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你只不过是提醒了本官,本官定会好好查查江州这些年来的税赋。只是,这样大的数目被划走了,若真的如你所说,那那人一定大有来头吧?” 说着,谢我存不由将视线递到静坐一旁看她的晏伐檀身上。那人一愣,有些吃惊的坐直了身子。 “莫不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告的,可是晏老板?” “什么?” 晏伐檀走近了,一双眸子潋滟的很,此时带些怒意,教她不敢对视。 “本官,本官只是猜测。“ “大人,不是晏老板。小的也只是碰巧在炉上碰见了晏老板而已,听说他也是同行,才一起过来了。“ 闻言,谢我存才挤出个皱巴巴的笑容,那人哼一声,又坐了回去,好似也无心解释他前来的用意。 “那你可有怀疑的人?这江州,究竟有谁敢划走你一百倾地?” 那人又不言语了,斯哈斯哈了几声,才蓄足了力气,大声又飞快地将酝酿了好些时候地话倾告了出来。 “大人,不瞒您说,这地被划去了哪里小的已教手下查过了。” “那,划给谁了?” 谢我存以为这案子不立自结,本有些轻松。可望向那人憋得通红地脸时,心下莫名又揪了起来。 “谢大人,那地,划给您了。”
第37章 两岸猿啼一江绿,马踏重山满叶红。 山谷中荡漾着的不只是少年意气,还掺了些野禽走兽拂掠过的啸簌声。 “魏大人。” 来人匆忙渡到摆在猎场一隅的太师椅旁,眼瞅着那盏青花大碗儿在边沿磕了两遭,这才毕恭毕敬的上去了。 胸前挂着的檀木珠子在那方小桌上轻轻碰了碰,冒出来的声响倒是吓了正瞅着猎场那边的魏呈乾一跳。他望望那人的红翎,心里估了估数,忙撂下袍子站起身来了。 “苏大人。” 魏呈乾瞅着苏哈煜直笑,心里却嘀咕一阵:这老小子平素被皇帝视为心腹,虽是平日里未找过他麻烦,但也未有过示好之举,如今偏偏挑了个狩猎的时候来寻他,专门等到皇帝走远了才过来,这肚子里怕不是装了好些坏水等着倒给他呢。 魏呈乾倒也不至于跟他吹胡子瞪眼的,也就装模作样的辑了一躬,引得苏哈煜也忙反手施礼连连。 “魏大人,您不必客气!听说前些日子大人您称病告朝,想来也是好些日子没见过您了。这不,今儿个瞧见您也来了,小的便想着亲自过来问问您。” “苏大人关怀老身,老身感激涕零。无大碍,只是偶感风寒,就不劳烦苏大人再为老身操这份心了。” “是,是。” 苏哈煜垂了眼眸,欲言又止。正巧扫见魏呈乾大拇指上配着的一枚扳指,又道 “原先瞧见魏大人的时候着实吓了本官一跳,后来想着确实也是,今上登基前是魏大人一手扶持着的,今上如今那一手好的骑射本领可是魏大人带着在这猎场上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想必也是因为担心皇上,魏大人带着病也来了,小的属实被大人这份赤诚臣心感动哇!” “时成!说了不必多礼,你在这样奉承我,我可是要与你生分了。” 魏呈乾摆摆手,望着那人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却压了几分。 “是了,本官与魏大人多年交情,自然是不必那般多礼的。不过,有句话,本官一定要说。” “哦?苏大人司的是户属,与我朝职倒也无甚交集,有何事能让大人找上老身?” 田野尽头的号子声响彻起来,远远的弥上了一道光似的线。那是猎完的皇子公子们打马归来了。虽是还有段距离,魏呈乾却听着那人的话语明显的急切了起来。 “魏大人位高权重,随着众国公一路辅佐今上登基,更是辅助皇上安定天下,我等一直打心眼儿里尊敬大人,所以前些日子亲眼瞧见段相那般当朝污蔑大人,心中自然也是替大人气不过。后来魏大人称病不上朝,小的自然是心疼大人。” “慢着,苏大人也相信本官与那太玄案子无关?” “那是自然,魏大人勤勤恳恳,两袖清风,一身清白。怎会做出那些贪污受贿的事情!哪能由得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污告,本官实在是气不过。” 魏呈乾皱了皱眉头,倒又笑了。又觉得眼前这个人皱巴着的脸像个腌黄瓜,笑的更甚了,便抬手拍了拍苏哈煜的肩。 “苏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好!有苏大人这句话,你我二人便是至交,以后苏大人有何事,只管来找老身!” “魏大人。” 苏哈煜热络的看他一眼,话语中满是诚恳 “魏大人,有您这句话,我倒也是没什么好瞒着您的了!依我看这段相这般对你,摆明了是要杀鸡儆猴,是做给朝里的老臣们看的。您就这般放过他了?” 魏呈乾倒也真没再把前些日子段玉在朝堂之上上奏参他的事放在心上,这般初出茅庐想要出风头的初生牛犊之心他过往倒也是经历过,也是没有必要同他计较。只是苏哈煜这摆明了话里有话,怕不是等着他发怒,拿他当枪使呢。 “段相也是为了朝廷好,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不会怪他的。” “魏大人还没看明白么,这段玉可是咬上大人您了!” 魏呈乾一愣,冷脸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苏哈煜不耐烦一嗤鼻,继续道 “皇上指婚东城公主给段相,殊不知段相招惹了太后的人,前些日子太后亲下懿旨毁了婚约,这些时候就要把东城公主送去和亲了。” “这事我是听说过,只是这与我有何干?” “大人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太玄一案惊动京师,大人的属地出了这等大的事,本来想要明哲保身已经是难上加难,又有传闻说参与太玄一案的江州府知府的知府一职是大人的买来的?