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雁回:“那些病床不知道有没有人躺过,床单都泛着黄渍,留有病菌沾在身上就不好了。” 蒋春眠硬生生停住脚步。 张雁回继续道:“我住的这张床是护士刚换的床单被罩,病房里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不过看起来都不是很干净,不像是处理过的。” “……我记得之前这家医院里,曾经出过卫生事件,是病人躺过的床只要没有污渍就继续使用,结果新入住的人感染病毒。” 蒋春眠:“还能住吗?刚办好的住院手续……” 张雁回后背的伤口在慢慢愈合,怕被蒋春眠发现端倪,刻意控制愈合时间,因此后背的疼痛是难免的,他侧躺在床面,占据很小的位置,明眼一看就是特意留了半床的位置,且留出来的位置比他占据的位置大很多。 “先住一晚。”张雁回眼睛瞪圆,黑亮的瞳孔盛满隐晦的情愫,轻声说道:“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没有那么脏,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陪着我……”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那一句几不可闻,蒋春眠恨自己此刻耳朵突然灵敏,一字不差地全都听到了,她的脸燥了燥,当没听见的样子,双手搓了搓裤缝,掀开被子躺在床上。 “你把它们说得那么脏,我怎么躺的下,还是躺在这里吧。”想到他是伤患,病床的宽度到底不够,说道:“要是我挤到你就跟我说,我先闭眼睡会儿,待会警察来还要问话呢。” “你睡吧,我不困,我看着周围的情况,要是有不对就喊你起来。” 张雁回如愿以偿地靠近蒋春眠,心脏鼓噪,模拟着生前的频率跳动。 和她越相处,就越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 吞噬方正祥带来的恶意使他处在躁动的情况中,但好在身边有蒋春眠,不至于让他彻底陷入癫狂。 他悄悄地挪动,被子里的指腹触碰到她的手背,他不敢再动,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注视着她入眠。 …… 警员到医院里看到张雁回的情况,了解事情的严重程度,期间蒋春眠跟随警员到学校看过监控记录。 监控完整记录方正祥发疯砍人的那段影像,犯罪事实清楚明晰,只是警员找不到方正祥的踪迹,因为视频的后半段,忽然降起暴雨,似乎干扰了录像的信号,导致后半段的画面被雪花般的白点覆盖。 等录像恢复正常,就是蒋春眠扶起自行车带着张雁回离开的影象。 警员指着监控说道:“我们会尽快找到他的踪迹,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出门注意些,不要到人少的地方……最近情况特殊,警局人手不够,只能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蒋春眠斟酌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能问一下,最近昙花镇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邻里间的吵架斗殴,犯罪事件比以往几年增加不少……跟你个学生说这些事情干什么,是我多嘴了,你就安心学习,这个人我们会追踪的。”警员将蒋春眠送到医院,嘱咐两人注意安全,然后离开。 张雁回住院,蒋春眠做不到让他独自待着的打算,只好在医院里留宿,更何况目前的状况她也没法独自离开,要是方正祥找到医院里,她在旁边还能帮着喊人救命,要是只有张雁回的话,后果难测。 张雁回:“不要总想他了……警察找不到他的踪迹,要是他敢出来,就报警把他抓走。” “也是。”蒋春眠检查了病房门锁的情况,安心不再想他。 晚上的时候,她到医院食堂买了吃的捎到病房,两人用完饭,张雁回躺在床上养伤,蒋春眠则在旁边做了会儿题。 她坐在板凳上,课本垫在张雁回躺着的病床上,把卷子铺在上面。 等她检查完错题,刚想伸手揉揉眼睛,就发现放在旁边的左手被压着,她沉浸在题海里一直没发觉。 张雁回侧面朝着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侧脸枕着她的左手,睫毛蹭着她的掌心,浓密纤长,带起微微的痒意。他的温度向来是玉质般的温凉,眼皮颤了颤,又继续慢腾腾地往前蹭了蹭,更加压住她的掌心。 他的手抬起来,放到她的腕部。 蒋春眠眨眨眼睛,脸颊泛起红。 她没有喊醒张雁回,也没有尝试把手抽出来,而是趁着他睡着,近距离地观察他。 ……要说最开始帮他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除却本能给她的指引,更多的是他那张漂亮俊美的容颜,眼睛里仿佛盛着星星般真诚闪烁。 那次在勤学楼门口和他相撞,单薄瘦长的身影被寒雪映衬,她的心脏不可遏制地停滞片刻,而后怦怦跳动。 蒋春眠弯腰,下巴抵在卷子上。 和张雁回面对面。 浓郁的药味消失,逐渐被张雁回本来的气息掩盖,就像他温度一样的带着凉意的味道。几天的相处,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她自小就是亲戚眼里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性格好,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也能照顾好自己,洗衣做饭样样都会。没人理解她的孤独,和小小年纪被迫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的恐慌无助。 要是没有张雁回,在诡异的昙花镇她照样能够镇静生活,可认识他,总觉得天翻地覆,是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让她渐渐生出依赖之心。
