至眉毛都染上了一层灰白,但是却依稀能够看出他年轻的时候,应当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 这个世上,偏偏就有那么多人喜欢糟践自己的一张脸。 唐久活了将近九千岁,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也并不因为纪容修糟|蹋自己容貌的怪癖而大惊小怪。 她只是用拂世金瞳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纪容修。 说真的,唐久原本也是想试一下,却不想这一试之下,居然还真让她看见了纪容修身上的一条因果线。 那因果线的颜色浓稠似血,仿佛预示着纪容修当真有后人在这个世上。 上清界血脉传承之难,让这里每一个新出生的孩子都变得宝贵。更别像是纪容修那般的修为和境界,留下血脉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这血线……没有血缘,哪里来得这么颜色浓烈的因果。 没有想到纪容修居然当真是有血脉留下的,唐久仔细探查一下就发现了问题的根源。 怪不得纪容修设下了这样的禁制,还撼动天道引她至此。 他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是因为他的那一边的“因果”根本不在上清界,而是在下尘界。 上清界和下尘界的壁垒还是可以突破的可能,而仙灵界的修士最多传递一点儿信息到上清界,那还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千万年来几乎没有飞升的修士愿意如此为之。 而仙灵界想要到下尘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天道造物到底存了一丝悲悯,早在天地初开之时就定下了规则。 若非如此,那些拥有移山填海之能的大罗金仙,岂不是心念几转之间就能让下尘界灰飞烟灭了。 恐怕正是因为境界壁垒无法突破,纪容修才打了这个用灵药和机缘“贿赂”上清界中人为他照顾纪家血脉的主意。 可惜纪容修遇见的是唐久。唐久对他的“贿赂”丝毫不为所动。 她甚至打了个呵欠:“我八千七百岁了,还有三百年就将兵解,这种带孩子的事儿,你还是找别人吧。” 听见唐久的话,纪容修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又松开,最终却忍不住还是沉了面色。 他逼近唐久,微微皱眉,真的非常疑惑:“你灵力丰沛,境界稳固,不日便是飞升成仙之相,却为何要兵解?” 修士兵解,就是归还灵力于大地,就连灵魂也随风飘散,不入轮回。 所以说,唐久口中所谓的“兵解”,就是真的……一了百了了。
第5章 . 不叩仙门(五) 【晋江独家首发】…… 唐久真的很想说一句“老身不才,今年恰恰八千七百岁。” 所以,纪容修一口一个“小丫头”的,还真不是那么合适。但是仔细想一想,纪容修万万年前就已经横空出世,在上清界横行多年,最终飞升而去。如果年岁不虚度的话,纪容修比唐久不知道大了多少岁,叫她一声“小丫头”,唐久也不算是太吃亏。 唐久不在乎这些外物,只不过习惯了被人当做仙门老祖,偶尔被叫小了年纪,她稍稍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纪容修直勾勾的盯着唐久,似乎她不针对“兵解”这件事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罢休一般。 明明是一张苍老的脸,却忽然变得有些摄人的锋锐。 唐久不喜欢和人争驰,也觉得没有和人解释自己选择的必要——毕竟认真说起来,她和纪容修素昧平生,她何必和一个陌生人解释。 唐久只是赞叹纪容修果然不愧是上古修士,哪怕是一道神识,到了如今居然也还能有这样丰富多彩的表情。 她环视了一周,顾左右而言他:“我门下弟子呢?” 仙门老祖的架子还是要端起来的,这辈子都是要端起来的。 纪容修死死的盯着唐久,半晌之后才似乎咬牙切齿一般的说道:“这里是我留下的秘境,内含上千小世界,那些弟子自有机缘,无须你担心。” 