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能拖便拖,这样也算是安全了一些。 回到制药厂时,天色已转暗,下了马,我走进制药厂,胡五公子在马上见我进门了,才转马头离开。 这会儿应是下工的时辰,不知为何,叶芳礼竟然还在,瞧她直接坐在院子里喝着茶,像是在等人。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会是在等我吧? 我提前转弯往旁边园子的小路走过去,迎面遇上包领头,我心里咯噔一下,犯了怵,偷懒溜达了一个下晌,她不会是过来找我算帐的吧? 可瞧她笑脸很是灿烂,看样子不像。 “茉~儿,你回来啦?”包领头破天荒地喊了我名字,大嘴甜得腻死人。 我微笑:“那个,我有点紧要的事,所以……” “哎~呀,这有啥,谁没个紧要的事,无妨无妨。”包领头笑道,“我是来告诉你,你的试用期结束了,可以调回总药堂跟着张大夫做学徒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简直不敢置信。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收拾行李啊?”包领头说。 “好嘞!”我那个乐啊,走路都情不自禁地蹦达起来。 叶芳礼倏然冷冷出声:“站~住!我有准许你的试用期通过了吗?”
第189章 白姑娘是少奶奶又不是别人 “张大夫这是毫不避嫌地提携挚友的学生吗?张大夫近来有些糊涂了吧?都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了。” 叶芳礼一个眉眼一个投手举足间,无不张扬着她高人一等的乖张,叫人瞧了好生厌烦。 我指着包领头,嗔笑道:“你问包领头,我只是奉命行事。” 叶芳礼狠狠地瞪向包领头,摆着一副你不解释清楚就要你好看的架式。 包领头轻咳一声,伸出放在衣袖里的手,擦擦额上的汗,谄媚地说道:“表小姐,不是张大夫,是五公子亲自吩咐的,我我我也是奉命行事,要不~表小姐跟五公子再合计合计?” 原来是胡申明给我开的后门。 可以提前结束药炉工的活儿,到张大夫身边学医,这我自然是欢喜的,可这后门是胡申明给开的,我不想受他的恩惠。 “什么?是五表哥提携的?”叶芳礼咋咋呼呼的,声音鼓得人耳膜生疼,“包领头,你可不要仗着我五表哥好说话,就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我五表哥向来动不越规,行不逾矩,他怎会为了一个下等女工自降身份,为她说情?” 包领头冤得都快哭了,说什么也不是,正当她不知该放我离开,还是依从叶芳礼叫我留下时,一个洪亮宽厚的声音自大门外响起。 “开门开门!” 接着是叩门声。 守门的大叔把门打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走在前头的,便是我首日来庆安堂时,遇见的胡大公子,后头提箱子的是他的跟班,好几辆马车排着长队停在门外。 瞧他俩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打远门回来,就来了制药房。 胡大公子身边的二把头嚷嚷着叫人把货物搬进去,包领头也唤了厂里的男工卸货。 胡大公子径直朝我们这边走来,笑着对叶芳礼说:“哟,咱家小表妹今儿小嘴嘟得都能挂壶油了,谁得罪咱胡家的小仙女儿了?” 瞧胡大公子粗犷豪气得像个走江湖的彪悍侠客,嘴巴竟也这般甜。 许是以为有了大表哥撑腰,叶芳礼气势更是凌人了,拿眼角瞄我:“还不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工,仗着自己是易先生的学生,也不知道给张大夫使了什么狐媚招术,竟叫张大夫破例提携?总之,只要我还是管事的,绝不助长此种歪风。” 胡大公子似并未认出我,转头打量我,我有礼地点头俯身:“胡大公子。” “哟,是你!”胡大公子浓眉大眼一挑,认出了我,“白白白……” “白茉儿。”我微笑着提醒。 “对,白茉儿。”胡大公子爽郎地笑着,我也跟着笑。 “对了,你不是来学医的吗?怎到这里来了?”胡大公子指着制药堂,一脸地不解。 我瞧了叶芳礼一眼,笑道:“无妨,表小姐也是为了我好嘛!吃为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胡大公子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表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以后又是少奶奶,怎能叫她干这些粗活?” 叶芳礼本是一副看戏的刻薄样,见事情没有朝着她想的那样发展,不敢置信,气急败坏:“大表哥~你从前不论什么事都会站在芳礼这边的,今儿你居然帮别人不帮芳礼。” 胡大公子清咳两声,正儿八经地说:“表妹,白姑娘又不是别人。”
