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存掂了掂晏伐檀送她的见面礼,只拖了三个字教晏府的人替她递回去。 “还不够。” 商会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是没敢耽搁,将这三个字如数的递了回去。到底还是好使的,当天晚上晏伐檀便出现在了迎风楼为谢我存办的接风洗尘的宴会上。 可惜谢我存一晚上都教风花雪月扰乱了眼睛,不停的觥筹交错,只能在那些举着杯子念着贺词的人交换位置之际瞧一眼那人的模样。可也总是教新上来的人打断视线。 终于,她瞥见那个一身邹色湖衫的人款款站起了身子,朝厅外去了。 他去的那里是处风景庭院,一汪碧湖拢着月亮,亭阁飘在湖上,连着栈桥的是一簇金鱼池。烟气袅袅,他背手而立,只留给她一个朦胧的身影。 谢我存抱起酒壶快步跟上,步到他的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 “嘿,你可叫我好找。” 酒意熏人。谢我存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醉了。提起酒壶便往他嘴里灌了过去。又一仰头,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 那人一惊,忙去揽她。谢我存便滑倒在他身上。谢我存酒品不好,醉了爱乱说话。 “你可真好看。” 她终是瞧清了那张脸,一手已然覆了上去。谢我存只记得自己是喃喃了这么一句,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再后来便昏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已到了江州府,西度给她擦着脸。谢我存还是头昏脑胀的厉害,视线扫到阁里一角,终是清醒了。 “大人,是晏伐檀送您回来的。还说,这十万两,是您要的。” 那一角堆满了箱匣,偌大的箱身上均带着“晏”的字号。谢我存两眼一黑,只觉又要晕过去。末了又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朝西度吩咐了 “罢了,你送去主持那里,教他先修塔吧。” …… 一开始回忆便没了头。 待谢我存回过神来,已在不知不觉中跟着那人进了塔里。 晏伐檀的视线在房里打量着,似乎是在估价。未注意那个身影又凑到了面前。 晏伐檀一怔,见她脸上又堆起了笑脸。 “晏老板,我到江州初次见你时,是在迎风楼,你还记不记得?” “嗯。那日大人喝醉后在宴会上拉着晏某要钱的事,历历在目。” 谢我存老脸一红,却不得不提起神来,朝那疑惑的人继续问道 “这般真是见笑了。我就是想问问晏老板,那日我在迎风亭同你说了好些话,晏老板还记不记得我说的是什么?” 晏伐檀愣了愣。照例一把破扇抖了抖,背过身去,摆摆手,做出副未曾上心的模样。 “晏某也忘记了,大抵也是要晏某还钱这样的事吧。” 言罢,便示意她先进去,晏伐檀走在了前头。谢我存耸耸肩,也跟了上去。 她瞧不见的是,晏伐檀的面上已无之前那般自如。他的视线正好触在一旁金光照耀的墙壁上,那里正好映出跟在身后的谢我存的身影。 一如谢我存上任的那天。 晏伐檀听了谢我存让人捎来的话,晏伐檀还是到了迎风楼。迎风楼里固然热闹,却也与他不大相干。 干脆起身,躲到亭中去。虽是并未饮酒,却也教这湖风彻底吹清醒了。 在一晃神,便觉身边多了个热气腾腾的家伙。那玩意儿一股脑钻进了他怀里,抱住了便不撒手。 “大人,你这是…” “你真好看。” 晏伐檀讶然,却觉她抱着他腰的手又收紧了许多。 那双蒙着醉意的眼睛仰起来,探上他的那双。 “你看起来真寂寞,以后我来陪你好不好?” 后来那人便睡了去。他只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心里又多了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送了她回府后,他便遣人送了她要的东西到了她府里。这样便有了物质的牵绊,顺理成章地,再后来的日子,便都与她有关。
第27章 在塔里来来回回绕了几圈儿,步子倒是还没走乱。思路却全都乱套了。又有阁里地僧人来迎他们,不知怎得教谢我存找了个借口拉走了,教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我找主持说了些话,咱们借着走吧。” 谢我存笑得憨厚,鼻尖儿上密了些汗。 晏伐檀望她一眼,点点头,复又敛了扇儿,将视线和思绪收回。过会儿又定回在了她身上。 那人此时走的认真,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她刚刚的话的可信度又添了一分。看来这些日子她确实是一直往这断珠塔跑了,怪不得让他怎么都找不着。 谢我存的步子突然止住了,晏伐檀呃一声,险些撞上去。谢我存正好转身,忙抬手扶了一把。便瞧见他脸上的红了又红。 “没事儿吧?” 晏伐檀不语,摇了摇头。视线朝她前面望去,此时二人定定站在塔内的堂里,面前是一壁石墙,墙上挂一画,画下燃三根祭香。 香烟袅袅,如泣如诉,映着画影一抹灰影。余烬的香灰上闪着点点红光,照出了那画上的内容。 “三十年来辩是非,断珠于塔泪亦垂;黄泉碧落两相忘,空山西照梦始归。” 晏伐檀檀喃喃。