这个时候,唐久就能从纪容修的脸上看出一点儿“少年气”来。 也难为她能从一张满脸褶子的脸上寻找到那一丝丝的少年感。 事实上,眼前的情况不仅违和,而且还非常的诡异和辣眼睛。 唐久搓了搓手臂,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刚才纪容修洗脑一样的自我介绍给弄得哪里坏掉了,居然还会萌生出一种“恨不与君生同时”的怅然来。 纪容修已经不知道飞升多少年了,哪怕他没有飞升,而是活生生的站在唐久面前,以唐久的性子,唐久恐怕也未必真的会与之攀交。 所以刚才心头一闪而过的惆怅什么,想也知道是在庸人自扰。 放开心头的这无端升起的诡异念头,唐久决定还是绕开什么兵解不兵解的私人问题,重新他们谈话的重点引回到纪容修的那一段因果上。 “这位容前辈,你应该知道,上仙界和下沉界虽然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壁垒之隔,但是想要横跨两皆不仅并不容易,而且或许也没有什么必要。” 唐久摊了摊手,斜靠在方才纪容修的神识寄存的水镜旁边。 这一会儿,那个水镜就如同一年普通的镜子,只映照出唐久的眉眼。 她瞅了半天镜子里的自己,笑得更开了一些:“更何况,别人不知道,容前辈你还不清楚么?修仙之路也并非是一路坦途,不知春秋的在下尘界活过一辈子。也未必没有我们所谓的‘求证大道’活得更舒坦和自在。” 唐久这个话,说的仿佛是她自己。 她不觉得踏上修仙之路就有什么好。当然,唐久不会因为自己修仙而沾沾自喜,也同样不会为下尘界的人无法修仙而觉得惋惜。 在唐久看来,万般种种,只不过是“天命予我,我自顺天而为”罢了。 可是在下尘界,人生短短几十个春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纪容修的眉却是狠狠的皱了起来。他对唐久对待自身境遇、甚至是对待飞升成仙、得证大道的态度很是在意。 估计如果纪容修是唐久的师友,他肯定恨不得直接撬开唐久的脑袋,让她好好清醒一下,不要想着什么兵解大地,一了百了。 而显然,纪容修并不是唐久的亲友,他没有立场去评价和左右唐久的选择。 不过纪容修也不是认命的性格——若是没有三两逆天改命的反骨,估计也没有办法飞升。 虽然现在纪容修只是一道神识,但是他身后的那面镜子并非凡品。随着纪容修广袖一挥,唐久眼前场景就自动切换到了方才随着她一同跌落进入到这个秘境之中的入虚宗弟子们那里。 唐久只觉得,她家平时一本正经的若虚宗门人,这一会儿无论境界高低,一个个的居然都摆出了一副“老鼠掉进米缸”的样子。 简直有点儿丢人……唐久看了一眼自己头顶如有实质的“若虚宗老祖”的称号,只恨不得连夜驾云离开。竟是半点儿都不想跟那些完蛋玩意扯上关系。 其实也怪不得若虚宗的弟子们见识短浅。他们刚刚进入到这里的时候,纪容修就大手笔的给这些若虚宗的长老和弟子们送去了“见面礼”。 如今这些若虚宗的弟子们或多或少都有奇遇,唐久就只是透过水镜扫了一眼,就不得不感慨纪容修的出手之阔绰。 这秘境之中的东西拿出去,供养一个中等偏上的宗门都不成问题。若虚宗虽然是上清界的第一大宗门,但也没有目下无尘到那种程度。 天材地宝不能让唐久动心,但是能让那若虚宗的门人动心就也足够了。 纪容修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些近乎是无赖的神色:“好了小丫头,现在你也看见了,你家的弟子们已经收了我的东西,那你肯定要替我办事才是。” 唐久这个人,素来有些爱倚老卖老。她辈分是真的高,实力也是真的强,但是容貌太盛,反而冲淡了一些她作为上清界强者的气势。 这样一个生的妍丽的姑娘,一口一个“本尊”的时候,就让人觉得她高如顶峰之雪,轻易不能掬雪在手,唯恐被其寒冷所摄。 如果真能如此,倒也不枉费她这幅欺霜赛雪的容貌了。 偏偏唐久自称“本尊”的时候并不多。非但不多,她还偏爱声声“小家伙”、“小崽子”的叫着门下后生,还爱“老身”、“老身”的自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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