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刀拿开。小姑娘,你碰过刀没?别伤着自己哈哈哈。” 街道寂静。 哒哒声响起。 那是蜘蛛的步足落在地面发出的声音。 连进光皱眉:“行了。我不和你费时间,你哭求都没用。” 他抖抖麻袋。之所以把人装进麻袋,是省的看到那人濒死前绝望哀求的眼神,也方便两人抬着扔到蜘蛛面前。有了食物,蜘蛛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这样想着,他哼笑了声。 死的反正不是他,他腿瘸了,还要忍受镇民侮辱嘲讽的眼神,仿佛他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心中恶意难疏,望见孱弱瘦小的徐昭,那股怨愤不加掩饰地涌出来。 他将近日所受的委屈怨怪统统发泄:“……有些人虚伪,譬如镇长,把你们献给蜘蛛,还偏装好人,要用麻药把你们弄晕,说是这样不会疼,去他的疼不疼,关我什么事?当初那小子,就没用麻药,我看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女的,女的不都事儿多,一点小伤就哼哼,我到要看看你今天能叫到什么程度。” 握着的汗巾扔掉。 “麻药不给你用了。好好享受蜘蛛的进食吧!” 徐昭面无表情听着耳边男人的絮叨。右手的水果刀不过是幌子,连进光轻而易举地将刀刃挑到徐昭的颈侧,尖锐得带着点血液腥味的刀刃,擦破她的面皮,留下道浅浅的痕迹。 她的力气和连进光没有可比性。男人虽然断了条腿,可扬起手臂浮现鼓囊囊的肌肉,和那仿佛兽爪般钳住住她右臂的手。徐昭挣脱不开,但是她的本意本来就不是靠武力制服他—— 一根针管。 里面带着拇指高度的黑色液体。 是那两颗由徐昭掰下来的螯牙提取的毒液。 比起用它们做武器,提取的毒液显然要更加趁手。针头刺进连进光的皮肤,她迅速按下,毒液渗进小半,察觉到桎梏胳膊的手掌松开,徐昭宝贝似的把针管收回到口袋。 连进光恐惧地睁大眼睛,发出断断续续地哀鸣:“你……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徐昭不理他。 几秒钟后,连进光说不出完整的话。 徐昭抖开落在地面的麻袋。边往里套,边说:“林樾救过你是吗?你是怎么报答他的?任由他被蜘蛛抓走,那种痛苦,只是想想便觉得浑身碎裂,你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连进光呜呜几声。 徐昭不看他:“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但是仔细想想,没什么好道歉的。我把林樾当成朋友,你们伤害他,害他变成那副样子,我,我很难过……只能劳烦你,尝遍他当初经历过的痛苦,希望你在死前,能够有所悔改。” 徐昭蹲在地面。把麻袋装好,手有些颤抖,毕竟在几日前,她是和平世界里的普通人,哪想到眨眼间便落入奇诡的存在可怖蜘蛛的黑水镇。这里的人,为了活命,变得丑陋肮脏。和蜘蛛有什么区别?不敢杀害蜘蛛,只能对着无辜弱小的同类开刀。 响动引起林锦东的注意。 他开门,和徐昭对视。 徐昭默默地攥紧口袋里的针管,幸好还剩下些,再来一个也是够用的。 连进光察觉到林锦东的到来,挣扎发出呜呜的声响。 林锦东是他的希望,他肯定能把那个可恶的徐昭抓起来,解救他! 但是—— 林锦东转身,后背对着房间。 “动作快点。蜘蛛要来了。” …… 徐昭不想把事情做得这样绝,可是男人洋洋自得毫不愧疚的语气让她感到不舒服,并且为林樾感到不值得,一时冲动,便做出把人装进麻袋的行为。 林锦东的无视,使徐昭越发无所约束。把麻袋踢出门口,林锦东扯着麻袋扔在空旷的街道。 连进光的四肢麻痹,困在粗糙麻袋里。恍惚间,在步足哒哒的声响中,回忆起林樾浑身染血的样子。孱弱的少年,在那刻仿佛染着金灿灿的光芒,镇民的夸赞感激,若有似无扫到他身上转而变化为叹息瞧不起的眼神,让他因断腿而盈满胸腔的恼怒不甘,渐渐变化为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 藏身阴沟的老鼠,仰头望见干净美丽的飞鸟,浑身沐浴金灿灿的光芒。哪怕善良的飞鸟将食物叼来老鼠面前,救它一命,在它心中感激绝不会盖过藏匿的嫉妒。 它妄想把飞鸟拉入阴沟。 染脏飞鸟干净的羽毛。拔除自由飞翔的翅膀,让它变得和自己同样,肮脏、残废…… 毒液的剂量少。连进光慢慢恢复知觉,然而等他挣脱麻袋束缚,看见的,是两颗狰狞硕大的螯牙。晶亮的诞液沿着它的牙齿滴落在地面,染湿他的脚底。 “啊!!!救命!!!!” 求救没能引来同伴的救助。黑水镇的居民愤懑地盯着被蜘蛛啃噬的连进光。脑海里是同样的问号——为什么不是徐昭? 只有连进光的家人冲出来。在连进光被蜘蛛拖着只留下蜿蜒血痕的时候,他们冲到旅馆的门口破口大骂。 “是你做的!死的为什么是我的儿子……应该是你,是你才对!我要你偿命!” 徐昭没留在二楼,窗户钉死,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她无路可退。