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性格太沉闷了,在这供人享乐的地方,这性子可不吃香。 鸨母深感无趣,不再多说。恰巧到了地方,两人停在一座单独的庭院前,大门紧闭,院内沉寂。透过一路来的天色查看,里头甚至连灯也没打。 鸨母上前叩门,立刻便有人疾步行至门前,将门打开一个小缝,确定门外是谁后,才留出仅一人单独通过的大小,将两人放了进去。 里头一片漆黑,只有月色照着的朦胧景象。林霜似不动声色地抬头打量前方领路的男人,对方瘦弱得像跟细长的竹竿,脚下的步子却迈得极稳,是个练家子。林霜似悄悄探过,只是个筑基期,尚能应付。 进了门,过了两道防守,才终于进到屋内。 烛光微晃,明灭闪烁。 只依稀看清两个人影,还没来得及辨别屋内情景,便有一道低沉阴鸷的声音几乎贴着耳边响起: “带人来做什么?” 衫香进门时,屋内没有点灯。她放下提着的食盒,从袖袋里摸出火折,将小屋的油灯点了。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屋中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 衫香掌灯,循着声音将食盒提过去。 那是个临墙角的角落,恰好与木床还有立柜隔成一个窄小的空间,此刻正有一个女人蜷缩着坐在那里。 女人见到光,又试图往里面挪。然而背后即是墙,退无可退。她发着抖,一双眼睛在环抱住的双臂中露出些许视野。 她原本应当也算是清贵人家,身上的衣裳虽然脏了,但却仍旧穿戴得整齐。此刻见到人来,也没有大哭大闹,。 衫香却懒得管。她将食盒放下,又慵懒地提了提掉了半边的外衫,酥声说:“吃饭了。” 女人仍旧瑟缩着躲在角落。 “今晚就要带你去见调教妈妈,不吃的话,到时候要是发生什么,可是没力气阻止的。” 衫香用脚尖踢着食盒挪过去,等将人逼进角落不动弹了,才懒洋洋蹲下身,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端出来,放在地上,又说:“放心,没毒没药。” 女人半信半疑地从手臂间抬起泪眼。 长久没接触亮光的眼睛被烛灯刺激得几乎无法视物,衫香立刻用手将灯芯一拢,隔绝了女人的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衫香问。 女人迟疑半晌,哑声开口:“……孟凌州。” 饭菜的香气勾起孟凌州久未进食所带来的饥饿感,渴求几乎是在见到姣好的菜色时就喷涌而出,连带生生忍了好几日的毅力一同近乎溃堤。 衫香柔声劝导:“吃吧,放心,你既然来了,我们就不怕你跑掉,绝食除了让你失去反抗能力,对你没有任何用处。” 孟凌州无意识地咬紧下唇。 这是被拐来的这里的第三天了,日夜不停轮转,孟凌州却只能在这小小的房间里不停徘徊。无论尝试多少次逃跑,还没离开房间,就会立刻被门外的四个男人发现,重新扔回黑暗中。 衫香每日来给她送两次饭,除去刚才,一句话也没有同孟凌州讲过。 前两日的饭菜孟凌州一口也没动过,每一次衫香再来的时候,总会带着已经泛馊味的饭食回去。 但现下孟凌州已经完全无力反抗了。 她盯着面前的饭食,沉默良久终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捧起那只盛着米饭的碗。衫香贴心地将筷子递上前。孟凌州飞快地轻声说了句谢谢,狼吞虎咽地大口咀嚼起来。 衫香看了一会儿,确定孟凌州的确被说服,才撑着双膝起身。 正在这时,门哐一下被粗鲁地推开,三个人走进来。 衫香将灯盏举至身前,下意识地将孟凌州挡在身后。 还没等她开口呵斥,男人粗犷的嗓音先她一步道:“带人来做什么?” 那是个十分高大的男人,生的十足豪放,一身的肌肉都裹在粗布麻衣下,即便如此,虬结扎实的肌肉仍旧撑出了形状,足可见他这魁梧的身体能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他同样拿着盏灯,昏暗的火光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面,衬得他左眼处横亘在脸上的那道伤疤丑陋又狰狞。随着他微微眯眼凝眸瞪向门边不认识的女孩的动作,那道疤痕似乎也在咆哮着凶狠。 胡从仁夹在中间左右瞅着,见全方天的确有了凶意,开口解释道:“新送了女人来,楼里要咱们测测天资,要是不行她们就带回去了。” 全方天冷道:“为何偏要这时来?” 鸨母见他目光移向自己,朝孟凌州的方向一抬下巴,解释道:“今夜里头那丫头就要带进楼里,这新来的若是你们不要,我们就要一同带走了。” 林霜似适时朝鸨母身后躲了躲,面上露出恐惧迷茫的神色。 正好抵消了全方天一只眼中渗出的怀疑。 孟凌州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敢做声,衫香回身安抚她,示意她吃她的,自己则换上一副娇媚的笑容款步挪上前,挡在了全方天和林霜似之间。 “莫不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了,这是做什么?”衫香捏着手帕将全方天用手指抵得后退一步,“你只管看看这丫头的天资就好,明日便走了,不想给上头交差?” 胡从仁也劝道:“全哥,莫置气。” 全方天的视线沿着衫香细嫩的手指一路往上,落在她娇俏的脸上,挑了挑眉。 