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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那个混沌的世界，所有修仙者都知，天下第一的尚华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桂花树精在一起了。 那桂花树精原来只是颗凡树，偶然飘落在这里，吸收尚华府邸的灵气才成了精，尚华寿命无穷无尽，而桂花树不过百年之余。 尚华执剑劈开了香山，取了一山精脉，又潜入海底，取海神之灵，几乎遍寻天地至宝，延续她的生命。 后偶有一日，那兄弟二人再次来到尚华府邸，哥哥的妻子很快与阿树交好，说要收她为义女。 那时的阿树性命垂危，躺在床榻之上昏昏沉沉，她握着尚华的手， “尚华，不要再为了我，做不情愿之事。” 只是她不知道，她几乎是尚华的生命。 他们对尚华说，你献祭了天枢桩，阿树就会成为三界神女，万寿无疆，成为天地之间最尊贵的女子。 他们说，你放心，阿树也不会离开你的，她会永远为天枢桩护法，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所有人都会感谢她，她将成为三界的功臣。 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阿树目光凝滞，她看着眼前已经变回黄色的沙漠，眼眶中掉落一颗泪水，她说， “尚华。”
第57章 恶童案 ◎我做什么，都是值得◎ 奇临瑞看着阿树, 她转过头，眸中闪着泪光，这眼睛和千年前一样, 不过她说, “所以沧魂生遇见我, 是尚华来找我了吗？” 奇临瑞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楚, 他的声音连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有些颤抖， “我让你想起往事，是为了, 记起我。” 阿树眸中一滞, 她这才把眼神投向了他, 看着他长大的模样，看着奇临瑞从当初那么小的一只, 变得现在翻手覆云仰手倾山。 她对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奇临瑞看着她渐渐冰冷的目光, 心都碎了, “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我长大了，我把你重新找回来了。” 阿树的脑子依然混乱，从前的记忆还在无孔不入得渗透进她的脑子，那时的记忆太过痛苦, 尚华说，阿树, 忘了我吧。 尚华狠心说, 阿树，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木樨，我最喜欢的花, 是黄水仙。 在那之后, 她时常去找天后清除记忆, 因为如果清楚记得尚华已经离开，那么阿树也可能会随时死去。 后来她把尚华忘记了，她仍然守护着天枢桩，守护了千年，她已经习惯等待，习惯陪伴，但已经不记得为谁。 奇临瑞握住阿树的肩膀，他明明这么大了，所有人都畏惧他，所有人都怕他，所有人都有求于他，可是阿树，眸中仍然没有他的身影， “阿树，求你。” 阿树想，她现在已经记起了一切，可又能怎么样呢。 她当神女太久，已经不能容忍自己，舍弃苍生，去和尚华，也是沧魂生，长长久久得在一起了。 她将目光投向奇临瑞， “为什么杀了帝后，为什么杀了哥哥？他们，其实待我很好。” 奇临瑞用恳求似的目光看着她，说不出一个字，在阿树的逼视下，他躲避了她的目光，两手抱住脑袋，似乎羞愧使他无地自容， “那时候我太小了，我太小了，我不懂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以为……” “我以为他们真是坏人。” 他看着阿树古井无波的眼神，惧怕起来，后退两步，喃喃道， “你不可能原谅我了，你已经不可能，再原谅我了……” 阿树看着他的模样，突然记起在魔界的青鸟宫，临将麒麟送走的那一天傍晚。 恕泽抱住长着鹿角的小狗，像要把它揉进自己的血肉，她哭着说， “为什么我所珍视的，我所喜爱的，都要夺走，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每一个人，如果他们消失就好了，如果……” 恕泽说到情动之处，突然又害怕起来。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小狗， “可是，他们消失了，我就没有家人了。”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哥哥……他真的以为，我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后面的声音太小了，怀里的小狗已经听不清了，它只记得这个抱住它，给他温暖的女人，受到胁迫要和它再次分离。 明明他们遇见还不过几日。 它记得恕泽的泪水那么滚烫，一滴一滴落在它的脖子里，透过毛发渗进皮肉。 阿树想起来了，她睁大了眸子， “你，你……我只是一时气话。” 奇临瑞似乎已经想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他抬起头，不再哭了，变得平静许多，他说， “晚了，已经晚了，即便你不说这话，我当时也会杀了他们，所有分开我们的人，都得死。” 阿树蹙眉道， “可你那个时候，还只有七岁……你，什么都不懂……” 奇临瑞道， “我偷了魔尊锻造了千余年的羊丝戟，他早就存了不轨之心，不愿同为兄弟，哥哥在天上，他却在这泥沟之中，不见天日。 