在连进光的家人们拥挤着推开旅馆门,朝着她推搡来的时候,她挥动刀刃。 趁他们躲避的时候贴着墙壁离开旅馆,站到街道。 旋即吵嚷声变大,连进光的老母亲坐在地面痛苦,眼神恨不得要撕下徐昭的肉。指着小儿子说:“去,把她抓起来,扔给蜘蛛,给进光偿命!” 徐昭捏着刀柄:“死的是别人,你们可以冷眼旁观。变成自家人,就要死要活的。镇子里可不只一人说过,蜘蛛是神明,你的儿子能够被蜘蛛选中,是他幸运。你们在这里哭哭啼啼,就不怕惹来神明报复?” 老母亲噎住。 徐昭捏着刀柄,月光清淡,她的眸光更淡,似乎有冷意溢出,她慢慢往后退,观察周围的情况。直到和连进光的家人保持安全距离,才冷声开口:“……他这条命本就是偷来的。如今还回去,才是正理。” “你放屁!”连进光的弟弟骂道。 林樾那个不要命的傻小子,自从他死后,家人遭受多少指摘?他家本就不富裕,自从蜘蛛来袭,家中好久不见肉沫,好不容易吃顿好的,被邻居看见,总会多些他们家忘恩负义的口舌。 林樾心甘情愿救人。死了也是活该,他们何必感恩戴德?! 徐昭冷哼一声。 夜风吹来,血腥味飘来,软倒在地的老母亲闻到这股气味,一口气险些没能上来。疯了似的,指着徐昭的位置:“你,你,还有你,去把她抓起来!本就是该她献给蜘蛛!我现在就要她死,快把她抓来,我可怜的儿子!” 徐昭没打算和他们讲道理,硬碰硬也不成,她捏着刀柄,在男人女人朝着她追来的时候,转身朝着蜘蛛离开的位置跑去。 任谁都想不到,徐昭竟然往岔路口跑。 那里是很危险的地位,旁边有藏匿蜘蛛的森林。还有破败空旷的茅草屋,遍地都是莹白蛛丝。 根本没有人敢踏足。 她不要命了? 连进光的家人大声咒骂:“别追!要她跑,前面都是蜘蛛,是她自己跑过去的!” “吃掉哥哥的蜘蛛说不定还在附近,她肯定会被那只蜘蛛吃掉的!” “就是。就是。” “她不得好死,今晚就遭报应。” 镇里徐昭不敢再待,怕睡梦中被人捉住装进麻袋喂蜘蛛。她往前奔跑,沿路是浓郁血腥。咒骂声坠在身后,逐渐变得遥不可闻。 黑夜里前行潜藏的危险因素太多。且不知半空还有没有蛛丝牵扯,怕奔跑速度太快,撞上的瞬间割破喉咙。徐昭放慢速度,她运气实在不算好。 那句咒骂成为现实。吃掉连进光的蜘蛛在前方停驻,淡淡月光洒落,徐昭望见蜘蛛顶部被放大比人类眼珠还要大一倍的单眼,黏在她的身上。 沾着血的触肢摩擦两下,朝着她走来。 徐昭转头就跑。 旋即低骂一声。 森林深处,竟然走来两只蜘蛛。 她还有选择,跑到茅草屋,林樾在里面。她见识过林樾杀死蜘蛛的能力……可是有三只,他没有痊愈,能否对抗?徐昭不敢赌,更不愿因自己而牵连旁人的安危。 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冲。 大不了……大不了就死。 没什么的。 徐昭捏紧刀子,另只手握着石块。她紧张得掌心至冒汗,蜘蛛的增加带来更加浓郁的腥臭,她步步后退,脚腕撞到石块。她的脚踝在不知不觉间,被路面横挡的蛛丝划破,血液淋漓。她却没感知。 就在这个时候。一根莹白的蛛丝随风缠绕在她的颈部,这根蛛丝柔软干净,带着草药的苦香。紧接着,又是一根,缠住她捏着刀柄的手腕,又有一根,轻轻地贴在她被刀刃划破的脸颊,仿佛被冰凉的水液舔舐。 徐昭愣住。林樾的身影慢慢靠近,瘦弱的胸膛,威猛健壮的步足,圆润硕大的蜘蛛肚子。半空中萦绕若隐若现的莹白蛛丝,紧接着,徐昭看见林樾压低身子,猛地朝着她面前的蜘蛛跃起。 触肢刺破它的头胸。将它轻而易举斩杀。 这是属于捕鸟蛛特有的捕猎方式。不依赖蛛网,等待猎物主动上门。而是靠着健硕发达的足部肌肉,瞄准猎物的位置,高高跃起,一击毙命。 他用同样的方式。将余下两只妄想逃跑的蜘蛛杀死,拖着来到徐昭的面前。赤着的胸膛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白净,溅落的猩红血液像朵朵绽放的小花。 他垂着头。视线落在徐昭满是伤痕的腿部,继而是她的手腕,视线只敢抬到和她腰腹齐平的位置,再不敢抬起。 “徐昭。” 他眼睫颤了颤。明明想要笑笑,可胸腔满溢的委屈快要将他淹没,他没忍住,捏住指腹。飞速地抬眼,看向她,对视的瞬间,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他抿住唇,弱声询问:“你怎么才来。” 仿佛被封闭的五感彻底解开束缚,在奔跑过程中不可避免划破的伤痕,和用力导致肿胀的脚踝,在林樾含着泪光的眸子里,再也无法咬牙强忍。 徐昭晃动了下。手臂被扶住,林樾握着她的胳膊,将要松开手,徐昭又晃了下,他连忙握住。掌心的胳膊纤细温热,布满划痕,他小心翼翼地托举着。 “你受了好严重的伤,你前日带来的药还有剩余,我给你敷上好吗?” 很奇怪的感觉。在遇见林樾之前,仿佛再严重的伤,徐昭都能忍住,但是看见他,尤其是看见他充满担忧的视线,那些本来能够忍住的疼痛,突然间放大百倍般。 徐昭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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