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存这才低了头,领命去了。只不过一步三回头,眼里的那点儿担心总是教她忍不住的。 终于那一双人侧过了三进三出院阁的阁阶,隐在了簇拥似锦的榴花之后。晏伐檀才重重的坐回那张太师椅。 “呵。” 他将头从臂弯里抬起来,一手理起额前的碎发。冷汗弥补的额上轻轻挑起一对俊眉,冷冽的咧起一边的嘴角。 娶我? 他的手慢慢的移到尚还平坦的那里。轻轻按着平静的一处,直到那里重重地痛了一下。他才将手移开,轻轻叹了一口。 这小家伙来的突然。诊出来之前正是他最忙的时候,愣是带着那个小家伙彻夜不息的熬了好些日子。直到他晕倒后请了郎中来会诊,才保住了肚子里那个。不过这胎养的不好,用尽了法子才吊着一口气待在他这里,他又哪有心思去顾及旁的呢。 晏伐檀晕倒地那晚,整座晏府的灯火彻夜不眠。高高在上的主子在榻上辗转翻侧了一整个晚上,原本清冷凛冽的人丝毫没有顾及自个儿的薄脸皮儿,反而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听郎中医师们的指令,受尽了万般,这才保下了这个孩子。 刘伯是唯一一个被准许留下伺候的人。他看着自幼娇贵的那人不知苦一般面不改色的灌下三碗苦涩腥臭的药,心里也是火烧般的难过。 “主子,造孽啊,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将这孩子,落了吧!” “出去,刘伯。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晏伐檀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当然刘伯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他只得瞧瞧抹了泪,施一礼,又将酸果盒堆在了他手边的地方,这才退了出去。 此时屋外寂星寥寥,屋内一盏豆灯闪灭了火光,青烟袅袅传至房里,惹得虚弱的那人又重重咳嗽几声。 明日丽娘便来了,那,就把谢我存也叫来吧。 晏伐檀把自己裹在锦褙里,却仍觉身上冷的不大爽利。闭上眼睛,看见的却只是一片大火,无际无涯的火舌吐着信子将他包裹起来。 这是他近日日日梦见的场景。晏伐檀惊醒时身上已落了汗,这才觉得头脑清晰不少。便又有了精力去想逗那个姓谢的小官爷的对策。想了半天又觉那人过于聒噪,还是不去理会的好,于是又缩回了褙子,一手搭在肚子上轻轻打着圈儿,心下又下定了主意明日一定不去理会她。 可是等这一觉睡醒了,她便已自己过来招惹他。还又教他受了一番这样的痛苦。 不过与那日不同的是,当晏伐檀接过那样一碗腥臭又涩气充盈的药时,心里倒也没那么堵的慌了。 “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刘伯担心的又皱起了那张脸,晏伐檀在榻上轻轻一扭头,却是摇头。 “没什么。”
第21章 一只鸟匆匆飞入花厅,急匆匆地在清芳阁里叫嚣。 谢我存吓一跳,眺着窗外鸦黑地天垂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一时不知该不该将它赶出去。 “愣着做什么?这鸟叫的我头疼,还不赶紧赶出去。” 丽娘斜倚在一侧,双目被一紫绫系起。神态怏怏地,语调却稍稍仰起。 室内其余照料地侍从闻声忙动起了身子。大家赶紧去关门,关窗,吆喝,拍手,甚至用帽子朝空中摔去。那东西只是乱飞,没主意地在厅里乱撞。看的谢我存也皱了眉头,直到它从两橼之间空隙逃走了,她才跟着舒一口气。 “你就站着看?晏伐檀养着吃干饭地?” 丽娘明明看不见,双目教那厚厚地锦布遮着,却对屋里地情况了如指掌。 谢我存不言语,只接过屋外人送来地汤药,将它稳妥地递至案边人手里。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在晏伐檀那里,可是伶俐地很。” 柔言蜜语的调调说出的话是恰恰相反的难对付。谢我存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这才道 “姑娘快喝药罢,省的主子到时候又为姑娘操心。” “为我操心?呵,我还不知道哥哥还会这样惦记我。” 握着青白瓷碗儿的腕子动了动,一股药苦渐渐漫过来。 “姑娘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但我看姑娘也并非全不知道,反倒是故意把自己蒙在鼓里呢。” 话一出口,就连谢我存自个儿也吓一跳。长这么大,还从未这般轻佻的露着獠牙对别人说话。 只是她每每瞧见丽娘一副晏家上下一切都与她无关的事不关己的模样,又想到那“惹人怜爱”的晏玥,便不由心下生出些忿忿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丽娘此时全然没了在晏伐檀面前那副娇柔的样子。若不是有那绸缎遮掩着,谢我存准能瞧见她一副横眉竖眼的样子。 “没什么意思。瞧着姑娘的模样这番动人,像极了我偶尔读过的本子里的美妖。说起这妖怪,生的一副清水芙蓉好相貌,可惜做的净是些抛夫弃子的傻事,我想起来便忿忿,不由语气重了些,姑娘莫怪罪。” 丽娘一愣,反而摆出一副盈盈笑脸。她点点头,语气却是颇为赞同。 “想不到你还有这般心思,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有心肺的主,倒是与我想的又不一样了…罢了,我也颇瞧不起那般为了名利辜负原配的角色,所以现在也不怎么看这样的戏了。