第190章 一个大家闺秀还在外游荡,成何体统 叶芳礼强忍着脾气,俏脸上肌肉直颤,用眼睛的余光瞄我。 我立时假装在瞧风景:“呀,园子里的海棠花开得真好!” 包领头埋头帮忙搬货,平日里她可不管这些的。 胡大公子也脚底抹油走人,指着搬货的工人叫道:“喂,那十分珍贵的,不可过重。”说完就要跑过去。 “大表哥。”叶芳礼不依不饶地抓住胡大公子,“我不管,你必须站在我这边,咱要坚决杜绝走后门这种歪风。” “表妹,大表哥忙得很,那边还有事儿要处理呢!”胡大公子沉了脸。 毕竟是胡家长子,又是庆安堂执行主事,岂能由一个姑娘家指手划脚? 叶芳礼一个打惊,怔住,眼眶打湿:“舅母啊~大表哥凶芳礼,大表哥帮着外人欺负芳礼。” 我目瞪口呆,这女的是水做的吗?眼泪咋说来就来?简直是绝了。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我姑母也常用,每每使着,一准管用。 胡大公子憋着一口气,头大得很,一脸为女子难养也的无奈,为难地瞧我一眼。 我还是假装没看见,你们爱咋滴咋滴,我不是很有所谓。 “谁在那儿吵吵闹闹的?”一个苍老深沉,但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响起,又来了个大人物。 此人身后跟着一大帮子手下和侍从,只见他一身光面长衫配马甲,瓜帽上的猫眼通透翠绿,双手别在身后,走起路来气势非凡,再瞧他胸口地方怎亮闪闪的,原是晃着一条又粗又亮的表链。 我猜着他是谁了,一准是庆安堂的大掌柜,胡道静胡四爷。 今儿到底是吹了什么风,竟把胡大掌柜给吹来了,我惊耳骇目,愣了愣,直到包领头毕恭毕敬地垂首唤道:“大掌柜您怎么来了?” 胡四爷没有理会包领头,更没有正眼瞧他那顶争气的长子,直接黑脸盯着叶芳礼,威压的气势漫开。 “大老远就听见你咋呼的声音,嚣张跋扈,刻薄任性,唬人使性子,还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胡四爷骂人技巧极高,用平静的气度说出很重的话,叫人叹服。 自打胡四爷进门,叶芳礼立时就怂了,缩着脖子,低头着,眼睛四下瞟着,似正琢磨着寻个好方向出逃。 无奈没找着机会。 胡四爷这一句苛责,叫叶芳礼手足无措,咬着嘴唇,绞着衣角,不敢吭一声。 胡四爷又说:“天色不早了,你一个大家闺秀还在外游荡,成何体统?还不快回去?外头有马车,你选一辆使。” “知道了。”叶芳礼小声应答,抬眼瞧了我一眼,一脸的不甘心,还不走,似乎又想偿试着再拉我一把。 “舅父!”叶芳礼才唤出声,胡四爷已然转过脸看我,满脸的怒意瞬间荡然无存,笑看着我。 我立马施以恭敬:“胡大掌柜好,我是……” 我正要说我这是制药堂的试用期女工,胡四爷率先说道:“你是白茉儿!我猜得没错吧?” 胡四爷的态度前后差别巨大,此时慈祥得叫人怀疑,同方才那个人是不是同一个,我惊呆了。 叶芳礼更是不敢置信,要不是她身边的翠环及时扶住她,恐怕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失神得以为椅子就在身后。
第191章 暗夜之中,似乎有一双灼灼的眼睛在盯着我瞧 “是的,我是白茉儿。”我不卑不亢地说道。 胡四爷摸着山羊胡,两眼晶亮,上下打量我,一副越看越满意的神色:“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老爷子说的是哪件事?我猜不着。 见我疑惑,老爷子愉快地为我解惑:“易先生夸你,许是因你是她唯一的女学生,又是最优秀的,故例外对待,夸大其词了,也在所难免。 可要张习淳这个茅坑里的石头夸人,实为不易啊! 也是,你年纪轻轻,处事冷静机敏,迅速做出判断,火速救人,没有耽误一丝半点的时间,这才避免了那丫头的双亲白发人送黑人的悲剧发生。” 原来老爷子说的是这事。 “四爷过奖了,那都是乡野的一些土方子急救法,上不了台面。”在京城名医又是名商埠面前,还是低调点的好。 “哈哈哈……”老爷子和胡大公子齐齐笑了起来,两父子笑声颇为相似,为人也都豪爽,只是老爷子举手投足更彰显睿智。 “好好好,谦虚点好,但是该张扬时还是要张扬的,否则日后如何做我们小五的贤内助啊?” 我说呢,庆安堂大掌柜怎会对一个乡野来的姑娘,另眼相看,我估莫大抵是为了他的“小五”。 一个没有心跳没有脉博的活死人,名门望族家的闺女,他们哪里敢坑! 在他们眼里,我八字重,是克死父母兄长的扫把星,献祭狐仙楼,都没叫那狐妖给吃了心。 配他们家的活死人,岂不是绝配? 我是看得太通透了。 不过,今儿狠狠地打了那嚣张破表小姐的脸,我心情倒是极为舒畅。 一番寒喧之后,胡四爷和胡大公子办公去了,还特意吩咐车夫帮我提行李,又是专人帮提行李,又是豪华马车接送,人生不要太得意。 收拾行李的时候,郭月春和萧红都来帮忙,我们仨儿说了会话。 郭月春羡慕得不行,也为我感到开心。 萧红欲言又止,我拍拍她的手背,告诉她既然答应帮寻萧夏的魂魄,我就一定会信守承诺,不过能不能找到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出门上了马车,我与她们挥手告别。 另一边,叶芳礼气疯了,疯狂地打着翠环,跟个菜巿场的泼妇一样。 我从马车的车窗望去,灯下的翠环阴沉着一张削瘦的脸,不躲也不动,任叶芳礼打骂,眉头都不皱一下,没有焦聚的双目泛着诡谲的光,有些吓人。 翠环这是倒了八辈子霉,竟跟了这样的主子。 来到庆安堂学徒聚集的地儿,那是一处清幽飘着药香的园子,就在庆安堂总堂后面,绕半圈才会到。 是张大夫的小徒弟三强领着我进宿房的,由于只有我一个女徒弟,故宿房里只住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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