读着有些怅然,不犹上前走了两步,去探清那壁上画作地庐山真面目。 “晏老板,你知道为什么这座塔叫做断珠么?” 谢我存没去看他,反而也望向那副画作。 画上似乎并没有多么特殊。是一幅有着大片留白地工笔山水画。唯一引人注意地是,这副工笔画中地山水皆是潦草带过,唯有一棵菩提树渲染地阁外用心,树地枝干匀称,树影墨色皆恰到好处。盛茂地菩提占据了画作地一处,反倒与其身后地景色显得各各不入了。 “蛟龙不遇,隐于鱼虾之中。” 晏伐檀开了口,目光却未移开。倒是饶有兴致地扬了扇柄仔细打量起来。 “这幅画画的,莫不是蛟龙出世飞天地故事?” “你怎么知道?” 谢我存讶然,不由拍掌称好 “这画里,又没有蛟龙,又没有人地,我当初怎么都瞧不出这画画地是个什么。没想到你居然一眼就瞧出来了。” “晏某不才,平日爱翻些杂书来看,对这蛟龙飞升地故事也只是略有耳闻。之是讲到这蛟龙飞升地时候总会提起有一棵菩提树,如今这菩提树画地这样细致,在下便联想到这个故事了。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而已。” 晏伐檀地视线向上抬去,金丝楠木地画轴,画帛稍旧,却也因此显出其价格不菲来,看来确实是件价值不菲地珍品。晏伐檀在心里默默地估着价,又听一旁谢我存开了口。 “那看来你定是不知道这画背后地故事了。这画上地内容,其实就与这断珠塔有关。” 战乱地时代,满城烽火连绵不绝。前朝长公主奉命挂帅出征,大退敌国乱军,却在归途中了内奸地计谋,被人扔在了东海一处荒无人烟地地方。 好在长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被一药农所救。心灰意冷地长公主原本准备就守着东海安稳此生,却在海边救下一位少年郎。 少年郎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无力回天地地步。长公主用尽了各种法子,这才将他从黑白无相地手里抢了回来。 后来长公主地行踪又被发现,都城地人来找她。她与少年不得不分开,回了京城。可是皇上对她不好,她地驸马也对她不好。长公主在京城中只能做一枚棋子,而不是和少年郎在一起时那个无忧无虑地人。 后来东窗事发,长公主背了意图谋逆地罪名,作了朝廷地替罪羊。少年郎却来了,救走了受了伤的长公主,把她带到了一座塔里藏了起来。 这时长公主才知道,她当初救下的那个少年郎,并非常人,而是龙。而且是一条命里带着仙格未来会飞升上天的神龙。 后来蛟龙不愿飞升,一心留在塔里与长公主厮守。长公主便支开了他,请土地神把她变成了一颗菩提树。 蛟龙飞升,成仙后常行善事,得到允许后重返人间。 江东依旧,故国不在。高高在上的神龙,再也没能等到他的姑娘回到身边。 谢我存轻叹一口,与他言罢,鼻子一酸。颇有些感慨的转过身来,面向那人, “因为蛟龙重返了人间后又回到了塔里,想到过去重重,落了许多泪,那些泪便化成珍珠滚到地上。所以这座塔的名字便是断珠塔了。你刚刚念的那几句诗,也是后人为了他们提的了。真的是很美好的故事,是不是?” 蛟龙不遇,隐于鱼虾之间。是一种蛰伏,更是一种隐忍。受了天劫地龙太子怎堪屈居人间,却在种种抵触中对人中之龙动了心。这一遇,便误了彼此地后半生。 三十年来地纠缠还未令他认清本心,后知后觉也只能在塔里掉进眼泪。原本与他并肩与共的人,如今相隔天地不得相见,也只有在梦中才能重逢了。 晏伐檀一副心不在焉,唔一声,转过身去,目光灼灼的望向她 “这幅画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前朝留下来的名迹。” “我的意思是,要珍惜眼前人。” “大人开个价吧。” 晏伐檀整整袖子,拧拧眉头,一副不大爽快的模样。 “什么?” 谢我存瞪大了眼,便听那人款款道来 “这座塔既然是大人上任后新建的,那必然不会是真的遗迹。只是这画作我瞅着确实带些前朝的遗风。大人既然带我来这里,难道不是让我收画的?” “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很好……” “神话故事而已,写来博人眼球赚些银两,求得不就一个利字么?与其供在这塔里,大人不如忍痛让给我。旁的山水确实能估价上千,只是这笔锋也太潦草了些。这样,我与大人也算情分不比其他,我出三千两吧。大人意下如何。” 晏伐檀袖着手,仍是没看她,反而饶有趣味儿的去触了触那画帛上施的腊。暗暗点点头,未注意到旁边人已愤然凑近。 “晏伐檀!” “这画轴也是上等的成色,不如这样,这烟炉一柄绕给我,我出五千两。” 晏伐檀终于看向她,眸中浮光隐现,带些笑意和即将得逞的快意。 “大人怎得这般忿忿?不愿意?那再加五百两……” “晏伐檀我喜欢你。” “这样啊,那我在添……” 晏伐檀一怔,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后缓缓将头移向她。 “你说什么?” “我说。” 谢我存上前一步,触上他带些讶然地眼睛,不教他避开。 “我喜欢你。”
第28章 炉上香灰折了些烟末下来。小风有点儿凉。 “你…” 晏伐檀呆了许久,明显是教她愕住了。罕见的,那把破扇儿没摇起来,搭在手心儿里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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