大人可还记得当时您是怎样全身而退的么?” 魏呈乾略加思索,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 “是,魏大人,您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在外放出声去,说这江州知府已相中了段相,二人即将被指婚。扯上了段家的势力这才将外面的风言风语压了下来。” 魏呈乾不言语,瞧着苏哈煜激动地吹着胡子一翘一翘的。 “若是旁人放出这般话去也就罢了,可偏偏这小谢大人身份特殊,她头上有您和谢大人护着,这话传出去可不止是旁人信了,老段大人也信了。” 这一句话如雷贯耳,魏呈乾回忆着印象里老段大人的模样,又闻苏哈煜趴在他耳边送了句话过来 “段相与东城公主自有便有青梅之约,竹马之缘。两人私下交好,早已珠胎暗结。您的话传过去之后,老段大人忌惮您和谢大人,便...便派人将段相腹中未足月的胎落了。” 魏呈乾不言语,却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苏哈煜望着他的心情这才稍稍有了着落下来,趁热打铁堵在他耳边说 “我不瞒着您,这段相确实也盯上了小的手中的田帐。小的虽也是问心无愧,可是曾与老段大人有些旧账未算,怕他鸡蛋里挑骨头在算计本官。便想着来找您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理他。宫里的眼线传的情报可是皇上已是批了段玉去审今年的田簿了。” 苏哈煜比个数给魏呈乾看了看。 “大人一向高风亮节,想来账本也是无甚问题的,至于那些莫名多出来的田税一定是大人忙于朝政忘了上报了,小的便自作主张帮大人您掩盖好了。” 魏呈乾忙抱拳 “时成,这真是有劳你了。本官想了想,您说的倒也是不无道理。我等虽是清官,却也难防暗箭。有些准备确实是应该的。我该怎么酬谢你呢。” “倒也没别的,只是您划走的有小千户田税,原先是我账上的啊。您看这。” “你放心,等撤了段玉,我给你十万田税的谢礼。” 苏哈煜难掩笑意,弯了腰去小小施了一礼,两人又退让一番,彼此的心意却比刚才更加难言明十分。苏哈煜却是个难安心的主,他还未站热乎,便又轻声问魏呈乾 “大人打算怎么做?若是在下领了旨,这账本可是必须交给他手里的。” “大人只管交就是了,只不过他只是说了要咱们交账本,若是不小心将账簿的草本交上去了,想来也是无大碍的。” 苏哈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若是段玉铁了心咬死咱们,专门去各个属地视察怎么办?” “这大人就不必管了,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剩下的,只管交给老身就是了。” 魏呈乾揉了揉扳指,拇指上淡淡的疤痕已经盖了层翻新的白肉。手边的茶盏已凉去了。待到这边说话的声响渐落下去。便有识趣的侍婢上前来欲换新茶。 这时耳旁狂风大作,满载而归的大军已近在眼前了。 少年猎得中原兔,马后横捎意气归。 皇上说到底也正血气方刚的年级,身后还跟了段玉等人。各个脸庞都漫了些红润。皇上一手一只野兔翻身下马,远远就眺见魏呈乾他们,便带些兴奋的上前来,向魏呈乾展示着手里的猎物。 “师傅,您看!” 魏呈乾使了个颜色,支走了来换茶水的婢子。反手端起茶盏就笑,望见皇上身后那个着战袍的身影本能的顿了一顿,继而收敛了笑容,朝他们施礼。 “皇上抬举老臣,这声师傅,老臣自是不敢受用的。” 随后朝那段玉也是微微倾了倾身子。招呼道 “段相。” “魏大人。” 眼神扫过那人的腰部,虽是看不出什么,魏呈乾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自在。 “在这猎场上,您就永远是我的师傅。” 皇上心满意足的将兔子交给了手下人。又交代了几句,才放人走了。擦擦手后便举起了旁人恭敬递来的茶盏,伸手递给了身后的段玉。 “来,段相,你刚刚辅佐朕猎兔有功。这碗茶是朕赏你的。” 段玉接下后,微微皱了眉头。 “还是皇上先饮吧。” “不必,从来猎完后我都是就着魏卿的茶盏喝的,过去如此,如今如此又如何。” 皇上又伸手去接魏呈乾手中的茶盏,却无预料的教那人躲了回去。 “魏卿,这是何故。” 瞧着眼前人微愠,魏呈乾这才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皇上息怒,这茶早已凉了,臣想着茶农不易,不舍浪费,这才未添新的。微臣自己喝了到是无碍,若是皇上喝了,那可是万万使不得。微臣这就叫人给皇上呈上新盏新茶。” 恰到好处的,识趣的婢女已将明黄茶碗呈上来。魏呈乾毕恭毕敬的将茶碗献给皇上。又欲将原先那盏青花大碗递至唇边。 更为恰到好处的,原先默不作声的苏哈煜追捧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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