衫香说:“我只有一坛三里香了,你今夜喝完,往后可就没有了。” 全方天只好遗憾地颔首,绕过衫香去探林霜似的天资。 林霜似本能地在他探身过来时瑟缩一下,险些动手,勉强忍住了,因而外人看来她只是因害怕而颤抖。 全方天修为也仅有筑基。林霜似大着胆子释放神识探了探院内几名守卫的修为,四人全是筑基,最高便是眼前这位筑基后期,一步金丹。 然而到底是差了林霜似一整个境界,虽然林霜似因为经脉缘故,实际能发挥的实力只有金丹初期,但糊弄眼前人够了。 全方天搭手在林霜似肩膀,输送灵力至她的全身经脉。这不试不知道,再睁眼时,全方天瞳中的震撼无与伦比。 他一推胡从仁:“快传信出去,我们手里有大肉了!” 鸨母不明就里,她身侧的衫香却猛然僵直身体,不可置信地盯着全方天,在他狂热的视线中转头瞪向仍旧睁着眼睛茫然无措的林霜似,呼吸蓦然沉重。 全方天压抑得几近癫狂地对鸨母说:“这人不能进楼,明日我们带她走!冰雪剑心!这等天资即便是几大宗门也未必数得出五个!” 衫香努力挤出个笑容来:“如此甚好,解语楼可从来没出过这种好货。” 全方天激动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半晌还是没忍住,亲自出门与胡从仁一同传信去了。 鸨母不明就里,被衫香三言两语哄骗回去。 里间只剩下林霜似、衫香,还有一个仍旧默默吃饭的孟凌州。 屋内一时落针可闻,只有碗筷碰撞与咀嚼之声。 衫香沉沉呼出口气,睨向林霜似。 新来的姑娘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话,站在众人身后不受关注的角落里安静着。因而衫香并未过多注意她,直至全方天道出此人拥有绝顶天资,衫香这才将目光放到这女孩身上。 “你真是时运不济。”衫香到床边坐下,“进了解语楼便罢了,偏生还有不错的天资。” 女孩抬起头来,烛火煌煌,映在她明亮的眼眸中,竟将她脸上的惶然的神色照得淡漠几分。乍眼一看,还以为被审视的另有其人。 衫香并不等她搭话,转眼望向孟凌州,见她快吃完了,露出点不甚明显的笑容,接着道:“你与她,你们不同。” “有何不同?”林霜似低声问。 “她身上并无修行天分,因而只需进楼受调教接客,但你却天资出众。你会被他们带走,去到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日出的地方,过得生不如死。” “什么……地方?” 衫香问:“你知道斜因吗?” 林霜似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若是人间无处寻,便向斜处苦求因。”衫香停顿片刻,自嘲道:“罢了,你怎么会知道。”
第9章 ◎莫见神不敬,神佑万世福◎ “若你留在楼里,我还能照拂几分,但现今你要被全方天带走,我便保不了你。”衫香起身,深深看了林霜似一眼,最后对孟凌州道:“晚些时候我来找你。” 她一走,气氛便陷入凝滞。 孟凌州将碗筷收进食盒,抬头时见林霜似还呆呆站在原地,踟躇几分,上前轻声问:“你还好吗?” 林霜似回神,猛然松开攥紧的拳头,指甲嵌入手心的肉里,但疼痛感并没有完全唤醒她陷入怔忪的识海。 “……我没事。” 孟凌州扶她一同在床沿坐下,林霜似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孟凌州。”孟凌州答道,“你也是被拐来的么?” 林霜似一怔,摇摇头道:“我是被卖来的。” 走时衫香留下了灯盏,暖黄色将两人的脸映得柔和。孟凌州见到同病相怜的女孩,不自觉与林霜似靠在一处。 林霜似又说:“你是哪里人?” “北地望星城。” 修真界划地四分,北地十三城,南地十六城,西往无尽海,东尽属魔域。 望星城便是北地十三城之一。 但叶落城却属于南地十六城,两地相隔上千里。 “……”林霜似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我曾去过望星城,丰收节时,街道上人流如织,祭祀的神像有三人高,需得十几人才能共同抬起。” “对。”孟凌州说,“神像从长街经过时,大家跳着舞,唱着丰收之歌,将那一年没能种下去的种子洒向天边,以此祈求神庇佑我们来年仍能有多余的种子,有足量的粮食。” 庆典将举办十日,这期间男丁下地收割,妇孺从旁协助,有余力的富家子弟或没有田地需要收割的人家便会在街上游玩。 “你想回家吗?” “想。”孟凌州哑声答。 可家远在千里之外,她连小小的四面墙都翻不出去,如何敢妄想能够回家。 林霜似只能说:“别害怕。” 过了半个时辰,衫香又打着灯回来。她朝孟凌州招招手,孟凌州犹豫片刻,衫香身后立刻上前来两个婢子,二话不说将孟凌州架起来带走了。 临走时衫香回过头,神色不明,声音平淡道:“明日他们就会带你走,你若想少受些苦,就不要多生事端了。” 林霜似目送她合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一走,林霜似脸上维持着的恐惧慌张的神色就立刻雪融般褪去,重新换上往日里如霜似雪的冷漠表情。 来时林霜似刻意留意,这间院子处在解语楼的中间靠后的位置,远离人声,闹出的动静压根传不到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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