日后这样的本子,看看作罢,看完三省自己,莫留些那般毛病才是。” 她这话里有话的说的谢我存心中糊涂。怎得她自个儿做些爬灰的勾当,说的话倒处处针对她。却也只轻声“呵”一声,压了眉毛翻出一个白眼来。 丽娘这时正转过身来,慌得谢我存忙又站直了身子,还有些虚心的垂了头去。 “元吉啊。” 丽娘不知苦一般,将调养身子的药慢吞吞噎下,瞧得谢我存的心的皱替她皱成一团了。 谢我存应了一声,有意无意般自己解了颗酸果,一口塞进了丽娘嘴里。 纤手弄巧,一圈圈将果子的梗叶缠在手指上。 “姑娘有事便吩咐就行了。” 丽娘一怔,却无半分愠怒的意思,反而再开口的声音更柔和了一分。倒教谢我存有些琢磨不透这个人了。冰块一般,捂着便化了,反倒是拿凿刀去剜她,她才肯露出些千变万化的形状让你瞧着舒心。 “我是突然想起,玉漱楼前那几棵石榴啊最为娇贵。这才长了苞,还未到满树怒放最好看的时候呢。我听着这雨声诡谲的很,要是落下来了,怕不是一夜的事儿。这花要是落了,便太可惜了。” 丽娘放下了药盏,又伸出手去,精确无误的够到那盛满酸果儿的玉杯。 两手一捻,一颗果子便轻送脱落。轻轻解两下,便露出了它饱满滚圆的果肉。 丽娘将剥好的果子托在手里,递给了站在她对面的谢我存。一个干净的酸果静静躺在她的手心,瞧着谢我存一脸的愕然与疑惑。 惊得是她蒙着眼居然未被影响一丝一毫,一切举止与常人无二。疑惑得是她不知那玉漱楼前得石榴树与她与这酸果有何相干。 且听丽娘缓缓道 “这石榴花是我最爱得花树。你既然是哥哥给我得人儿,那必然是要替我去护那花树周全了。” 怪不得晏伐檀临时起兴,将这迎客得地方定在了开满石榴树得独龙岛上。再者,怪不得晏伐檀这般喜欢石榴树,住宅里种着不说,就连园林里也是一大团花枝紧簇。 怕不是,睹物思人的用意。 “我懂了,我这就去。” 这下轮到丽娘讶然了,搭在椅臂上得手略一收紧,上半身稍稍有些探出去了。 “你就不觉得我在为难?” “姑娘放心,主子那边,我该说什么不说什么,我清楚。” 丽娘没了声音,摆摆手,又道 “那可是你说的。” 谢我存转身披了件大撇,快步潮屋外去了。一路上心里还没少嘀咕:不去告状?那不可能。若是这雨将她浇病了,她回去非得治她个袭官的罪名。 谢我存心里想的爽快,可瞧见这漫天乌雷滚滚时,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咬咬牙,打量一下尚切稀疏的雨幕,一凝神,提了衣摆跑出去了。 四周疾风切切,云层积厚,滚了些积雷。是不是在天际亮出一道白线来,瞧着是怖人的很。 谢我存有着自己的打算,只需手脚快些,遮完这几棵石榴树,说不定雨势不会过大,兴许她还能渡船回江州府。 虽是这样想着,可瞧见那几颗树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谢我存奔至锦榴下,只觉漫天都是待开的花苞。她张了油布去护那些手边的石榴花,可一个人还是有些慢了。 玉漱楼又寂静的很,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思绪万分时,漫天的大雨吸饱了水分,稀稀拉拉的坠下来了。没一会儿便连成了雨线,在这花园里滚出了一个浩渺仙境。 玉漱楼里外静悄悄的,孰不知刚刚热闹非凡。是晏伐檀提了精神遣退了一众来问诊的人后才变得这般幽静的。 “刘伯,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晏伐檀有些憔悴的搭了一件外衫,面色又透出些苍白来。 刘伯欲言又止,却也只能由着他的意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晏伐檀又躺了许久。直到天外一声滚雷将他吵醒,他这才揉着惺忪睡眼步至楼台的窗柩旁,望着外面的雨色出神。 突然又想起了和谢我存的契约上有一条是准她日日黄昏之时乘船回府,不由心里一顿。后又想起适才罚她守夜,这才放宽了心思。 他还没多少力气,又不想继续痴睡,便倚在窗边继续眺望雨色。他的居室在二楼,正好能赏遍窗外的花景。 花重锦宫城。雨打繁花倒也别有一番趣味。晏伐檀赏着赏着,却突然也没了继续赏下去的兴致。 那个身影出现的太过突然,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待他看清了那人之后,不由一手推开了窗柩,朝那个方向喊了出声。 “谢我存!” 那人几若未闻。仍旧在雨色中流连。 透骨的晚风夹着冰雨扑面而来,晏伐檀尚未好全的身子此时又有些吃不消了。 可他却全然未顾及自己,转身飞奔下了楼,急切地就连他自己都未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谢我存正忙得热火朝天,脸蛋红扑扑的,反而忙出了些热汗出来,沾在薄衫上湿黏黏的。 她正伸手去护那朵垂落的石榴花,后背却教什么裹住了。 再回首,便对上了他愠怒的脸。 “晏伐檀?”
第22章 谢我存惊愕之余方觉浑身一股暖意过上来,低头去看,便瞧见了是晏伐檀将原本披在身上的外衫裹在了她身上。 她瞧见那人穿的这样单薄也是惶恐至极,用力挣了一下,想要将外罩衫披回他的身上,却怎么也挣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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