第221章 恶灵17 或许是白天的经历惊险刺激, 蒋春眠做了个冗长且混乱的梦。 她回到童年,被记忆美化后显得幸福又完整的家里。过早的意识到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能得到父母的喜爱,她逐渐放弃属于孩童本能的调皮想法, 乖巧听话, 在考试取得班级第一名的时候,得到爸妈的奖励,自此更加用功, 常年稳居班级前列。 优秀的成绩使每次考试结束后,再没有惊喜感, 她的爸爸妈妈对她的好成绩习以为常,那时候的蒋春眠懂得事情更多,逐渐习惯爸妈经常出差加班的生活。 梦里的她回到初潮来临的那一日,暴雨倾盆,阴潮的环境加剧她身体的不适, 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早在班里同学初潮来临的时候, 她就得到相关的知识,镇静地收拾好自己,洗完衣服的瞬间,房间突然停电。 纵使再胆大也无法克制黑暗来临的瞬间,席卷全身的恐惧胆颤,那种孤身被未知笼罩的感觉, 刻印在她的心底, 等她适应黑暗, 且意识到没人可以求助的时候, 她调动发麻的双腿,找到手电筒, 然后把闸门弄上去,房间恢复明亮。 可黑暗里的无依无靠给她留下浓重的印记。 她仿佛在黑暗里独处太久,捧着一把微弱渺小的火焰,小心翼翼地护着,直到高考成绩出来的瞬间,由父母制造的狂风击打在火焰上,那微小的火苗几近熄灭,狂风使她遍体鳞伤,她重新收拾好自己,镇静地擦干眼泪,捧着那把所剩无几的烛焰。 前路昏暗无光,她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尽管俊美容颜给她造成不小的冲击,属于内心的颤动仅仅给她带来片刻的凝滞,却不足以使她深刻记忆,可命运的神奇之处,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烛焰火光摇曳,蒋春眠只觉得眼前景色一转,她的手被人牢牢牵着,前面的男生面貌熟悉,两人在寂静混乱的城镇奔跑,踏过枯草遍地的荒野,攀过颓败的高墙,越过泥泞肮脏的街道…… 眼前景色再次变换,一扇生着铁锈的门,在面前缓缓敞开,里面的空间窄小,却有一盏明亮的灯光照耀,穿着围裙的少年露出温和笑容,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来到她的面前,告诉她“我做好早饭了,春眠,快点去洗手”,窗外雷声大作,他闪身到窗边关好门窗,温暖笑容一直未变,挂在他的脸上。 蒋春眠呆愣地坐到座椅上,正要拿起筷子品尝早餐,坐在旁边的少年却突然遮住她的手背,纤细滑腻的掌心触感竟然有种真实细致的感觉,那手指沿着她的手背慢慢往上,直到捏住她的腕部。 他起身,朝着她的位置不断贴近,就在距离她只有半拳的时候突然停下,蒋春眠瞪圆了眼,唾液在口腔疯狂分泌,面前少年发出一声低低的笑,“春眠,我喜欢你!”然后,他的唇贴下来。 …… 蒋春眠趴在床边观察他的时候,张雁回就醒了,他紧张且僵硬地维持原本的姿势,担心自己睡着的样子不好看,又担心外表显露出恶灵的本质,所幸,最后蒋春眠睡过去了,浅浅的呼吸洒在他的周围。 只是她睡得很不好,皱着眉头,时不时哼唧几声,张雁回就伸手抱着她,把她放到病床上躺好,给她盖好被子,他贴着蒋春眠的手臂躺好的瞬间,就发现她的脸色有所改变,由最初的发白变出浅浅的粉意。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蒋春眠可爱极了,想着她在睡觉应该不会注意到他的动作,手指就悄悄地探向她的脸侧,指腹落到她的腮边。 蒋春眠侧脸轮廓鲜明,浓眉俊眼,眉宇间带着股英气,每每和她对视,张雁回就觉得那颗心脏还有生命,甚至比生前还要充满活力,几乎要蹦到嗓子眼,此刻她睡着,注视着她的睡颜,心脏跳动频率丝毫未减。 “蒋春眠……春眠,春眠……” 蒋春眠睁开眼睛就看到张雁回放大的脸,恍若置身梦中,梦境里的荒谬和浅淡的惊喜感顷刻间袭来,她的四肢僵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闭紧嘴巴,连空气都隔绝在外,没一会儿就觉得憋得慌。 张雁回眼睛眨了眨:“是我吵醒你了吗?时间很晚,再睡吧。” 意识到是现实,蒋春眠的脸以最快的速度烧红,梦境里的主人公就在面前出现,她燥得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早前关于童年的噩梦被新的梦境覆盖,她只记得那个荒诞的梦——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春,梦。 “不,不睡了。”不敢睡了。 蒋春眠掀开被子起身,说道:“我还是到旁边那张床上吧,我睡觉不老实,这张床太小。” 话落,还没等她下床,张雁回率先离开,坐到旁边的位置上,笑着说道:“你都已经躺下睡觉了,我睡在这里吧。蒋春眠,晚安。” 他将灯关上,侧面朝着蒋春眠,闭眼仿佛很快就睡着。 方正祥被通缉,蒋春眠以养伤为由请了一周的假期,她回家里带来了崭新的被单被套,晚上留在医院住宿,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住院的人不少,但是张雁回所在的病房一直没有新的病人入住。 观察期结束,张雁回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办理出院手续后,蒋春眠跟张雁回告别。 张雁回往前跟了两步:“你要回家了吗?” 蒋春眠点头:“是啊,我很久没有回去了,要回家里收拾卫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忙呢。” 最近她跟张雁回形影不离的,都快形成依赖了,她得回家看看,确实家里的卫生需要清理,但最大的原因是和张雁回在病房里的时候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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