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抖了抖手中的拜帖,唐久的手指在“上古玄雷秘境”上轻轻的敲了敲:“行了,无论如何,这个秘境我们得去。” 纪尘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唐久抬手制止:“没事儿徒弟,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若虚宗中也不止你一个人修行功德。” 整个上清界之中修行功德之人或许不多,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世上功德积攒不易,若非如此,一梦婆娑也不会被称之为上古神器。 “仙门老祖”的尊称并不只是说着好听的,唐久总觉得自己对门下的小弟子同样有责任,如果因为自己一时的厌恶与恩怨耽误了其他小弟子的机缘,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唐久站起身去,纪尘寰亦步亦趋的跟在听她身后。已经比唐久还高上许多的男孩见唐久转身就走,不由就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你看,有些人在外面威武霸气,回到家里还不是要低眉顺眼的拉师父的衣角角? 感受到了衣角传来的些许拉扯,唐久脚步稍顿,半晌之后她回头,就看到好几双眼巴巴的瞅着她的眼睛 拖着归去峰的一串人,唐久无奈:“走吧,去议事厅。难道还要那个人踏足我们归去峰么?平白脏了我的地界。” 一方宗门发现了秘境,请其他宗门的弟子同入秘境,这是各门派的正常交际行为。慧空偏偏要以私人的名义与唐久相商。在唐久看来,这本就有些失礼。 对方失礼在先,唐久却不能失礼在人后。既然是定禅法寺有事相商,唐久当然就要大大方方的和他们在议事堂中一五一十的讲清楚。 慧空这跳过若虚宗和定禅法寺,私自来她的山头拜谒,那算个什么事儿? 唐久的态度让纪尘寰稍微按捺住心中对慧空的不满。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纪尘寰对慧空只是本能的这个厌恶,那么现在就是赤|裸的不满了。 那可是半身灵脉,这个人害自己师父失了半身灵脉。 纪尘寰入门之后听无数人说过自己的师父是多么精大绝艳之人,而这样惊才绝艳之人,却停滞在大乘境八千年。 修仙越是修到了后来,就越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曾经的小小暗伤、旧疾、隐痛,都有可能成为阻碍修士的大山,更何况他师父是生生剖出半身灵脉。 若是不帮他师父找补回来,哪怕有天赋如他师父,恐怕也很难在修为上再进一步。 当然,有的时候纪尘寰也会在想,他的师父仅凭半身灵脉就可以纵横整个上清界,如果是全盛时期,他师父又该有多强? 这样的一个人,温柔而又强大,分明应该是九天之身高高而立的神祇,却又温柔的怜悯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看着走在他面前的那道白色的身影,纪尘寰只觉得自己心下轰然。他深吸了两口气,才能平稳自己有些狂乱的呼吸。 眨了眨眼睛,纪尘寰飞快地跟上了唐久的脚步,一路往若虚宗的议事厅而去。 如今若虚宗中执掌各峰的人大部分都在闭关,虽青黄不接,却也不至于群龙无首。就如同凌云剑峰如今由韩三水掌事一样,若虚宗其他几峰虽然峰主闭关,但是峰主座下的弟子都责无旁贷的接过了代理峰主的责任。 今日唐久召唤,议事厅中瞬间就坐满了各峰的大弟子。 见到这样的场景,唐久微微有些欣慰——他若虚宗人才济济,如今下一代的弟子已经郁郁葱葱的成长起来。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 唐久看着九峰弟子,眼中有一种掩盖不住的温柔。 慧空再一次见到唐久的时候,中间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隔了差不多快千年。 慧空辗转三世,最近也渐渐想起许多前尘。前尘往事掺合在了一起,如今慧空很难说清对唐久是遗憾,还是执念,或许两者皆而有之。 慧空有的时候会觉得,这漫天神佛其实和唐久有些相似。神佛绝不偏颇,他平等的对每一个人都投下了怜悯,而唐久亦然。 对于唐久来说,她只是随手救助过的一份他人苦难。但是对于经受苦难的人来说,那是命运的转折,是永远无法忘却的恩慈。 “阿弥陀佛。”慧空念了一声佛号,再一次扪心自问——他有错么?只是把一个人奉若神明,他有错么? 如果神佛能始终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那么慧空原本是可以忍耐的。他原本可以把自己心中的那人供奉上神坛、日夜摩拜——如果唐久可以一直保持着这份神性,不曾真正为谁垂怜的话。 可是偏偏纪尘寰出现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纪尘寰?明明唐久应该在帮助了旁人之后就潇洒的抽身离开,可是她为什么会待那个姓纪的小子如此特殊? 慧空想不明白,从他听到归棠老祖收徒的消息那个时候开始,慧空就是想不明白。 如今再一次看到唐久,慧空平静如水的目光之中藏着一场山呼海啸。 他定定的望着唐久,攥紧佛珠的手指已经捏到了苍白。他手上的血色褪尽,而唐久的视线却是清浅的从他身上掠过,似乎不愿再多看一眼。 不,也不是没有多看。唐久其实已经静静的凝视着慧空有一段时间了,她不是得见故人,而是在评估着慧空对于前尘到底想起了多少。 朝暮已经迫不及待的在唐久的手中轻轻的颤抖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扬剑出鞘,斩尽妖邪。 还差一点。 唐久很快就有了定论。 