羊丝戟只对神仙有用，神灵受伤，流血不止。” 魔尊？那就是现在魔界的老魔尊？ 阿树有些恍惚，她不敢相信如果魔尊是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么她让沧魂生回去魔界，是让他落入怎样的危险之中。 于是她近乎是迫切求证似的道， “可是你打上天庭那日，明明是成人的模样。” 奇临瑞冷冷说， “那羊丝戟中，有数不尽的仙丹魔丸。” 他再不必多言，阿树已经明白了，魔尊是故意的。 他借奇临瑞的手，去弑杀自己的兄弟，这样，就有合适的理由，入主天宫。 阿树几乎是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找到月耶，提着剑走时，身子却不受控制得狠狠晃了一下。 她栽在奇临瑞断手的那个臂弯里， “去做什么？” 阿树觉得他在明知故问， “救他。” “那我呢？” 阿树不语。 “我找了你一千年。” “你就为我停留片刻吧，”奇临瑞乞求得看着她，“况且以你现在的灵力，即便去了，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白白送死。” 阿树冷静了些，她重新坐回来，等待合欢佛的作用在身体中彻底消失。 她是去魔界救沧魂生？还是继续去找禁魔碑，补上天枢桩这个漏洞？ 她想，她再仔细想想，可能就不会去找沧魂生了。 天后将她培养成三界的神女，让她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木樨树精，让她忘记小爱，忘记了尚华。 她这般冷酷无情，可也深爱着她。 阿树不会忘记尚华刚离开时，她是怎样的温柔陪伴，每当自己在尚华府邸不吃不喝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深夜，第二天清晨都会看到桌前她亲手做的玉露蟠桃胶，蒸腾得冒着热气。 甜甜的，那滋味她永世不会遗忘。 她和天帝说，阿恕身子弱，又性情单纯，你让她自己去魔界，遇到危险怎么办，魔界中人欺辱了她又怎么办，我要和阿恕一起去。 她和哥哥说，阿恕是你的亲妹妹，你要像爱惜自己的性命，一样爱她。 她又对哥哥说，不，即便有一日，你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阿恕受到一点损伤，她是神女，连你我都不能企及。 于是聊且环境，哥哥独自去平定，伤痕累累还对她笑，于是她的本命法剑，哥哥也替她拔出，于是后来的奇临瑞攻上天宫，他将她藏了起来，笑着说，阿恕躲起来，哥哥会来接你的。 思及所有，她不能原谅奇临瑞，不能对他展露笑颜。 而奇临瑞，看她平静下来，真以为阿树为他停留，心中窃喜一下，自顾自道， “我找了你一千年，从前以为阿紫是你，我守护了她七生七世。” 阿树眸中再没有任何光彩，奇临瑞滔滔不绝起来，似乎有无尽的话说， “阿紫她命格不好，注定生生世世都会错爱他人，这一世，她爱上以为拯救她的诲哀，我救不了她，她给小石头下毒之后，就自己服毒去世了，这是她的第七世。” “在第六世，阿紫是世家小姐，她爱上来京赶考的穷书生，那书生高中之后，就将她抛弃。” “第五世，阿紫是商贾之女，她喜欢上押镖的镖师，后来那镖师为了其他女人，将她饿死在牛棚里。” “第四世……” 阿树心头突然涌起一阵烦躁，便恼道，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奇临瑞半晌没有说话，阿树正准备转头看他，他却轻轻道， “你让我把话说完吧，你不想听，我可以说快一点。” 阿树不做声了，他说， “第四世，阿紫是京城绣工最好的绣娘，她出手的绣品，有价无市，她给心爱之人缝了三月的生辰礼，那人将礼物和她一起抵给赌坊，任人作践。” “第三世，她是大商的公主，被献给敌国，没能活过一月， 第二世，她只是皇帝宫中一个小小宫女，和她订婚的侍卫，告发她秽乱宫闱， 第一世，也是我以为她就是你的那一世，她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所有人都逼死了她。” 阿树脑子很乱，她别过身子， “我不知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奇临瑞浅笑一下， “你不懂吗阿恕，我以为那是你，却幸好不是你，我为你痛苦了七生七世，想救却不能救， 每一次在奈何桥，我都在想，来世不要让她再这般痛苦。” “若能让她快乐一点，我做什么，都是值得。” 阿树有些怔然，说不出话。 奇临瑞无声流下两行清泪， “那时候是魔尊告诉我，所有天宫的人，我都得杀死，成为天帝，这样所有人都会听命于我，我珍惜的人就会回来， 可现在，你怨我。” 万佛沙漠已经恢复正常，阿树瞥见，黄沙被一阵大风吹过，露出下面破损的禁魔碑。 看来时辰到了。 她站起身，对奇临瑞慈悲道， “奇临瑞，我不怨你了，可你从此以后，也走不出这片沙漠。” 她说完，朝禁魔碑走去。 尚华，真不可思议，从前你为了让我活着，献祭天枢桩。 如今我万寿无疆，明明可以和你在一起，可却又要为天枢桩赴死了。 “我替你修补禁魔碑吧，”奇临瑞快走几步，拉住她， “我的灵力比你高了不知多少倍，说不定还可以将尚华替换出来。” 他说，“你和尚华在一起吧。” 阿树看着他，心中有些踌躇， “你，当真愿意？” 奇临瑞笑着， “我方才已经说了，只要她开心一点，我做什么，都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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