大乘期的修士总是能够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如今唐久端详慧空片刻,她就发现慧空已经能够想起前世种种,包括自己给予他功法、包括他入世修行。不过到了这一会儿,他恐怕还没有想起他前世曾经做过多么残忍之事。 如今慧空这身体中的水灵根,他还不知道那是他前世偷来的。 “快了。”唐久安抚似的拍了拍朝暮,让她再等待些许时候。 其实哪怕唐久不是大乘修士,她也能够预料得到慧空肯定没有想起那一世的全部,否则的话……他此刻应该避她如鼠见猫,绝迹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慧空如果对唐久有一丝一毫的了解,就应该知道,他做过那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在唐久剑下活命的。 毕竟,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唐久当时一时心软,却放纵出了一个挖人灵根的妖魔邪祟。她成全了一个遭遇横祸的小沙弥想要活下去的执念,却没有算到时间漫长、人心难测,这世界上能够九死而无未悔的人只在少数。所以,唐久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和思虑不周付出了半身灵脉的代价。 唐久一心向善,一朝不慎纵恶都需如此,那么心生恶念的慧空本人,也同样需要为自己的狠心与贪婪付出代价。 唐久微微垂下的眸,可是身上的一闪而逝的杀意却还是让慧空捕捉到了。 慧空猝然抬头,似乎有些不解。有那么一瞬间,慧空以为自己的私念被洞察,所以才会引动了唐久的杀心。 可是能够引起唐久的杀心……那也是很好的。 慧空的眼眸之中泛起了层层波澜,眉心原本代表着法相庄严佛子印记也不觉得闪烁了起来。和他这个佛子比起来,唐久才更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而这样怜悯世人的一个人,却独独对他起了杀心。 这种特殊,慧空怎么可能不颤栗? 他不是害怕,他是兴奋至极。 “我去他大爷的!小纪,我们打死他!” 那种粘稠到肮脏的目光落在唐久身上,只是让唐久微微蹙眉。枕山河却无法忍耐这样的一个道貌岸然的人用那种目光看他家小九。一瞬间,古朴长剑猛地出鞘,竟是直直的向着慧空刺去! 揍他?正和他意。 一般情况下,纪尘寰不是个冲动的人,除非他真的人耐不住。
第70章 . 山河朝暮(十) 【晋江独家首发】…… 也不需要枕山河鼓动, 纪尘寰现在非常就想揍慧空。虽然他一贯习惯谋而后动,但是有的时候,但凡他学得唐久三分气性, 就总会随心而为, 而不是瞻前顾后。 修仙修到最后修的是人心,如果连自己心中所想都不能去做的话,他还修什么仙。 只是枕山河出鞘的那一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若虚宗的弟子是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 以纪尘寰拔剑为号,在场的所有弟子都纷纷的祭出了自己的武器。 眼见着一场单打独斗就要发展到群殴。而慧空虽然一个人站在这里,但是他又不是真的傻。慧空能感受得到归去峰上下对他的敌意, 这份敌意也延伸到了整个若虚宗。 若虚宗是堂堂第一仙门,哪怕慧空是定禅法寺的佛子,却也并不想轻易与整个若虚宗为敌。更何况……打是真的打不过的。 为了防止出现自己被若虚宗弟子群起而攻之的惨状, 敢只身一人前来, 慧空好歹有些准备。 在纪尘寰向他刺出一剑的那一刻, 慧空身后出现了万千佛影,这是整个定禅法寺给予慧空的保护与祝福,每一道佛影都是一位定禅法寺的高僧留下的神念。万千虔诚信徒的神念加诸于一人之身, 哪怕纪尘寰如今的剑意如同开山裂石、摧金断玉一般,唐久也还是疑心自己的徒弟会吃亏。 如今慧空敢在若虚宗施展出这一招,想来定定禅法寺之中定然有其他人盯着这里。终归是要进入定禅法寺发现的秘境,在这个时候和慧空闹翻, 到底有些不美。 眼见着枕山河破开那万佛护身之法, 凌厉的剑气在慧空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而万千佛影被劈散之后又迅速凝聚,化作一只巨掌便要向着纪尘寰的方向压来, 唐久立刻出手。 唐久并没有去拔朝暮,而是向着慧空的方向施展出了一道灵力。唐久的这道灵力连绵铺陈,滂沱千里,在纪尘寰身前竖起了一道无法破开的屏障。哪怕是慧空借万佛之力,却也无法让他威压传递到纪尘寰身上分毫。 慧空没有想到唐久居然对纪尘寰回护到了这种程度。当这道佛影与唐久的灵力相撞,慧空咬了咬牙,居然并没有将身上的佛影立即收回,反而更进一步。直到他身后的佛影被唐久的灵力击碎在他的面前,如刚才一般寸寸碎裂,慧空只觉得自己内府震荡,喉头起一片腥甜,他才倏忽收回手去。 “阿弥陀佛。纪道友不愧为老祖高徒。”慧空咽了一口老血,却还是忍不住喷出了一点儿血沫。 这话说的是有意思,听着不像是称赞纪尘寰足够厉害,没有堕了唐久归唐老祖的声名,反而像是讽刺纪尘寰只会躲在自己师父身后。 这样的挑衅,或者该说是挑拨离间,无论是纪尘寰还是唐久都没有理会他,甚至就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自家护犊子的事儿,那能叫做护犊子么?虽然知道自家老祖是在拉偏架,但是在场的所有若虚宗弟子都眼观鼻、鼻观心,生生假装自己没有看见。更有甚者,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家老祖为什么看不上这个和尚,但是深信老祖做什么事情总是有她的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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